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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飞于是又跋山涉水,历经七八日返回巴东。此时鲁肃正趁着张飞分兵去救宕渠,自引兵来夺朐,忽闻张飞返回,鲁肃急忙领兵退往鱼腹去了。
张飞在朐休息了一日,记起刘备吩咐,当下匆忙去城中巡视了一番,看了几家店铺,心中顿时有了底气。次日一早,即领兵往鱼腹去了。
来到鱼腹城下,却又不攻城,只每夜在城外点起七堆篝火,成北斗七星之状。
鲁肃在城中看得奇怪,却又百思不得其解,转头询问周泰、凌统,二人也都想不出张飞这是在做什么。
鲁肃沉吟良久,道:“以前常听说张飞乃是莽夫一个,可这些日子亲自与之对阵,方知他勇猛之余,也会用计,用兵极为老道,非是寻常武夫可比。他兵临城下,点起篝火,必是在与人传递暗号。我想城中多半还有此人的内应,周泰、凌统,你二人速速领兵巡视城中,若有人鼓噪作乱,即格杀勿论。”
二将领命去了,然而一连巡视了五六日,并不见异状。
鲁肃闻讯也自讶异,这日黄昏,侍从送来哺食(古人一天吃两顿饭,早饭叫朝食,一般九点左右吃,晚饭叫哺食,一边四点左右吃),鲁肃心中有事,全无胃口,挥手让侍从将饭食端了下去。
随后鲁肃自伏案处理公文,看看天色渐晚,鲁肃转头见房中灯火尚未点起,心下暗怒,喝问门外的侍从道:“尔等为何还不点灯?”
一连喝问了数遍,门外全无应答。
鲁肃大惊,急忙起身出门查看,却见门外空无一人。鲁肃正惊讶间,突见一名侍从捂着肚子匆匆从廊外而来,浑身不自在地对鲁肃道:“将军有何吩咐?”
鲁肃见他脸色苍白,冷汗津津,手捂小腹,浑身上下隐隐有臭气传来,当下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其他人呢,都去哪儿了?”
那侍从道:“禀告将军,小的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半个时辰前突然腹痛,已然连续泄了七次了,现在浑身无力。其他同伴也都是如此,眼下估计都在各寻地方解决呢。”
正说着,那侍从腹内突然传出一阵响声,顿时侍从惊叫一声,顾不得再听鲁肃吩咐,当即前后捂着飞快地跑道远处躲着方便去了。
鲁肃见状大惊,当下匆匆走出正堂,只见花园树下,假山之后,茅房之内,凡是稍稍隐蔽点的地方都被遗留了许多排泄物,臭气熏天。一众卫兵不是躲着方便,就是歪在捂着肚子呻吟。
鲁肃心下惊慌,急忙出了县衙去到军营,却见营中将士也都东倒西歪,鲁肃急忙寻到周泰、凌统,二人情况稍好,但也脸色苍白。一番询问,周泰也拉了三次,凌统更惨,拉了五次。
鲁肃见全军将校俱都拉肚子,顿时急的手足无措,急招火头兵询问,然而火头兵也都在拉肚子。鲁肃正急躁间,突听城中有人鼓噪呐喊作乱,急忙出帐看视,旁边周泰咬牙道:“不好,我们怕是中了张飞奸计了。我这就去绞杀了城中乱贼,然后上城防守。”
说着,周泰提刀就欲取平城中之乱,鲁肃见周泰脚步虚浮,心下不由有些担忧,正待开口阻止,就听城外喊杀声震天,却是张飞早有准备,见城中火起,立即起兵攻城。
鲁肃听城外鼓声甚急,又见周泰、凌统及一众将士俱都拉的手脚酸软,根本无力再战,料想守不住城池了,当下只得长叹一声,领着数百病情稍轻的士兵,扶着周泰、凌统迅速出南门,上了战船,鲁肃亲自指挥士兵摇橹,驾着船往南岸躲避去了。
却说张飞攻进城中,活捉了六千江东病兵,因胜得十分容易,张飞心下喜悦,于是招来此战最大的功臣。
不多时有二人来到,俱做富商打扮,却都是城中盐商。
原来当日刘备率先入川,驻守巴东的庞乐、李异都与张松暗中连结,故而举兵投降。庞乐、李异本就是益州大族,久镇巴东,当地最赚钱的盐业早已被二人暗中掌控,虽然利润的大头要上交刘璋,分润张松等人,但具体操持盐业的却都是庞乐、李异的亲信。
多年以来,巴东各处盐井、盐泉以及贩盐商队、城中盐铺几乎都被二人暗中掌控,每年获利无数。
及至刘备入巴东时,即时暗命二人率领少量精兵伪装成当地土人,把住盐井、盐泉,商队也照常运盐,城中盐铺也照样营业,一切都伪装成普通商民,因这些盐铺、商队都是十余年的老面孔,故而毫不引人注目。
江东大军来时,虽然随军携带着粮草、盐油等物品,但如今过了十个月,自带的盐早就吃完了,巴东本就产盐,就地征集十分方便,江东自然不可能浪费宝贵的运力再从江东千里迢迢运盐过来。
