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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雪喜道:“爷爷,你来了!”
慕容绝不答,俯身查看桑二娘的伤势,只见她胸前衣服破损,一道粗大的伤口自乳旁划下,深达寸许,右臂上则有一个手指粗细的圆洞,血流汨汨。
慕容绝伸手点了桑二娘伤口旁的几处穴道,稍止血流之势,两道浓眉不由得锁了起来。
这两处伤口都甚怪异,显是被甚么罕见的外门兵刃击中所致。
自己又未听到长时间的打斗之声,可见交战时刻甚短,来人能在几招之内将唐门暗器高手桑二娘伤成这样,不唯手辣,武功也必奇高。
想到这句话,不禁脱口道:“小柯!”话甫出口,身子已如怪鸟云,纵在半空。雪儿与秋梦眼前一花,已失去慕容绝的踪影,耳边听得他道:
“扶二娘进屋敷药!”
慕容绝两个起落,刚纵到第二进月亮门前,一人浑身浴血,披头散发,大步跑了进来,正是他的亲信管家柯叔。
后面一个矮胖中年汉子左手持着一根怪模怪样的鹿角杖,右手握着一管又细又长的铁笔,正自提气疾追。
那中年汉子眼见有人迎了出来,恶念陡生,掣起鹿角杖,猛向柯叔后心递去。
慕容绝眼见柯叔趋避不灵,立时便要伤在他这一招下,右手向腰间一探,束腰的牛皮带子当下被抖得笔直,如同长枪劲矢,拍向那汉子鹿角杖上。
那汉子“咦”了一声,鹿杖上翻,迎个正着,“啪”地一响,那汉子虎口一热,鹿角杖几欲脱手飞出,慕容绝也觉上臂酸麻,一根几两重的牛皮带子也要拿捏不住。
两人交手一个照面,各自惊疑不定,暗道:
此人是谁?怎地如此了得?
这时柯叔已奔到慕容绝面前,一个撑不住,栽倒在地,嘶声道:
“老爷……他……”
话未说完,便昏了过去。
慕容绝心头大震,看来柯叔伤势比之桑二娘尤重,但此时强敌便在眼前五尺之地,无法查看施治。
他右手轻抖,牛皮带子已束回腰间,沉声道:
“阁下是谁?一出手便伤了我两名家人,意欲何为?”
那中年汉子仰天打了个哈哈,道:“看你老人家仙风道骨,想必便是这参合庄的主人慕容绝老先生了。在下骆飞鸿有礼了。”
他口中说有礼,却无半点有礼的举动,反而怪眼上翻,神色倨傲。
慕容绝气往上撞,沉声道:“你既知我的名头,还敢如此放肆,胆子不小哇!”
骆飞鸿哧哧一笑做出一副害怕之状,耸肩道:
“啊哟!老先生威风凛凛,这可吓煞我啦!”
旋即肃容道:“老庄主,我本是有礼求见,不愿动手伤了和气,怎奈你两个家人不识相,非不让我进去。
“老庄主招贤纳士,座客常满,江湖上大大有名,去年我就来拜望过一次,与一个叫风清扬的臭小子和一个叫杨什么的老不死交了交手。
“似乎还毁了您庄上的一点儿甚么东西,这才惦记着再来看看,哪知你门下的家人背着你闭塞贤路,于老庄主清名有损,你说该不该打?”
