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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耳边响起道格拉斯悠哉悠哉的嘲讽。
倒在肮脏的暗巷里、身体因为莉莉丝指刺间的赤红电流不断抽搐的林恩斯已经无法组织起任何语言痛骂那条蚯蚓。
【要不要让我帮忙——】
道格拉斯轻笑道:【只要让我介入,你现在就能脱离折磨的苦海,还附带一个小小的赠品:帮你轻轻松松杀光眼前的人......你看,对你困难的事情对我很容易,这一切只要付出一点点代价......】
痛不欲生的林恩斯脑海里顿时有一个“念头”开始“发芽”:
答应它!
答应它!
答应它就不用受这种折磨了!
这个简简单单的念头就像魔鬼的蛊惑,即使你明知其中必然存在要命的陷阱,但你就是无法果断拒绝,在像温水煮青蛙似的永不停止的耳语里做出了出卖自身利益、符合魔鬼利益的选择......
【来吧来吧......】
【来吧来吧......】
“我......”
......
“去你妈的。”
一句粗俗到令人怀念的骂话在记忆宫殿里久久回荡,那是林恩斯在英格兰基本上听不到的。
道格拉斯冷厉的眼神转了过去,那副熟悉的景象又映在了它的灯笼大的眼中:
一个百米高的巨大铁笼里,看上去大概十六岁左右的年轻人低垂着脑袋坐在位于铁笼最中央的一把纯黑色的椅子上,他的双手十指交叉地放在两膝之间,柔软的额发垂下,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眼神。
与巨笼相比,他的身影是多么渺小。
【哦,你终于肯出来了吗?】道格拉斯冷笑道,【在魔咒险些把你大脑卷成浆糊的时候不愿意出来,在被四百年份的吸血鬼精神污染的时候不愿意出来,在身体即将被我夺走的前一刻终于害怕到愿意出现了?】
年轻人微微抬起脑袋,纯粹的墨色瞳孔里倒映着狰狞的巨蛇,面孔鼻梁以下的部位全部被一种机括复杂、构造精密的黑铁“面具”覆盖住,刚刚的声音似乎并不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年轻人缓缓站起,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一个喇叭型扩音器,将音量调到最大,对着道格拉斯无死角循环播放着一段粗俗的录音:
“去你妈的——”
然后他就一边拿着扩音器,一边走到了牢笼边缘的铁柱旁,望着在牢笼外因为钻心咒浑身抽搐、疯狂惨叫的男孩,眼眸里闪过一丝厌烦,将黑铁面具摘了下来,扔到了他的脸上——
黑铁面具贴合到男孩面部的一霎那顿时延展开来,数之不尽的机括和精密零件自动磨合,对他的面部进行最佳的贴合调整,待最后一点清脆的金属扣咬声落下:
这个跟中世纪欧洲的耻辱面具有些几分相像的机械面具就完全地封闭了他的口鼻,痛苦中的男孩再也无法发出哪怕一声惨叫。
年轻人摘下面具又扔掉它后,缓缓走回黑椅上坐好,低垂的脸上依然覆盖着跟黑发男孩同款的拘束面具——就好像他的脸上总是带着层层叠叠的面具,先前摘下的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去你妈的——”
记忆宫殿中令人烦躁的骂话仍在不停地播放着,但人类粗俗低劣的语言攻击不会令道格拉斯恼怒,真的让它烦躁恼火的是——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又功亏一篑!
巨蛇狂暴地嘶吼起来,庞大的身体疯狂地围绕着魔方旋转发泄着无处倾吐的怒火,带起惊人的狂岚,风压将倒地昏迷的男孩推到了牢笼上,却不能让那个坐在牢笼中的年轻人挪动分毫。
男孩的大脑里刮起了风暴,竖起了牢笼,极静极动,目前来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仍然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
“‘昏昏倒地’!”
“‘除你武器’!”
太阳落山,黝黑到无法看见的暗巷里骤然亮起数道魔杖施法时的光焰!
突如其来的袭击并没有让莉莉丝手足无措——被她用铁甲咒反弹了回去,但确实迅速地解除了几个麻袍的武装。
被傲罗袭击的莉莉丝停止了钻心咒,穿着坚硬指刺的手掌拽着林恩斯的手臂,试图将他带走——
“‘飞沙走石’!”
一个对自己施用了幻身咒的傲罗悄然潜伏到莉莉丝身边,在最近的距离使用了决斗用“恶咒”!魔杖杖尖爆发出刺眼的火光,巨大的冲击力带起无数沙尘飞石将黑女巫直接抛撞到墙上!
“别伤到孩子!”
