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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鹤脾气甚好,虽听他出言无状,也不以为忤,仍是笑嘻嘻地道:“周老前辈的大名,在下二十年前便如雷贯耳,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在此相逢,实是意外之喜。”他口中恭敬,身子也早躬了下去,深施一礼。
周四手“哼”了一声,大剌剌地道:“不必多礼啦!我不在江湖走动已经二十多年,你这娃儿这等年轻,怎么知道我老人家的名头?”
赵鹤心中暗笑,面上却是肃然,道:“老前辈虽然许多年侠踪未现人间,但当年前辈会战段子羽、张无忌、张宇初这三大高手之事,江湖上早已传说纷纷,将老前辈视若神人一般。
“现在连三岁孩儿都知道老前辈的风采,赵鹤又不聋,又不瞎,怎会不晓得老前辈的大名?”
俗话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周四手为人虽然纯朴,胸中空空荡荡,不存名利之念,听赵鹤这般谀语潮涌,夸大其辞,却也不自禁地有种飘飘然之感。
当下对赵鹤的恶感消了几分,笑道:“你这娃儿倒也会说话。”
赵鹤见他脸色,知道这手“马屁大法”业已开始奏效,更是得其所哉,当下鼓唇弄舌,道:
“江湖上后生小子说起老前辈来,哪个不是钦佩得五体投地?
“老前辈系出名门,祖上周伯通老先生是天下第一高手,自己又是一身彻地通天的神通,双手互搏的奇技全天下只有您一人会使。
“而且您不光武功高绝,陆沉百戏,斗鸡走狗,博弈杂耍又是无所不精,无所不能。
“啊也!要是我赵鹤也有这般家道本事,那我真是要喜欢死了!”
他这里口沫四溅,大放厥词,越说越是肉麻,周四手却是听得怡然自得,捋须微笑。
要知他一生之中从未得人这般谄谀,临到老来初尝异味,心中竟甜丝丝地极是受用,丝毫不以为嫌。
赵鹤见了这等情状,暗道:教主传授的这手“马屁功”果真是效验如神,百试不爽,看来这场已胜了一半了。
忙道:“老前辈,您老人家是前辈高手,我赵鹤是娃儿小子,后辈低手,咱们俩的武功差着这么一大截……”
他双手分开,距离尺半光景,旋即又觉不足,拉到二尺上下,口中道:
“不不不,至少也要差着这么一大截!这样的武艺比起来有甚么味道?
“我输了那是理所当然,您老人家胜了却是胜之不武。
“与一个三岁孩儿打架,谁都能胜他,那有甚么稀罕?老前辈,您说是不是?”
此刻周四手看这脸孔灰扑扑的小子已是无比顺眼,只觉他谈吐可喜,伶俐解事,听他问起,点点头道:
“也是,也是。我老人家只用一只手也打得赢你,那的确是没甚么趣味。”
赵鹤见他首肯,心中又是一喜,趁热打铁道:
“老前辈果然智慧豁达,一说即通。
“本来就是借给小的几个胆子,那也是不敢与老前辈动手的,只是教主安排下来,不敢不出阵与比划几下,虚应故事。
“老前辈既如此明理,小的倒有个计较在此,不知行得行不得?”
周四手被他蜜糖儿般的话灌了个满腹,此际只觉自己身轻如燕,恍在云雾之端,早已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仙乡何处了,忙道:“你自说不妨。”
赵鹤道:“不若这样,我估算着自己纵然使尽浑身解数,也难在老前辈手下走过十招。
“咱们就试着比划十招,老前辈十有八九会在十招之内将我拿下,那是理所当然,绝不意外之事。
“若万一老前辈心存慈悲,让在下走出十招以上,那也没有干系,于老前辈如日中天的声名毫不有损。
“这场赌赛就算是在下赢了,那也是老前辈成全在下的一番好心。
“老前辈性情恬退,于胜负之间也不会太在意,您说是么?”
周四手连戴高帽,一颗头已是又晕又胀。
他只求好顽,原不曾想到这场争斗有甚么了不起的干系,见这小子对自己如此看望,自己是前辈高人,若连这点事情都担不下来,岂非大失人望,兼且使后辈伤心?
想到此处,张口便欲答应。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喝道:“周先生万万不可答应,这小子在骗你!”
周四手闻声便知是风清扬,回头愕然道:“甚么?”
风清扬在旁听他二人对答,起初也是越听越觉好笑,虽知赵鹤诡计多端,此番必定在又使甚么鬼点子,一时倒也猜测不出,及至赵鹤迷汤灌得差不多了,竟提出以十招为限,而周四手竟欲答应,风清扬这才明白赵鹤祸心不浅,心中大急。
要知赵鹤位列“十大神魔”之三,不唯轻功卓绝,独步武林,一手“寒冰绵掌”得乃师韦一笑真传,那也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厉害功夫。
周四手武功虽在他之上,总也须到二百招之后方能将他击败,要说十招定胜负,那是绝无可能。
他唯恐周四手晕头涨脑,竟要答应于他,那么这次十一门派总攻魔教的举动瞬间便成泡影,这才抢先出声示警。
风清扬见周四手回头相问,向他招招手道:“周先生,你且回来一下!”
