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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手见他默许,高兴得犹如天上掉下馅饼一般,兴冲冲地对赵鹤道:
“喂!娃儿!第二项是甚么,咱们来顽啊!”
赵鹤笑嘻嘻地应了一声,自怀中取出一个竹制的骰子盅来,揭开圆盖,里头六粒玉石骰子,玲珑剔透,煞是精美喜人。
周四手低低欢呼一声,将六精骰子捧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个不停,口中道:
“你这娃儿用这等好骰子,必定是个好人。
“咦!我怎么没想到用玉石雕几颗玩玩?”
赵鹤微笑道:“老前辈若是见爱,取去便是。不过须得先赌完了这一局。”
风清扬本来担心赵鹤在骰子上作甚么手脚,但见这六粒骰子乃是玉石所制,中心透明,绝不会灌有水银等物,倒是心下一宽,好奇心动,也想知道谁输谁赢。
周四手道:“好罢!你说怎样赌?赌大么?我保管每把都掷出三十六点,赢得你娃儿双脚跳!”
赵鹤笑道:“别人掷骰子都是赌大,我们来个新鲜的,赌小怎样?”
他订的规矩越是新鲜,周四手便越是开心,笑道:
“赌小也成!我就每把都掷出六点,赢得你心服口服。喂!平局怎么算?”
赵鹤道:“平局先掷出者胜,老前辈先请!”
周四手道:“你这娃儿倒也公平,那我若是先掷出六点,你这娃儿岂不是输定了?”
赵鹤笑道:“我本来就是陪老前辈玩几把开心,输赢又算得甚么?”
周四手道:“好!你这人甚好!”将骰子装入竹盅,盖上圆盖,刚要摇晃,忽地省起:
“啊哟!不对!这小子嘴上说得好听,骗我先掷个六点,他若使个甚么手法,将两颗骰子叠在一处,那不就是五点?
“或者四点、三点也都大有可能。那岂不是赢我了?
他虽天真烂漫,在玩上却也偶动灵机,头脑一下聪明起来,冲赵鹤笑了一下,暗自笑道:
哼!你小子打的好如意的算盘!看你家爷爷弄个乖,赢得你心服口服!朗声笑道:
“娃儿!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他右手将竹盅高高举起,腕上用力,将竹盅摇得哗哗作响。
摇得十余下,猛将竹盅向上抛起,或合肘,或使肩,如踢毽一般顶住竹盅不落,手法纯熟已极,使人眼花缭乱。
这般颠簸了数十下,周四手倏然接住竹盅,“砰”地向地下一顿,口中念念有词道:
“天门开,地门开,赌神菩萨显灵来!判官小鬼抬元宝,一只一只滚进来!开!”右手将圆盖小心翼翼揭起。
众人定神观看,只见竹盅里的六粒骰子有如叠罗汉一般齐齐堆在一处,成一条方柱之形,最上端的是个鲜红的一点!一点!六粒骰子只有一点!
周四手哈哈大笑,得意之极,道:“娃儿!我老人家的手段如何?认输了罢!”
这一下群相耸动,连风清扬也是颔首微笑,六粒骰子掷成一点,赵鹤再有神通,也不会掷得更小了。
哪知赵鹤微微一笑,伸手来取竹盅。
周四手“咦”了一声,道:“你这娃儿不知好歹,还掷甚么?”
赵鹤道:“老前辈神技,晚辈大开眼界,不过掷一下也无妨啊!”
周四手眼见胜局已定,乐得做个宽宏大量之状,将手收回,道:“好!你掷罢!”
赵鹤面色凝重,将圆盖盖紧,迅疾无比地横里一抄,将竹盅抄在手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摇了起来。
起初十数下还看得出章法,后来竟是使力愈来愈大,全然不成家数。
场中数百人都是武林豪杰,好赌者原本不少,日月教中尤其高手如云。
大家见他这般摇晃,不由得都是皱起了眉头,心知他的手法较之周四手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消说一点,只怕掷出六点也是难乎其难。
风清扬在旁微笑观看,眼见赵鹤摇到数十下,脑中蓦地灵光一闪,想到一事,不禁失声叫道:“要糟!”
语声甫落,“砰”的一声,赵鹤已将竹盅顿在地上,缓缓揭开了圆盖。
场上千多只眼睛盯着他的手,一见之下,登时“轰”的一声,全场哗然!
竹盅之中已没有了骰子,只剩下一堆细碎的玉石粉末,便似用石磨磨过一般,什么凸凹点子,一星儿也看不到痕迹。
赵鹤故作讶异,向周四手道:“啊哟!周老前辈,我笨手笨脚,将骰子都摇得碎了,真对不住,真对不住!”说着连连作揖。
这时周四手头脑就是再鲁钝十倍,心地再烂熳百倍,也已瞧出赵鹤是在竹盅上用了内力,将骰子震得稀碎。
这等功夫固然需要极厉害的内力,可在场之人至少也有百八十个可以做到,自己更是手到擒来,毫不为难,只是没有想到而已。
这样一来,六粒骰子一个点儿也没有,那当真是小得不能再小,赢了自己的一点儿了。
他虽然心下恼怒,倒也佩服赵鹤心思灵敏,竟能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之下胜了这一局,重重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不是好人!”
赵鹤笑嘻嘻地道:“晚辈误打误撞,侥幸赢了老前辈一场,那也算不得甚么。
“再说咱们还可比一场打弹珠才有胜负不是?老前辈,你是自己带了弹珠呢?还是用我的?”
周四手瞪眼道:“臭小子!我已上了你一个恶当,还会用你的东西么?”
