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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查骑兵最新送来的人员带来清军围攻陈庄的消息,这和之前侦查部队送来的清军行动轨迹组成了完整的路线图。
霍崇搞不明白清军的想法,正在考虑,在参谋部工作的高庞则是直接问了出来,“清军想做什么?”
没人能回答出来,以大汉参谋部当下对战争的理解,清军的行动看起来太多不符合基本作战规律。有参谋试探着问:“清军会不会想围点打援?”
“在平原上对咱们围点打援,想的太美了。”
“不围点打援,就是想抓人当人质?”
“这个,有可能。”
高庞已经把逻辑理顺了,这才继续参与讨论,“不是围点打援。围点打援,清军要分散部队。一部分围攻陈庄,一部分散开。到现在还没接到清军散开的消息。”
说来说去,众人都期待清军最好立刻向着临淄进发。临淄已经做好了应战准备,只等着清军抵达。至于清军用什么战略战术反倒无所谓。
高庞看霍崇沉思,觉得有些着急。最后等不下去,趁着其他人议论纷纷之际,凑到霍崇旁边低声问道:“都督担心野战中会有闪失么?”
霍崇一听愣了愣。此时自己所想与野战无关,而是其他事情。高庞这么一问,霍崇赶紧把思路收回来,打断了众人的议论,“派十五个营解决清军。”
“都督,那临淄岂不是唱了空城计!”杨望富立刻表示不同意。
“你们只是出去打仗,敌人到不了城下。就算是到了,咱们这里还有两个营。根本不用怕。倒是百姓啊!”说到这里,霍崇借题发挥起来,“你们知道我反对缠足。现在陈庄若非有那么多女子缠足,部队早就掩护大家撤往临淄。此战之后……不,我现在就问你们,你们还有人支持缠足么?”
这才是霍崇方才考虑的事情。从到这个时代开始,霍崇就反对缠足,也想方设法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拒绝女子缠足。然而收效非常一般。非常非常一般!这种程度的进步让霍崇一直有非常强烈的挫败感。
众人都愣住了。便是每一个人脑子里都有千般想法,万般念头。再把个人念头乘以人头总数,得到庞大的思路。霍崇想的事情也完全超出在座每一个人意料之外。
不少人甚至都没明白霍崇在说什么,只能疑惑的看向霍崇,请求霍崇能再说一次。
“之前八旗跑到山东搞屠杀的时候,我就说过。满清要求汉人女子裹脚,就是为了摧残汉人女子,不许汉人女子能自由走动。若是汉人女子都如钱清这般,八旗哪里敢跑来。跑来送死么!”
听霍崇这样形容钱清的形象,不少人都露出笑容。然而笑容又很快从脸上消失。因为霍崇的神色极为认真,根本容不下任何玩笑。
“此次击败清军之后,我们要在地方面全面禁止缠足。你们不要觉得那是以后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要开始。我现在先告诉你们此时,你们若是有空就想想。到底是支持,还是反对!好了,各军出击,歼灭清军!”
高庞有些骇然的看着霍崇,也看看其他人。其他人脸上都是不解、讶异,或者无所谓。高庞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情,因为高庞也完全没想到霍崇竟然会把这件事当成要务。
但是高庞能感觉到,霍崇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说说就算了。霍崇这是要来真的!
虽然说不出理由何在,高庞就是感觉这是来真的。等战争结束,霍崇会毫不迟疑的推行这件事。
霍崇此时并没有注意高庞的眼神,沉重的压力让霍崇不得不进一步思考难度。裹小脚这件事并不容易做到,真的是非常艰难。霍至觉得这件事的难度只怕比消灭满清更难一些。
裹小脚首先是一个非常私人的问题,被人看作是家事。即便在21世纪,买卖妇女的事情,或者买卖婚姻也没能禁止。
不管网络上对买卖婚姻如何大加抨击,当事人觉得有需要之时,就完全不在意别人评价。甚至不在乎强大的政府组织反对。
私人的事情关乎私人,皇权不下县这话真不是说说而已。便是霍崇这样把手伸入各村,想直接管到别人家里,也会遭到激烈反对。
然而霍崇对裹小脚这件事看不惯很久了,之前几次努力都没什么效果。此事突然想起,实在是忍不住,非提出来不可!
部下们听进去多少不得而知,至少他们各自前去部队,率军前去陈庄。
见到高庞留在身边,霍崇问道:“你应该想去看看打仗吧?”
“都督。我是想问,为何这么在意裹小脚的事?”高庞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因为裹小脚就是欺负人。因为裹小脚等于毁掉了穷人家女性们到处走的权力。因为裹小脚根本不是女孩子自己要求的。你觉得这三个理由够不够?”
高庞原本想讨论一下,此时却果断答道:“够!足够!”
