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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刘贤召集黄权、李恢、爨习议事。
李恢道:“我军人少,搬运如此之多的辎重钱粮确实慢,本地蛮夷又多不可信任。以我之见,莫如出钱购买些奴隶来帮助运输。“
刘贤闻言惊讶地道:“南中地区奴隶很多么?”
李恢点头道:“不错!南中乃是蛮荒之地,村甸众多,相互之间仇杀不断,战争之后就会有相当多的战败者沦为奴隶。粗略算来,奴隶人口大概能占到南蛮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左右。”
刘贤道:“具体能有多少人?”
李恢道:“永和五年,全国清查户口,南中四郡有二百四十余万人。初略算来,奴隶数目便有八十万左右。且其中大多是青壮男女,少有老弱。”
刘贤道:“不知这些奴隶价值几何?”
李恢笑道:“这些蛮族奴隶若是运到中原,青壮年者价格大约二万钱,但在南中本地,价格却并不高,只值七八千钱。就算我们买的多,蛮族纷纷涨价,应该也最多不过一万钱而已。“
刘贤闻言,沉吟道:”既如此,你可去支取一亿钱,购买一万青壮男奴来。”
李恢惊讶地道:“一万?!主公容禀,南中人口虽多,但地方更是广阔。且土地被大山和河流分割为许多相对独立的不同板块,地形比较破碎,蛮人部族以村甸为单位聚集而居,每个村甸之间都相距遥远,且每个村甸不过数百上千人,如何凑得起一万男奴?”
刘贤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李恢道:“可沿路向附近村甸购买奴隶,每村购得一两百人,如此积少成多,聚沙成搭,慢慢增加运力。”
刘贤闻言点头道:“既如此,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当下李恢辩明道路,去了最近的一个蛮人村甸,当天傍晚就买回了一两百个青壮男奴。刘贤检查了一下这些奴隶,发现他们虽然精神不振,神态略显呆滞,但身材却都十分精瘦,看起来很能吃苦,不由暗暗点了点头。
于是刘贤命人将所有奴隶聚集起来,因奴隶们听不懂中原官话,刘贤还专门请了李恢为翻译,对奴隶没有喊话道:“蛮族的兄弟们,你们先前是奴隶,我把你们买过来了,你们就是我的奴隶!不过呢,我军乃是仁义之师,不兴奴隶这一套,你们从此之后就不再是奴隶了,而是我的仆从军!”
一众奴隶先是听刘贤称呼他们为兄弟,心里本就疑惑,后听说不再是奴隶,而是什么仆从军了,顿时更是惊疑不定,不过众奴隶却都只是呆滞地看着刘贤,静悄悄地并无一人搭话。
刘贤见状,不由有些失望,这些奴隶显然奴性已深,生怕乱言乱行会招来祸患,因此都不敢主动说话。当下刘贤只得继续说道:“仆从军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由奴仆组成的军队。你们日后在我军中,主要负责搬运物资,并在战时保卫物资,抵御敌人,协助大军作战。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众奴隶先前都毫无反应,及至刘贤问‘你们都听明白了吗’时,众奴隶却又都整齐划一地点头,反应出奇的一致。
刘贤低声叹了口气,只得强打起精神鼓舞道:“从今天起,你们就不再是奴隶,而是军队了。军中若有人敢欺负你们,自有军规处置。但你们若是犯了军规,我也绝不会轻饶。总之你们和军中其他人都是一样的,我将一视同仁,绝不偏袒!”
众奴隶听了这话,依旧全无反应。刘贤不由失望不已,走下高台,对李恢道:“罢了!这些人做了太久的奴隶,已经对生活不抱有希望了,多说什么都无用。你先带他们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号衣,只不给兵器盔甲,然后叫火头营做顿饱饭给他们吃。等吃饱了,便每人一辆独轮车,帮助运输吧。”
李恢在刘贤讲话的时候就一直沉默,如今见刘贤吩咐下来的一件件事情,果然都对奴隶们很好,当下忍不住道:“主公真要如此善待这些奴隶?还要将他们编入军队?”
刘贤点头道:“自然是真。”
李恢惊讶地道:“这怎么可以?”
刘贤道:“这怎么不可以?”
李恢道:“如此一来,这些奴隶从此就是自由身,我们这么多钱不是白花了吗?“
刘贤笑道:“非也!他们虽是自由身,但终究仍是在我军中,仍旧要出力干最累的活,我们的钱怎么会白花呢?”
李恢道:“但这和奴隶是有本质不同的啊!奴隶是主公的私人财产,而若真成了什么仆从军,他们就是主公的部下了。这些奴隶……,他们会打仗吗?其他士兵又能真心接纳他们成为自己的同袍吗?”
刘贤闻言,思忖一阵,点头道:“你说得对!这样吧,这些奴隶单独编为一营,暂时与其他士兵隔离开来,以免生乱。待日后相互之间熟悉了,我相信人心都是相通的,他们会相互信任、接纳的。”
李恢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令去安排奴隶们洗澡吃饭去了。
见李恢带着奴隶们远去,刘贤想了想,有些不放心,于是又悄悄地跟了过去,只见奴隶们果然都一人一个木盆开始洗澡。刘贤从成_都出发南下时是一月,如今走了两个月,时间已经进入建安十七年三月了,虽是阳春,但天气依然有些冷,奴隶们站在风中脱衣洗澡却全无半分寒意,刘贤看得惊讶,不由走上前去想要看看奴隶们穿在身上的衣服究竟是什么,看着破破烂烂的一件单衣,居然保暖的效果有这么好?
