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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这儿端阳,那儿端阳,处处都端阳。”
周末上午,听着交通电台播音员悦耳的声音,小宫恍然意识到端午节悄然临近,说:“刁监,后天就是端午节了。”
“是啊,日子过得好快!”老刁回答。
本来做司机的就没有休息天,每逢节假日,更是司机连轴转的日子。小宫心想这两天车子将要跑得冒蒸汽,人也得累得散架为止。中午开饭前,母亲正在包粽子,他对母亲说:“妈,后天端午节我不能陪您老了,这是一千块,您拿去用。”
“六子,给我钱干吗?自己用。”母亲利索地裹扎粽子,说。
“我和萍萍经常吃您的,这点连伙食费都不够,你先收下。”小宫将钞票揣进母亲兜里。
进屋的萍萍发现了母子动作,悄悄问:“六子,你给你妈钱了?”
“是的又怎么样?天天吃她的就不能给吗?”六子往嘴里塞了一支香烟,回答。
“多少?”萍萍问。
“意思一下,没多少。”小宫道。
“究竟多少?”萍萍不见回音,撅着嘴道,“四哥四嫂天天吃,一分都不给,就你孝顺!”
“我每个月工资一文不少都给了你,你还在意我对妈一点孝心?”六子说道,“我妈说你最孝顺了,你总不能套个虚名吧。”
“你妈这么说我的?”萍萍开心地问道。
“不信你问妈。”小宫将萍萍往厨房推。
“鬼才知道你是不是在糊弄我呢。”萍萍虽然是这么说,竟不再追问了。
“六子,你接触老刁了吗?”吃饭时,四哥问。
“我天天和老刁亲密接触。”小宫幽默地回答。
“问你正经事呢。”四嫂说道。
“是四哥问得文绉绉的,怪我吗?”小宫咧嘴道,“当官的说话就是含蓄,让人想半天的。四哥问我找没找老刁不就得了。”
“你给老刁送钱了吗?”四哥发作不得,耐着性子问道。
“给刁公子了。”小宫道。
“老刁知道吗?”四嫂急切地问。
“四嫂,看你急的,哪有收礼金不跟家人说的?”小宫说道。
“你和老刁说了我的事?”四哥问。
“这不废话嘛!我给人家送钱又不求人,你当我是傻子啊!”小宫扒了一口饭,说道,“四哥,别光顾着孝敬老刁,把老娘扔到背后了,后天就端午节了,你送妈什么礼物啊?”
“妈这边你别瞎操心了。”四哥说道,“你用点心思把我的事办了。”
“我什么都不缺,你们来吃饭就行了。”母亲说道。
“六子,逢年过节,给老刁送礼的很多吧。”四哥问。
“这还用说?”小宫看了吝啬的四哥一眼,说道,“往老刁家跑的人踩扁了门槛,老刁往上级家跑得腿抽筋。过节,做官的都很忙。”
“你说给老刁儿子红包,是蒙四哥四嫂的吧。”回家路上,萍萍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小宫问。
“老刁的儿子在外地,你碰不到他。”萍萍说。
“就凭这点就给我下结论?”小宫将烟蒂丢进垃圾桶里,说道,“探亲不可以吗?”
“我怀疑,你给你妈的钱就是四哥的。”萍萍说,“你答应了四哥四嫂,你不办成是说不过去的。”
“又不是提拔当官,弄个正科没问题。”小宫自信地说道。
“小宫,下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殷主任从食堂方向走来,说道。
“好的,下午一上班我就去向您报到。”小宫谄媚地问安,“主任吃了吗?”