探手于怀,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布口袋,向地下一倾,“哗”的一声,滚出数十颗青瓷弹珠来。
他蹲下身一五一十地查起来,仰头道:“喂!臭小子!这里是三十二颗,”
分出一半递给赵鹤,道:“喏!这是你的!余下是我的!”
宋元时代孩童之间便盛行打弹珠之游戏,规则与近日相去不远。
到了明初,陶瓷业发达起来,不少城市孩童都弃泥弹珠而不用,易为瓷弹珠,又分青瓷、花瓷、乌瓷等数种,以青瓷最为昂贵。
周四手于诸种游戏器具那是精益求精,不厌其美,囊中时常装有数十颗弹珠,以便走到哪里便与当地的孩童玩耍,做赌赛之用。
哪知赵鹤笑笑,右手虚隔一下,道:“多谢老前辈雅爱,晚辈自己备有,不敢叨扰盛情。”
左手一摊,掌上金属光泽一闪,却是数十个指头大的精铁弹珠。
周四手一见之下,哈哈大笑,道:“你这娃儿脑筋不灵,打弹珠讲究轻灵稳准四字,你用这些笨家伙,稳是稳了,准就不见得,轻灵那是更加谈不上了,那怎么赢我?”
赵鹤微笑道:“晚辈素来用这些笨家伙顽,几十年来倒也惯了,从未输过。
老前辈要想赢我,恐怕还得费点力气哪!”
周四手当即表示不服,“噗”地一声,将满口胡子吹得笔直,道:
“胡吹大气!我不信你能及得上我老人家的手段!咱俩每人拿出二十颗,哪个入洞得多,哪个便胜!”
赵鹤点点答应,两人向前走了二十步,各自用弹珠在地下踩了二十个圆洞,回到原地。赵鹤道:“老前辈,上一项是你先请的,这一项由我占先,如何?”
周四周撇撇嘴道:“打弹珠的规矩你懂不懂?向来都是你一下我一下的,哪儿有你先打完二十颗我再来打的道理?”
赵鹤道:“那也好!”将一颗铁弹珠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食指用力一顶,弹珠贴地滚去。
他手法虽不高明,但弹珠入洞全凭力量控制,似他这等内力高超之人自是毫不费力,弹珠恰好入了一个圆洞。
周四手跟着也弹入一个。
旁观众人看得暗暗摇头,心道:这般比试下去两人必定都是百发百中,那不过是个平局罢了。
这场比赛怕是没什么看头。
两人你来我往,转瞬之间已各弹入九个。
赵鹤用这铁弹珠并不顺手,运力稍大,第十颗弹珠入洞后微微一跳,又滚了出来。
周四手欢呼一声,得意洋洋地道:“这下子你还能赢我么?”将一颗弹珠双指弹出,直取前方的小小圆洞。
眼见这瓷珠疾疾滚动,马上就要入了洞中,乌光一闪,一颗铁珠斜刺里滚来,速度既快,力道又大,登时将瓷珠搅得粉碎。
周四手霍然立起,道:“臭小子你……你……你这算甚么?”
赵鹤脸上欢容不减,道:“老前辈,晚辈与你各弹二十次,以定胜负,可也没答允不打碎你的弹珠啊!”
这时周四手与众人方才恍然大悟。
赵鹤内力不及周四手,若用瓷珠非但数量不够,也打不碎周四手的弹珠,这才自备笨重的铁珠,看似吃亏,实则伏下了厉害的后着。
周四手虽然恼怒,但想想适才确未言明此节,被赵鹤钻了空子,“哼”了一声,道:“这下你来打打看!”
手指向天,轻轻一弹,瓷珠在空中划了个弧形,落下时恰巧滚入洞中。
赵鹤猝不及防防,铁珠发出,却落了空。
两人这后十颗珠子打得再也不如前半那般和平,而是花样百出,变幻多端。
周四手“凌空飞弹”的绝技虽然了得,两颗之后也被赵鹤摸准了路子,在半空就将瓷珠击碎。
而周四手也时时发出瓷珠干扰赵鹤的路线,虽然铁坚瓷脆,却也可以撞歪他的落点。
再到后来,两人也不查打出了多少颗珠子,只是你一颗我一颗地打去,转瞬之间,两人身上的珠子都已击出,手边再无一个,查查圆洞,十九颗瓷珠,十八颗铁珠,周四手多了一个。
周四手大喜,道:“我赢了!小娃儿!你的铁珠终究敌不过我,怎么样,可服气了么?”
赵鹤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且慢高兴。”
右手不知在甚么地方一抓,摊开时竟是两颗与适才一模一样的铁珠。
他双手连弹,落点奇准,铁珠直滚入洞,负手笑道:“老前辈,二十比十九,我胜。”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周四手更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谁也未曾想到他竟留了两颗铁珠在袋中,直到最后时刻才拿出使用。
圆智、殷融阳等见周四手输了这场赌斗,无不愤懑异常,但他们都是大有身份的武林高人,再加上赵鹤虽胜得诡诈阴险,毕竟也是胜了,一时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说些甚么才好。
任我行放声长笑,缓步而出,朗声道:“圆智大师、殷先生、净思师太、风大侠与各位掌门人,五场比试已定,请各位做个公正裁决。”
圆智黯然神伤,宣了一声佛号,道:
“第一场老衲负于任教主
“第二场殷掌门胜了向右使。
“第三场风少侠胜了东方左使。
“第四场任夫人奇技惊人,胜了净思师妹,这最末一场嘛……
“赵长老智计了得,胜了周四手周兄,我正派中人三负二胜,自当遵守约定,这就收兵回山,十年之内不再向贵教罗唣一二。”
他迫于情势,不得不庄重服输,这几句话说得实在是大违初衷,最后二语更是一字一顿,沉重异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