慕容绝森然道:“该打!”双掌一立,两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压体而来。
“他此时才知去年福地水阁被毁,真正的罪魁祸首乃是此人,怒气勃发,不可遏止,一出手便是最厉害的“大须弥山掌”。
骆飞鸿虽然嘴上唠唠叨叨地说着,手下却也时刻防备,觉得风声有异,左笔右杖,一齐指出。
四股力道相交,“砰”的一声大响,慕容绝退了两步,骆飞鸿却凌空翻个筋斗,退了三步方才站定,以功力而论,已是输了一招。
骆飞鸿面上一红,暗道:
这老儿名不虚传,果然厉害,以空手斗我,还能占到上风。
当下足尖一点,猱身而上,一笔一杖舞得有如疾风骤雨一般,攻了上来。
慕容绝适才虽稍占优势,却也试出此人功力真正了得,当下不敢托大,抖出腰带内藏着的灵蛇软剑,见招拆招,凝神对战。
两人拆了十几招,慕容绝忽地清啸一声,剑法陡变,招招险,招招狠,俱是进手的套略。
这套剑法乃是他从还施水阁中看来,由南宋年间一灯大师的弟子朱子柳所创,有个名目叫做“哀牢山百八剑”,其快若风,号称天下第一。
这套剑法使出,纵然是朱子柳复生,风清扬亲至,也当避其锋锐,骆飞鸿一时之间闹了个手忙脚乱,狼狈之极。
这时墙外脚步声杂沓,涌入三十多人,高矮不同,服色各异,都是骆飞鸿的手下,无恶帮的帮众。
他们见一个青衫老者将帮主逼逼连连后退,无不大为讶异,有几人抽出兵刃,便要上前相助。
骆飞鸿连出三招四笔,稍稍阻住慕容绝的攻势,喝道:
“不必帮我,看我与他单打独斗!”那几人闻声驻足,不敢上前。
再拆三四十招,慕容绝一套快剑堪堪使完,猛听得背后一个女声娇呼:“爷爷!爷爷!”
骆飞鸿百忙中偷眼看去,两个年轻少女一穿月白,一穿藕绿,容色俱是绝丽,却是满脸惶急,飞速奔来。
他不知这便是风清扬的另外两个妻子,但此人乃是好色之徒,一瞥之间,便即心痒难搔,叫道:“孩儿们,把那两个小妞儿给我擒住,要活的!”
那三十多个帮众答应一声,立时分出十几人,各挺兵刃,迎了上去。
慕容雪与秋梦安顿下桑二娘,悬念着爷爷交战的景况,连忙带上兵刃,前来相助。
这时眼见十几人成扇面之形包抄上来,二话不说,长剑连闪,冲入人群之中。
她们武功本是二流角色,自随风清扬以来,内力颇有进益,招数上也多得传授,但为时尚短,毕竟还未至一流之境。
但此时含愤出手,倒也神威凛凛,杀气腾腾。
那十几名帮众一时轻敌,上手便有三人受伤,这才知眼前这两个娇怯怯的妞儿原来是带刺儿的玫瑰,轻摘不得,当下各自小心翼翼出招,力求稳准,最好将她二人累得精疲力竭,才好一网成擒,不负帮主的嘱托。
只因众人存了个相让之心,下手颇有分寸,慕容雪又使出家传的“凌波微步”,秋梦虽不会此步法,剑术上却较她高出一筹,二女才左冲右突,虽然败像已呈,一时却无遭擒之险。
那一边骆飞鸿却正迭遇凶险。他全力应付慕容绝尚且不能占到上风,被二女一分心,慕容绝抢得先手,连发二十余剑,尽皆又快又狠,指向要害。
骆飞鸿左支右绌,勉力应付,竟自腾不出手来还击一招。
斗到分际,慕容绝喝一声“着”,骆飞鸿右臂上已然见血。
骆飞鸿吃痛,笔杖疾摆,攻出十余招,托地跳出圈子,慕容绝哪容他有喘息之机?
一柄软剑使得如同灵蛇一般,凌空连划,不离骆飞鸿面门要害。
骆飞鸿心慌意乱,已看不清剑势来路,勉力挡开了八剑,却终于在第九剑上又被挑破了衣襟,再慢一瞬,便是开膛破肚之祸。
骆飞鸿脸色铁青,再也顾不得一帮之主的身份,怪声叫道:
“他娘的王八羔子,还呆站着做甚?上啊!”
