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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方索慢条斯理一句一句的分析着,谢知非只觉得自己背后的寒毛在一根一根的竖起来。他简直可以看见那个执拗的身影一步一步前行的样子,自称笨蛋的男人,孤身一人的朝着一个盘踞近千年的组织独自发起冲锋。
把自己化作刀子一点一点的刺进去,你没有被剿灭的原因是因为代价太大,我就找出更大的代价来,让那群畏首畏尾的人行动起来。成员们全都隐在暗处,那就想办法让你把它们自己发动出来,你想要革命,就给你一场革命,但是你的革命必须失败,然后万劫不复……
谢知非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感叹,“你这个疯子……”
“嗯,我同意。”阿方索点点头,“但是我做的是对的事情,黑手党不应该存在。”
“所以你就拉着整个岛的人陪葬?”谢知非不可置信的反问,“就因为你自己的对错判断,所以无辜的人们也必须去死?”
谢知非想到了西尔维娅,想到了圣心高中里面很多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同学,以及更多生活在这个岛上的人们。
即使只在这里居住了不长的时间,而且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忙着自己的任务,但是他依旧能够感觉到这座意大利小岛的热情和友好。繁华的菜市场上充满了所有能够想象的颜色,小贩们会热情的跟你兜售最新鲜的蔬菜和鱼,因为按照意大利的传统,人们都不会想好今天要吃什么,而是径直走上街头买最新鲜的材料。
把自己装扮成雕像的行为艺术家,会在你经过的时候故意吓你一跳。大大小小的教堂和礼拜堂遍布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清晨和傍晚都能够听到里面传来唱诗班的合唱,然后就是一群小孩子穿着白色的衣服从里面跑出来,手里拿着柔软的面包。
偶尔会遇到派烤多了的大娘和自酿啤酒的匠人走上街头,不管不顾的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你手里,只为了你吃下去之后,回答一句味道真棒。那用牡蛎酿的啤酒谢知非到现在都印象深刻……
他们是无辜的啊,他们按照自己的步调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更上面一层的博弈却决定着他们的生死,有能力者根据自己的对错准则做出判断,然后掀起搅动整个世界的波澜。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他们并不无辜,他们也错了。”面对着谢知非的质问,阿方索的回复却让他完全想不到。
“他们错了?”谢知非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整整几千年的文化都在跟他传达一个道理,就是百姓何其可怜无辜。而哪怕是进入愚者,他的任务也是保护普通人普通的生活而已。但是今天在这里,有个人清清楚楚的告诉他,百姓错了。
他想过阿方索的各种回应,想过他会苦闷,会尝试说服自己,在黑手党消灭之后人民会有更好的生活,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想过他会错愕,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是从没有想过,对方会理所当然的跟他说,“他们并不无辜,他们也错了。”他说的比以往都认真,所以比以往都要慢,于是字字清晰,落地有声。敲在心头,砸出浓猩的血来。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黑手党会在西西里盘踞千年?”谢知非没有回到,因为阿方索并不是提问,而是设问,他紧接着就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是因为人民支持他们啊。
他们保护人民,不被侵略者侵害,所以人民支持他们。商店给他们交保护费,贩子给他们新鲜的蔬菜,饭店酒馆给他们打折免单。所以他们在人民遇到问题的时候站出来,帮商店和酒馆维护治安,帮贩子稳定物价,帮被打、被杀的人民找到凶手。这是西西里的生态。
他们享受黑手党提供的福利,所以自然在黑手党错了,要承受代价的时候,一起承受代价。”阿方索两手一摊,仿佛在叙述一加一等于二一般。
“我知道你肯定要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民做不到反抗这么大一个组织,他们只能够同意,黑手党的错误和他们没有关系对不对?”阿方索像是在谢知非脸上看出了纠结和挣扎,帮他整理出了这个问题。
“其实不对的,他们是支持黑手党的,在西西里,人们遇见事情第一反应并不是述诛于法律,而是找到黑手党。这就是对他们的支持,反黑手党联盟,十二年了,注册的商家不过700,剩下的商家都是支持他们的。
所以他们才能够隐藏在人民之中,因为他们得民心啊,反黑手党的大法官乔瓦尼·法尔科内被杀死在高速公路上,他们只会在通过那里时鸣笛致意,却不去追究真正的罪魁祸首,所以他们错了。
他们说黑手党强大厉害,是黑夜里的死神,腰间插着短铳,在和反对者拥抱时说再见,然后对着对方的脑袋开枪,他们说他们会喝最烈的酒然后亲吻最美丽的姑娘。他们让每个青年人都以成为黑手党为骄傲和自豪!
但是他们没有说过,被轰掉脑袋的人也有自己的妻儿,没有说过轰掉别人脑袋是需要人去坐牢的,更没有说过,那个最美丽的姑娘不愿意被他们亲吻会怎么样!我记得华夏也有这样的故事,好汉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大称分金银,酒醉杀人,酒醒也杀人。听起来就让人向往对不对?
但是有人杀人就得有人被杀啊,好汉们分的金银又不会凭空出现,如果他们要杀的是我们的呢,他们要分的金银也是我们的呢,他们要……亲吻的最美的姑娘也是我的,我怎么办?所以他们错了,既然错了,那就得付出代价。”
谢知非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能够那么快总结出自己想要提出的问题了,因为这样的问题他肯定已经自问自答不止一次了,他也犹豫过,怀疑过,挣扎过,破碎过,然后在这挣扎和破碎中,得出了自己的答案,然后将那些破碎的血和火都咽下去,继续坚定的前行。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他了。
“不好意思,有点跑题。”阿方索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下一刻声音就变回了原本的轻佻上调。
“你想要我干什么?”谢知非开口问道。既然不可能说服他了, 那总归还是要做些实事来。梦境之中那只被称为罗夏的怪物说过,‘还不到你们工作的时间’,那就是说,他们是有工作的。
阿方索还没有回答,异变先到来了,然而不好形容,初始的征兆轻的简直像是错觉,那些微的触动在心头挠,如同蚂蚁,如果蚁群,然后像是蚊子,那错觉由脚底升起来!
谢知非猛然回头,教堂外水面都在震动着,细小而剧烈的纹波布满整个水面,像是铺满了锯齿。
漆黑色的大门在阿方索身后裂开来,那裂缝是那么巨大,径直从地面一直开到教堂尖顶的顶端,仿佛要刺进云层里面。有什么东西才需要用这么巨大的缺口钻出来?!
谢知非每一细胞都在颤栗着,在为那个猜测到的可能性感到恐惧。这个男人是真的打算把贝希摩斯放出来,将整个西西里岛全都拖下水去为黑手党陪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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