“刚吃过。”殷主任心情颇佳,说,“不必去那么早,下班前和我照个面。”
上次和殷主任照面后,他怒摔钥匙,队长衔命归还车钥匙,小宫认定殷主任善变。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他也收敛了报复心态,人前人后地夸奖殷主任。殷主任说你别给我戴高帽子,开好车,为领导提供良好的服务,我就开心了。殷主任想换掉我,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所以就伪装蒙蔽我,一旦有机会一定会施放暗箭的。小宫时刻提醒着自己。这些日子,主仆间再无芥蒂。因为是周末,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的小宫将车洗了干净早早地开车来到机关大院,去面见殷主任。
“这么早?”殷主任正忙着,说,“你等一会儿,回头我找你。”
“哦,主任您忙。”小宫拘谨地退出主任办公室时,意外地发现推开老刁门而进的一个女人身影。曹总?看来今晚老刁又要和美女老总欢愉了。曹总接待老刁,我也沾光。
“小宫找谁?”政治处副主任路过,问发愣的小宫。
“啊,主任,殷主任找我。”小宫听着麻木的声音,笑了笑,回答。政治处副主任不苟言笑,在监狱中层干部中,小宫唯独对这个人事部门的头头最生疏。其实,对于四哥的待遇,找政治处是最奏效的。亚教是服装厂的教导员,他上报的名单最终会在政治处汇总和审核的。政治处副主任“哦”一声走了,小宫吊着膀子找毛科长。
“端午节了,小宫有什么安排?”毛科长问。
“哈哈,毛科,你以为我是领导?我是个天天听你们安排的命。”小宫晦涩地回答。
“兄弟,别气馁!”毛科长说,“除了一身警服,工资略高一点之外,基层带班民警灰头灰脸的,处境不比你好哪儿。”
“过节了,你这个安全科长有点冷了。”小宫突发奇思,说道,“以毛科的能力担任政治处副主任是绰绰有余。”
“啊,到那位置离副处级不远了,政治处副主任?不是我辈敢想象的。”毛科长感慨道。
“机会是人争取来的,就看你想不想了。”小宫说,“我还真希望毛科坐到这位置上,以后我有事找你就方便多了。”
“那当然,我们是兄弟嘛!”毛科长沉吟片刻,说道,“兄弟,这两天,刁书记有空,你给我个电话,行不行?”
“没问题。”小宫立刻吃透毛科长的心思。
与毛科长拉呱儿了半天,小宫觉得是时候去殷主任办公室领命了。谁知,殷主任却叫他到食堂仓库去一趟。到食堂拿烟酒?怎么对老刁说?说是殷主任送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老刁心里那一层阴影还没消失呢,你在这个时候再送礼品不是找骂吗?他云里雾里地去找食堂司务长。司务长说你把车开来了吗?小宫一听吓一跳:一箱烟酒也能拿得动啊,难道搬一车不成?小宫回头将车倒进了食堂走廊下,听命搬了六箱茅台酒和十二条黑色钻石芙蓉王香烟,外加端午节时令食品礼盒十二袋。将这些东西塞进了后备箱,小宫已是满头大汗。他本想埋怨司务长怎么不找几个人帮忙的,但又想到将监狱用于招待的烟酒来个老鼠大搬家是不能公开的,便自认当了回劳力之苦。
小宫刚合上汽车后盖,司务长跑来说:“小宫,你看这些封条都没动,是不是啊?”
什么意思?小宫没头没脑地又开了后备箱,又关上了。他立刻明白了:司务长是奉殷主任之命查验了封条,然后再告诉小宫,你别打这些礼品主意了。表面平静的殷主任一直没放松对他的警惕。“和我说这些干吗?又不是送给我。”将车开回了办公楼下,小宫在调整体能的时候,又在想,殷主任这回不只是慷监狱之慨送老刁,更是煞费苦心地解决了老刁节日向上送礼之忧了。或许,这根本就是老刁的意思。你想啊,殷主任那么聪慧,根本不会再犯同样错误的。
“兄弟啊,周末这两天我值班,你给我找个机会。”在小宫遐思阵阵的时候,亚教来电说道。
“行啊,亚教的吩咐就是圣旨。”小宫躺在真皮椅子上说道,“我每次给亚教捎消息,你的口袋就瘪一层。我不知道我是在帮亚教还是拖亚教进无底洞。”
“这是哪里话。”亚教没有对小宫的直白生气,仍是亲热地说道,“兄弟一直在帮我,我会记在心里的。”
“既然是兄弟,那就别客气了。麻烦亚教把我四哥的事搞定。”小宫说道。
“兄弟对我不放心?”亚教说。
“言重了。”小宫说道,“我是被我四哥逼的,也怕你贵人多忘事。”
毛科长身处无关痛痒的安全科科长位置,自然觊觎那些能得到提升的关键职位。别被毛科长的谦虚蒙蔽了,他说不定就瞄准了政治处副主任的位置。现任政治处副主任已经干了八年,八年光阴,中国人把日本鬼子都赶跑了,而他这个副主任熬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升迁迹象,现在没有了当初的干劲。嗯,差不多,毛科长有可能铆足了劲向政治处副主任职位冲刺呢。亚教呢,照理说,身兼劳务厂四千多个犯人的改造和三百名民警的政治思想工作的重任,应该满足了。可他为什么还要勤快地走动呢?是保住现有职位还是像毛科长不满足现状,向权力核心部门冲击?不管有没有这个想法,亚教有捞一个非领导职务副调研员的想法。如此说来,亚教不惜破财孝敬老刁是在情理之中了。念在他们对我客气的分上,我首先考虑帮亚教,其次是毛科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