同来诸人中,周四手对风清扬最有好感,见他召唤,回头对赵鹤道:
“娃儿!你先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赵鹤心中早在连珠价叫苦,眼见事情已成,哪知又被风清扬搅了局。
他心中恨极,脸上却是堆满笑容道:“老前辈请便!”
周四手纵身来到风清扬面前,虎起眼睛说道:“娃儿!你叫我有甚么事?”
风清扬心想这老儿此刻已被赵鹤的迷汤灌得七荤八素,若直接向他晓以大义,他必定难以听信,当下板起脸道:
“当日是你拦在道中,主动找上我的,对也不对?”
周四手不虞他有此一问,眼见他脸色不善,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气势先自馁了三分,低头道:“对。”
风清扬道:“是你求我带你前来打架的,对也不对?”
周四手道:“那也对。”
风清扬道:“当时大伙儿都不同意,我力排众议,这才带你来赶这场热闹,对也不对?”
周四手道:“对。”
风清扬道:“你欠下我一个人情,我带你来打架,你就该帮我,对也不对?”
他越问越紧,周四手糊里糊涂地道:“对。”
风清扬厉声道:“那你现在为何吃那小子拍了几下马屁,就忘恩负义,反过头去帮他?”
周四手茫然道:“我没有啊!”
风清扬不容他分辨,接着道:“还说没有?那小子骗你十招之内定下胜负,他武功虽不如你,接你十招却一点问题也没有。
“你就这样轻易地输给旁人,我们这方这么多人就全输了!我也输了,我们大家伤心,你一个人好开心么?”
周四手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半晌才道:“小兄弟!我错了,我回去重新打过,成不成?”满脸的惭愧之色,煞是可怜。
众人在旁看见,俱各忍俊不禁,风清扬微笑点头,道:“你去罢!再不管他说甚么,挥拳就打便是。”
周四手如获大赦,转身跃回场中,戟指道:“你这小子不是好人!竟敢骗我!照打!”手起一拳,当胸向赵鹤击去。
赵鹤见拳势飘忽,若虚若实,不敢硬接,闪身飘开,口中道:“老前辈!你莫信风清扬瞎说,我几时骗过你来?”
周四手记着风清扬的嘱咐,也不理他说些甚么,两只拳头疾风骤雨般没头没脑打将过去。
这当儿赵鹤终于显示出了绝高的轻功,他一边东躲西藏,避开周四手的拳势,口中一边叫道:
“老前辈!你莫听信风清扬的话,你如此聪明了得,我怎能骗得了你?如果我真的是骗你,你岂有识不破之理?
“我实在是自承武功不及,敌不过你这位古今罕有、纵横无敌,天下独步的大高手的呀!”
他虽在百忙之中,仍然循循善诱,痛下说辞,一面身法如电,一面说话,却是心平气和之极,闭眼听来,浑似站在当地,意气洋洋地劝说,哪里像是身处激斗之中?
旁观众人无不暗自佩服。
周四手连攻十余招未曾奏效,已知赵鹤适才确在骗他,这小子轻功很高,听他说话,内力也是不低,自己十招之内哪里拿得他下?
但他被赵鹤连赞这许多句,心下受用之极,面带微笑,拳势渐渐缓了下来。
赵鹤看出窍门,忽地喝道:“且住!老前辈,我与你玩一件新鲜东西!”
周四手听他说到“玩新鲜东西”,心下一喜,他对“玩”之一字的兴趣之浓,至老不衰,绝不在对武功的着迷之下。当下止住双拳,道:“玩甚么?”
赵鹤笑嘻嘻地走近,这一轮疾闪竟是面不改色,气不长出,好似没事人一般,道:
“老前辈!您既不愿十招定下胜负,咱们就比三场不同的玩意儿,三场中胜两场就算胜了。
“适才这武功一场您已先赢了,算是一胜。余下两场中您只要再赢一场,赵鹤就输得五体投地,拍拍屁股就走,您看如何?”
周四手一听说除了比试武艺之外还有别的可顽,大喜过望,便待答应。
但他适才被风清扬教训得狠了,不知这样合不合风清扬的心意,当下转过头来,望向风清扬站立之处,目光中满是求恳之色。
风清扬站在一旁也是心念电转:
赵鹤把一个大项分成三个小项来比,且自己抢先承认输了一场,那么就是说这后两项他是有把握赢的了。
周四手武功高强,漫无机心,前者是其所长,后者是其所短,赵鹤撇开他的长处,必定要拣正他的短处进攻,那是万万不可。
当下朗声道:“后两项比甚么?”
赵鹤笑道:“风大侠,你怕我欺负这位老前辈不成?
“实话对你说,赵鹤今日是打算输定了的,不过陪这位老前辈顽上几手,聊表敬意而已。
“这第二项比的乃是掷骰子,第三项比的乃是打弹珠。这下你总放心了罢!”
风清扬心下一宽。
他与周四手相处多日,早知此人好顽成性,举凡掷骰子、打弹珠这类孩童的游戏,那都是熟极而流,炉火纯青,造诣犹在其武功之上,只怕走遍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赵鹤以弱攻强,只怕难讨便宜。他虽觉里面仍有蹊跷,却已找不到甚么反对的理由,当下含笑不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