故而这数月以来,巴东驻军所用的食盐都是向城中盐铺征收或购买的,鲁肃也曾准备插手盐业,但一来战事频仍,没有太多空闲,二来也怕激起本地豪族不满,故而迟迟未有下手。
不想却是留下了致命隐患,随着张飞发出联络暗号,城中盐铺顿时发动,在提供给守军的盐中混杂了许多巴豆粉。上等的巴豆仁本就是白色,即便稍有泛黄,但这个时代的盐本就纯度不高,混杂进去也根本就看不出来。
守军已经多次向城中盐铺征盐,从没有出过什么事,戒心早去,谁也想不到刘备的暗棋居然隐藏得这么深,突然发动,江东守军顿时中招。
张飞重赏了两名盐商,又发文给潜伏看守盐井、盐泉的庞乐、李异,命二人火速前来会合。随后又写了表文,申报给刘备。再发文书一道去荆州,告知关羽,请他牵制荆州江东兵,并伺机夺取巫县。
张飞全取了巴东的消息飞速传至四面八方,安汉城下,周瑜专心攻城,经过连续十余天的投石机攻打,城墙已有多处损坏,周瑜正准备近日开始挥兵攻打,忽然有信使从巴东来,周瑜拆信一看,顿时惊得目眦欲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变幻不定。
旁边甘宁、潘璋见势不妙,急忙询问。
却见周瑜双手颤抖,嘴唇不住抖动,竟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仰天喷出一口鲜血,随即仰倒在地。
甘宁、潘璋、丁奉大骇,急忙救起周瑜,甘宁从周瑜手中取过书信,看了一眼,也自面色大变,急忙将书信贴身收起,随后收拢大军回营坚守,又急命医者给周瑜诊治。
医者一番救治,但周瑜病势沉重,至夜方才苏醒,却也是虚弱至极,转眼看了看帐内侍立的一众将校,这才费力地道:“我无事!其余人都出去,甘宁、潘璋、丁奉、阚泽四人留下。”
待众人都出了大帐,周围问甘宁道:“我昏迷之前,刚刚看过的书信何在?”
甘宁忙贴身取出书信,对周瑜道:“书信在此,大都督放心,除我之外,再无他人看过此信。”
周瑜闻言微微点头,轻声道:“兴霸临危不乱,果有大将之风!你可将书信给潘璋、丁奉、阚泽看看。”
甘宁闻言,即把书信递给潘璋、丁奉、阚泽,三人看信之后也自惊骇不已。
就听周瑜叹道:“眼看就能歼灭刘备,想不到为山九仞,竟然功亏一篑!如今巴东被刘备全部占据,我军反被堵在巴郡,虽还有水路可走,但数千里之遥,大军沿途无有据点,回军之路必定艰难无比。这都怪我大意了!真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我有何面目回见主公,回见江东父老!”
阚泽见周瑜意气消沉,话语中隐有死志,忙劝解道:“刘备虽然奸诈,未必能有如此远谋,我料设此毒计者必是张松、法正。张松早被都督用计所杀,此仇也算是报了。都督还请善自保重身体才是,我数万大军的安危可全都寄托在都督身上啊。”
周瑜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鲁肃、周泰、凌统在战乱中逃出鱼腹,目前正寻道而来。我军也不可在此久驻,以免消息走露,军心浮动,被刘备抓住机会攻我。传我之令,今夜打点行装,明日一早拔营返回垫江。”
甘宁等人领命,自去准备。忽然又听说城中有人送来刘备书信,阚泽道:“刘备必然也收到了巴东消息,特来试探都督。都督不可看信,可将信使乱棍打出。”
周瑜叹道:“若不看信,倒显得心虚了。”当下周瑜命侍从将书信递过来,周瑜挣扎着拆信一看,只见上面先是恭维了一番周瑜的过往战绩,随后话锋一转,指出了巴东失去之后,江东面临的严峻形势,最后极尽讥讽地挖苦了周瑜一番,说周瑜自恃才能,强欲逆天,屡次背叛同盟,陷百姓于战火,陷江东大军于险境。最后还恶毒地道:“昔项羽兵败,临乡心怯,不敢渡江,乃自刎而亡。今都督身担江东重任,却深陷大军于千里之外,进退维谷,倘若兵败,有何面目回见江东父老?是生不敢回乡,死亦无颜见孙伯符于九泉也!”
周瑜看信之后,不觉气郁在心,再次“嘭”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随即栽倒在床。
甘宁、潘章、丁奉、看着急忙招呼医者救治。甘宁匆匆烧了书信一眼,顿时勃然大怒,起身出帐将刘备送信的使者抓来,当夜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次日一早,周瑜才又悠悠醒转,当即分派大军撤往垫江。
江东众将无不心下凄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