他身后的十几名帮众这才如梦初醒,各挺兵刃围了上来。
慕容绝知道敌人势大,自己虽内功精湛,毕竟年纪老迈,又是重伤初愈,不利久持,须当速战速决。
当下趁十几人包围尚未全成,已向正面的三人各发一剑,那三人见来势凌厉,急挺兵刃向外封挡。
慕容绝早撤回长剑,反手自腋下向后刺出,后面那两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前胸洞穿,一个被硬生生刺透了琵琶骨,忍不住怪声号叫,按住肩窝在地下来回翻滚。
这五剑诱敌,撤回,反刺,伤敌,只不过是一瞬间之事,而变化奇幻,端的有鬼神莫测之机,不唯众人胆寒,骆飞鸿正在撕下衣襟裹伤,远远觑见,也不禁暗叫了一声“好”。
慕容绝一招得手,精神大振,手中剑愈发使得夭矫灵动,不数招间,又有一人右手齐腕被斩落,退出了战圈。
“无恶帮”的帮众都是凶悍之徒,各人又都有值得自负的惊人艺业,虽见这老儿神威凛凛,几个照面便伤了三位兄弟,仍是猛攻不退,只是各人拿出生平守得最稳的一套功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与初接战时的嚣张大异其趣,这样一来,慕容绝的十几剑都被众人封挡了回来,一时倒也再难奏功。
骆飞鸿这时已裹好伤口,眼见慕容绝白须飘拂,一柄剑使得却是有如经天长虹,正大奇幻兼而有之,不由得暗暗心惊。
他本来诡计多端,又素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瞥眼望向前方,只见那十数名帮众围住慕容雪与秋梦,虽然声势赫赫,大居上风,却兀自擒她们不住,他眉头一皱,身形早拔地而起,左手鹿杖凌空下砸秋梦的顶门,右手鹤嘴笔则一式两招,点向慕容雪的“乳根”“天突”大穴。
慕容雪与秋梦忽如神兵天降,招式又这等狠辣,大骇之下,秋梦挥剑封挡,慕容雪却连环三剑,斜斜削向骆飞鸿的左肋,右臂与眉心。
骆飞鸿何等身手?眼见二女应付得法,在空中已是笔杖交叉,“当当”两响,慕容雪与秋梦的两剑分别刺在他笔杖之上,只觉虎口一热,宝剑几欲脱手。
对付她们两人,骆飞鸿可就从容得多了,口中赞道:“两个小妞儿武功不坏啊!”
手下都是加紧,笔杖舞成一道黄光,一道乌光,将二女绕在中心。
他不唯招数精妙,内力更是奇厚,七八招过后,二女登觉自己如陷入了胶状的网中,四周似有无数股力道牵掣己身,收发招数再也不能得心应手,慕容雪空有一身奇妙步法,苦在内力远远不及,施展不开,渐渐地,骆飞鸿的兵刃圈子越缩越小,眼见再过几招,或被击伤,或被生擒已是必不可免。
慕容绝那一边战事正炽,但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雪儿与秋梦这里岌岌可危之势却也看得分明。
他只一急的当口,耳中只听二女娇呼,接着两柄宝剑飞上半空,显是被骆飞鸿的兵刃大力砸脱了手。
慕容绝再不迟疑,连发四五剑,直指离自己最近的几人要害,这几剑不求自保,只图伤敌,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那几人不虞有此,一呆之下,已被刺中要害,倒地不起。慕容绝身法如电,觑准缺口,一跃而出,但长衫上血迹淋漓,毕竟还是着了对方的几下重手,背上挨的那一狼牙棒尤其着实,刹那间只觉痛入肺腑。
他顾不得自己伤势,使出“白驹过隙”的身法一跃六七丈,已来到雪儿他们的战团之前。
长剑未及出手,只听得骆飞鸿冷冷地道:
“站住!你若再敢上前一步,我一刀下去,这两个如花似玉的脑袋可就砍下来啦!”
慕容绝一呆,稳住脚步,凝神观看,只见骆飞鸿手中已握了一把冷森森的鬼头刀,刀刃正搁在慕容雪和秋梦的脖子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