让霍崇用这样语气讲出来的事情,高庞是第一次见到。霍崇提出过许多奇怪甚至是异想天开的想法,高庞也屡屡被这些想法或者观点惊到。但这次完全不同。
以前的想法是针对发生的事情做出的应对,或者是出于对某些理念的看法。
这次,高庞听到的只是霍崇对裹小脚这件事发自内心的厌恶。所谓的解释,只是为了让其他人听懂,只是为了解释而解释。
《韩非子·说难》:“夫龙之为虫也,可扰押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撄之,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说之者能无撄人主之逆鳞,则几矣。”
高庞心中浮现的是这么一段。韩非子说,龙作为一种动物,驯服时可以戏弄着骑它;但它喉下有一尺来长的逆鳞,假使有人动它的话,就一定会受到伤害。君主也有逆鳞,进说者能不触动君主的逆鳞,就差不多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裹小脚这件事对高庞来说是从未考虑过的事情。高庞发现了,裹小脚是霍崇的一片逆鳞。只要还想在霍崇手下讨生活,就决不能触及。如果触及,只怕霍崇不会在意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躬身行礼,高庞说道:“都督,我跟着部队去了。等我们打了胜仗回来,定然全力推行禁止裹小脚的事情。”
太阳升到了最高处,陈家庄外第一重据马终于落入清军手里。负责攻打陈庄东边的班隆看着进攻方向上一片片的尸体,只觉得心都收紧了。
天刚亮时候听到主帅巴赛要众将在山东搞大屠杀,班隆心中说不出的抵触。若是打败了霍崇之后,将俘虏的霍崇部下都杀了,班隆觉得无所谓。对无力反抗的普通百姓动手,班隆也不是觉得有啥不对,而是觉得不舒服。
此时班隆觉得自己或许小看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从清晨打到中午。清军先是在火枪对轰中败下阵来,随即调集不少火炮猛轰木栅栏后躲藏的贼军。
等火炮根本打不下去,这才派步兵冲上去。没想到这样凶猛的火力都没能杀死木栅栏后的贼军。被贼军一通火枪打退了官兵的进攻。
这下班隆也打出了火气。再不管那么多,骑兵包抄,步兵硬冲。终于冲到栅栏处,与贼军交战。
不成想,栅栏附近突然冒出许多人,使用长枪与官军作战。他们虽然没什么铠甲,却枪术纯熟,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贼军又用早就被传的非常邪乎的手铳近距离击杀官军,硬碰硬的接战中官军伤亡惨重。几乎战线崩溃。
好在骑兵总算绕到了贼军侧面,贼军们不得不边战边退,退到了在紧挨着庄子的位置。
此时占领贼军外围防线,班隆才发现,紧挨着庄子的位置上,贼军已经挖了另外一条防线。那边的木栅栏只怕比班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攻下的防线更密集些。
攻下外围已经费了这么大力气,攻下前面那条防线,又要花多大力气,死多少人呢?
班隆不敢再想,指着缴获的几件火器对亲兵喊道:“把这些留下一半,其他的捡好的送到巴赛将军那里。”
爱新觉罗·巴赛手中以及把玩着大汉军队的武器。这几年,除了霍崇‘用兵飘逸,作战扎实’的评语之外,逆贼们犀利无比的火器早就传的神乎其神。霍崇手下的贼军甚至有了‘坚甲利炮’的说法。
因为官府每次都是大败,所以利炮到底如何犀利都是传说。此时仔细把玩,巴赛皱起了眉头。
贼军的火器分两种,一种是长枪,三尺多长,枪管明显比清军那五尺的鸟枪短了许多。构造异乎寻常的简洁。火绳枪上重重部件都见不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结构太简洁,火枪的枪柄做的非常精致。枪管下方还有一个很怪的刀具,竟然不知道怎么用。
另一种是短枪。手掌大小。枪口比清军手铳小很多,下面有扳机下方有一个奇怪的圆柱形玩意。拨动时候也会转,扣动扳机之时哒哒作响。那个奇怪的圆柱形玩意还在转动。真是说不出的奇怪。
放下这些家伙,巴赛对着负责各路将令派来的亲兵喝道:“再这么磨磨蹭蹭,天都要黑了。这些东西不错,想来村里更多。杀进庄子里,把东西都给找出来!”
“喳!”亲兵们受命而去,将巴赛将军的命令带回去他们各自的主子。
几乎与此同时,相隔几百里的济宁城外,钱清骑在马上对赶回来的众团长说道:“要到了中午,我看这帮清军不敢逃进济宁城。你们从前线回来,感觉如何?”