刘贤走上前去,拿起一件单衣牵开来看了看,只是一件又脏又破的麻布粗衣啊?咦,不对,这是什么?妈呀,是虱子!
当下刘贤惊得急忙将手中的破衣服扔在地上,转而大声对李恢道:”你去弄些石灰来,溶在水里给他们洗澡,再把他们的头发都给剃了,千万不能将虱子带进我军中。”
李恢闻言愣了一愣,随即笑应领诺,自去安排去了。
刘贤见李恢自去安排,于是也转身离开了,却没有发现身后一众奴隶原本眼中含有的一丁点希冀,在刘贤下令剃发的时候,顿时都黯淡了下去。
然而只过了半个时辰,本来巡视了一遍营寨,已经准备休息了的刘贤忽然又听到远处传来一群人的哭声,顿时心中大为讶异,起身出帐问亲卫道:“何处传来哭声?”
亲卫道:“好像是火头营。”
刘贤当即率人往火头营赶去,却见营中灯火通明,一两百个身着号衣的光头男人正抱头痛哭。刘贤大为惊讶,见李恢站在一旁,也有些手足无措,当下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恢道:“我奉命安置这些奴隶,洗澡剃发之时都还安静,于是带着他们来吃饭。谁知进了火头营,一众奴隶领了饭食,随即就开始抱头痛哭,我也不知何故。”
刘贤闻言,亲自上前扶起一个伏地痛哭的奴隶问道:“你等为何哭泣?可是有人欺负你们了?”
那奴隶抬头见了刘贤,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捧着碗中饭食,哽咽着道:“肉,肉。”
刘贤看了看碗中的饭菜,一碗米饭,二两肉酱,一个菜汤,这都是军中有定制的饭食,分量并无短缺啊?
难道是饭菜味道不好?于是刘贤拿起筷子,在饭菜里面蘸了一下,放进嘴里品尝,是有点咸,但士兵们长途行军十分辛苦,体力活干多了汗就出的多,是该多补充点盐分,因此军中饭食一向就咸。
饭菜并无问题,那这些奴隶们是在哭个什么?
当下刘贤拉着身前的奴隶轻声细语地问道:“你们到底是有什么问题?不要怕,大胆的说出来,我为全军之主,若是有人欺负了你们,我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却见那奴隶先是震惊地看着刘贤的嘴巴,再看看刘贤手中的筷子,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饭菜,突然哇的一声放声痛哭,刘贤顿时就懵了:这是怎么了?我吃了你一口饭就把你得罪了?
只见那奴隶突然直起身来,转过身去对着一众奴隶,将手中饭碗高高举起,对着众奴隶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
一众奴隶早将刚才的情景看在眼里,听了举着饭碗的奴隶的话,纷纷神情振奋地叫了起来,随后在举碗的奴隶带领下,齐齐对着留下跪拜,嘴里还纷纷喊叫着什么。
刘贤听不懂蛮人的话语,转头看向李恢,却见李恢一脸兴奋地翻译道:“启禀主公,他们这是在宣誓永远效忠主公呢。”
刘贤闻言惊喜地道:“真是如此?可这又是为何呢?”
李恢道:“他们说自从成为奴隶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肉了。先前听了主公的第一场话,本来将信将疑,可是后来主公又用石灰水来烧他们皮肤,还把他们头发给剃了,这明明就是虐待,因此他们心下对主公从将信将疑,变得不再信任。及至到了火头营,亲手领了饭菜,见到满满的白米饭,香喷喷的肉酱和菜汤,众人因久不知肉味,因此都百感交集,思及此前做奴隶之时所受的罪,这才忍不住抱头痛哭。谁知却将主公引来了。主公不仅对他们嘘寒问暖,还不嫌脏地用他的筷子从他碗里挑饭吃,这是真的把他们当人,当成是兄弟袍泽啊!因此他们都感激涕零,表示愿意生生世世为主公效死,绝不背叛。“
刘贤大喜,想不到自己无意间的一个动作竟然能尽收这些奴隶的心。当下急忙扶起众奴隶,好言安慰了一番,又命火头兵端来一碗同样的饭菜,与众奴隶们劝着一道吃了,再次把一众奴隶感动涕泪交加。刘贤这才命李恢将众奴隶安置睡下,随后回到中军大帐,独坐沉思道:“我军兵少,即便暂时拿下南中也无法真正掌控。待我大军返回荆南之后,南中依然会回到汉人豪族和各地蛮族的手中。我原来也只是想在此暂时维持羁縻统治,可现在看了一众奴隶的表现,似乎这奴隶是可以争取的一股力量啊!毕竟被压迫者反抗起来也就更剧烈嘛!”
当夜刘贤沉思了半宿,制作了一整套解救奴隶,发动奴隶,掌控南中的方案,准备在南中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