一个粗声粗气的低沉声音吼道。
“放心,穆迪先生,我的威力控制得很好。”从幻身咒中解除的年轻傲罗低声说道。
被年轻傲罗称作“穆迪”的是一位留着长长的花白头发的男人,他的鼻子上缺了一大块肉,脸颊两侧都留有令人触目惊心的疤痕,此时此刻正眯起两只不对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撞倒在墙上的莉莉丝,一只眼睛又小又黑,晶亮如珠,另一只眼睛又大又圆,是一个钢青色的“魔眼”。
穆迪钢青色的左魔眼瞳孔霎时微缩,景象放大,迅速发现莉莉丝手上的指刺巨大的魔力残留,顿时沉声吼道:“她的右手!她的魔杖!先把她魔杖解除了!”
年轻傲罗闻言立刻挥杖,但被击飞到墙壁上的莉莉丝猛然张大嘴巴,用一种割磨玻璃般刺耳的高频率声音尖叫道:
“奇克!”
尚在一旁与傲罗斗法的奇克就像一只听到了驯兽师呼唤的野兽,用残缺的身体硬扛了一发傲罗的“蜇人咒”——皮肤顿时刺痛红肿起来;他幻影移形到莉莉丝身前,将口袋中一块闪烁着星芒的黑石猛掷于地,浓黑的烟雾霎时爆发开来,所有人的身形都被吞没进去,黑雾彻底笼罩了这片暗巷......
“是秘鲁黑雾弹!”黑雾中年轻傲罗的声音非常清晰,“不要胡乱施咒,保持冷静!注意身边!”
......
从昏迷中苏醒的林恩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对某些人、某些蛇、某些瘸子说以前常说的那四个字。
还有,他觉得自己的一只手臂快要被整个拽下来了。
濒临崩溃的精神渐渐恢复,视野重新清晰起来,首先入目的是一大片幽黑的浓雾,弥久不散。
应该是秘鲁隐形烟雾弹(黑雾弹),林恩斯心想。
这种烟雾弹用于掩护、逃跑,在扔出的瞬间能使周围漆黑一团,即使用“荧光闪烁”和“火焰熊熊”也无法穿透这层浓雾,能在其中照出亮光的唯有一种名为“光荣之手”的魔法物品,但这种魔法物品的制作方法就现代社会而言比较难达成。
(光荣之手是以被处以绞刑的人的手用曼德拉草配合其他药草缠裹浸泡制成的)
而拖拽着自己手臂的家伙从身高和奇特的走路方式来看,应该就是独眼瘸子。
林恩斯假装自己还在昏迷任由独眼拽着自己的左手,右手微微抬起,魔杖应声飞来入手。
奇克一边张大鼻翼嗅着各种气味,一边沿路拖拽着中了夺魂咒的小孩们跟他走去,在不可视的黑雾中,他简直就是一个人形地图,总能悄无声息地绕过在黑雾中迷茫紧张的傲罗,最终领着孩子们和几个麻袍成员来到了莉莉丝的身边。
“‘门钥匙’?奇克。”莉莉丝的声音压得非常低。
“啊呜录得,螨螨。”
奇克张嘴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话语,他、莉莉丝还有仅剩的几个麻袍环绕在一起,中间是被他们拐走的孩子们,哈利也一脸茫然地站在其中。
“足够了,我们走吧,把他带上。”莉莉丝瞥了一眼“昏迷”的林恩斯说道。
奇克点点头,在莉莉丝平淡的眼神里,将自己最后一颗眼球扣了出来!
莉莉丝接过那颗血淋淋的眼球说道:“都抓住我。”
麻袍者们拉着那些迷茫的孩子跪了下来匍匐在地,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莉莉丝的裙尾。
失去双眼的奇克一手抓着林恩斯的手臂,跪下来,用牙齿咬着莉莉丝的裙角。
“五、四......”
现在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林恩斯魔杖指着奇克悄声念道:
“‘力松劲泄’!”
中了抽离咒的奇克仿佛浑身肌肉都软下来了,牙齿无法闭合咬住莉莉丝的裙角,原本像铁拷一样扣住林恩斯的大手顿时也无力起来——
林恩斯撑着被钻心咒折磨过的身体倒退几步避免被门钥匙波及,在莉莉丝和麻袍者愤怒的毒咒、恶咒、不可饶恕咒抵达自己的身体前将魔杖化作盾牌阻挡,并用最大的音量喊道——“目标在这!”
然后立刻匍匐趴下!
霎时七、八道的魔咒闻声而来,从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像一道道迅疾闪电划破黑雾轰炸到莉莉丝等人所站之处!
林恩斯亲眼看着已经启动了“门钥匙”的莉莉丝等人身形扭曲到一片阴影中,而在彻底消失前,有几道魔力格外强劲的咒语击中了她。
随着黑雾渐渐弥散,孩子们和莉莉丝都已经消失,剩余高破坏力的魔咒打破墙壁激起的粉尘在夜色中迷迷茫茫,唯一留下的——只有那个无力躺在地上、幽黑空洞的眼眶中流下两行血痕的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