胡悦立刻答道:“大姐,不好说。我看清军也是在迟疑。其实他们是想逃进济宁城,不过他们的主将好像很聪明,稳住了这些清军。”
等胡悦说完,十二团团长荆守柯操着鲁南与苏北一带的口音发言,“司令,咱们不如先转向击溃后面的清军。再派人绕到清军侧翼,堵他们一下。那时候清军主将非得下决心是守城还是带着人马离开。想走不容易。”
不等荆守柯说完,钱清心中就已经认同了这个计划。清军与汉军已经战了一上午,汉军的火炮完全压制了清军的垃圾火炮。对方也派遣了骑兵想突袭汉军炮兵,被汉军火枪打成了筛子。
眼见几乎是无计可施,数量上拥有四倍优势,将汉军三面包围的清军反倒先开始动摇。
清军接下来是战斗还是撤退,不管是什么选择都会非常有意思。
清军的主帅鄂尔泰在城头看的心惊胆战。敌人三万军主动进入清军的包围,当旁边不少部下拍手相庆之时,鄂尔泰却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慌乱。
如果光看过程,清军阵列中央面对敌人后撤。仿佛是被清军后撤的军队吸引,贼军整齐前进,占领了这块空地。与之相对的,清军两翼并没有挪动。这是一个简直完美的诱敌深入。之后清军另一支人马紧赶慢赶,冲到贼军背后,将贼军四面合围。
到这里为止,鄂尔泰在部下们的欢喜赞叹声中看了看岳钟琪。果然,他从岳钟琪眼中看出了不安。
随后的战斗果然如鄂尔泰的预期般艰难。之所以能诱敌,总得有个诱饵。这个诱饵就是贼军占领了战场上唯一的高地。那是一片最高处有几丈高的小坡。贼军占领高处,立刻推动火炮对着官兵猛轰。
其他贼军则开始就地挖掘。没多久趴在他们挖掘的地上装死狗。
然而不管是贼军如何奇怪,官军与贼军的炮战失败了。鄂尔泰终于有幸亲眼看到火炮是怎么摧毁火炮的。贼军炮弹落点就在清军火炮旁边,先是接连砸死不少清军炮手。清军炮手立刻四散奔逃。
此时鄂尔泰觉得事情不对头,十分不对头。他索性屏退众人,低声问岳钟琪,“岳兄,要不要继续打下去?”
岳钟琪艰难的吞了口口水,为难的摇了摇头,“总督,俺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决断。虽然你我都知道事情不对,可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咱们不打下去。若是之后还没打赢,咱们该如何交代!”
鄂尔泰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整个人继续要虚脱了。看来自己那奇怪的感受绝非是错觉,连岳钟琪都这么讲,局面只怕是真的要进入绝境了。
再看了看岳钟琪的无奈的神色,鄂尔泰心中盘算着岳钟琪的心思。
岳锺琪是四川成都人,其父岳升龙为康熙时代的议政大臣、四川提督。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岳家自称是岳飞后代。当年随康熙皇帝西征噶尔丹,颇有建功,康熙帝曾赐予匾联“太平时节本无战,上将功勋在止戈”。
年少时,岳钟琪和同伴的游戏,常常是用石头布阵打仗,其他少年都斗他,有违背规则的就会受到惩罚,都畏惧他的厉害。读书之余,常常和军士们说剑论兵,所出奇招,连大人们也很佩服。
这么一个人,在这种时候说出如此出人意料的话。想来不是用岳钟琪自己的脸面开玩笑。岳钟琪已经败给过霍崇,没什么脸面可言。此时若是真的败了,岳钟琪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鄂尔泰命道:“岳兄,你觉得该如何撤退?”
岳钟琪赶紧把想法讲给鄂尔泰听。鄂尔泰听完只觉得极好,就命道:“请岳兄亲自指挥各军。我在城头为岳兄观阵!”
就见岳钟琪也不废话,带了亲兵直奔城下。鄂尔泰手扶城墙,心中说不出的悲凉。
康熙十九年(1680年),鄂尔泰出生。他的先人早期投归清太祖努尔哈赤,为世管佐领。祖父图彦突官至户部郎中,父亲鄂拜曾任国子祭酒。
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鄂尔泰六岁入学,攻读四书五经,八岁开始作文,练习书法,十六岁应童子试,次年中秀才,十九岁补廪膳生,二十岁中举,即进入仕途。二十一岁袭佐领世职,充任侍卫,此后一直活跃在官场。
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三十七岁时,才出任内务府员外郎。可是又淹滞不进,这时他很为自己的官场不利而烦恼。
康熙六十年(1721年)元旦,正值四十二岁,他作诗自叹:“揽镜人将老,开门草未生。”又在《咏怀》诗中吟道:“看来四十犹如此,便到百年已可知。”
回想过去,鄂尔泰只觉得那是的自己是如此悲观,绝没有想到后来能出将入相。
转机出现在雍正上台后,雍正元年(1723年)正月,鄂尔泰被任命为云南乡试副主考。五月,越级提升为江苏布政使,成为地方大员。
从此之后,鄂尔泰就平步青云。以执掌改土归流之事,成为满清西南权势最大的官员。
雍正对鄂尔泰的赏识一直没变,不断支持鄂尔泰,不断给鄂尔泰加官进爵。
直到鄂尔泰突然得知雍正的死讯前,鄂尔泰还违背自己的良心,给雍正上了祥瑞。
眼前的战争,是国仇家恨,不得不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