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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梭,转眼又过去一个月。
也许应了那句老话--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儿。小满的身体渐渐恢复,香囊的生意也细水长流着。
马姑姑的手伸得再长,终究管不到西边儿去。而小红、乌头两个简直就是天生的掮客,没多久就把香囊生意做得风声水起。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姜顺觉得小红还算靠谱。可能是看在钱的份上,她那张讨人嫌的大嘴巴愣是给封上了,人也变得低调许多。
眼见生意越来越火爆,姜顺反倒不急。她这回是一个帮手也不请,只带着立夏,两个人悄么影儿的慢慢鼓捣着。
不知是因为香囊供得太少,还是西边买主本就出手阔绰,香囊的价钱竟卖到之前的十余倍!
姜顺闷生发大财,只短短一个来月的功夫,不止补回上次炭的损失,还余下不少银钱。
有了钱,她对炭的执念又回来了!
姜顺通过司药司的女史乌头,以低价搞到不少炭,再分批分次地悄悄运回平乐苑。寻了间隐蔽的房子,在室内掘地尺许,用油布包了炭,埋入地下。
这回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除了乌头知道她们买过炭,再没无人知晓。而平乐苑藏炭的地点,更是只有她们三个知道。
日后若有人来偷,也只得把平乐苑刨个地翻天。这件大事做得漂亮,只是个中辛苦也只有三人自知了。
姜顺就不用说了!这位大小姐才拿起锄头,还没刨两下,手心就磨破了皮,连香料生意都只好耽搁下来。
小红也强不了多少,坑挖了还没一尺深,就闪了腰,连走路都费劲儿。
结果,所有的力气活儿全到了小满一人身上,万幸她已痊愈,一个人包揽此事。
等小满把坑填平,姜顺和小满先后在新土上踩,二人又是蹦跳又是跺脚,玩得好不开心。
立夏看得眼馋,也扶了小满的胳臂挪到边上,用右脚狠狠在上面连踩了几脚,满意地笑了。
姜顺突然欺身,手指着立夏脸上的灰道子哈哈大笑,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发现每个都灰头土脸的,又笑又闹吵作一团。
良久,姜顺跺着地上的新土说:“这下可安心了,半个冬季已能安稳度过。如今我们手中的钱虽少,也足够经营。咱们手中的干花所剩不多,我想开始试制九子兰。”
立夏质疑道:“九子兰?可那花的香味也太淡了,小姐怎么偏偏选它?”
“呵,就是因为香气淡才选的啊!不然怎能显出我的手段,又如何与那些平庸的香料区别,以便卖上高价?”
她才说完,小满已经拍起了巴掌,叫道:“小姐所虑甚是!香囊的档次越高,售价就越贵。咱们做得少,不显山不露水的,免得招别人眼红。”
立夏也点头道:“要这样的话,咱也不买市面上那些刺绣,还是小姐出样子,我亲自绣,把东西做得再精致些。”
三人兴奋地说个不停,直到夜深方才睡下。
次日,姜顺直睡到午间才醒,只觉浑身酸麻,双臂发沉,小腿紧胀。想到昨晚她几乎什么也没干,竟累成这个样子,不由暗道惭愧。
梳洗已毕,姜顺信步走到院中,看到院墙的那一片新绿,心情舒畅之极。
她伸出右臂指向那片倭瓜田,绿色的倭瓜蔓条蜿蜿蜒蜒地,已在地上铺了好大一片。想来不用几个月,这里将收获出可以充饥的食物。
姜顺眯眼一笑,又伸出左手,延着手指的方向的那间屋子,下面正静静埋着好几袋炭。
温饱有靠,一切是这么美好!
姜顺使劲伸直两条臂膀,长长得展了个大懒腰,开心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春日妩媚的阳光下,胸中满满的全是幸福。
原来失去家中的助力,失去哥哥和舅舅的支持,远离母亲留下的嫁妆……她赤手空拳,仅凭一已之力,也能在这高墙深锁的后宫活下来,而且有望越过越好!
姜顺自幼天资过人,什么过目不忘、五岁学经、七岁能文……这些向来不以为意,从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直到现在,她才第一次感到自豪,第一次觉得有底气,第一次感觉到——
她,姜顺,很棒!
正在她自我陶醉的时候,背后忽然转来一阵娇笑。姜顺以为是立夏,嘴角向上一弯,曲腰后仰,眼前出现一抹倩丽的倒影。
细看才惊觉衣服不对,赫然是李美人!姜顺不再淘气,马上站直身子,回身相迎。
此时李美人已款步姗姗走来,笑道:“看来你今日心情不错,我这回倒要锦上添花了。”
今日的李美人一改往日的清冷,春风满面,热络地拉过姜顺的手,亲热地缠住她的胳臂就往屋里走。
姜顺诧异她的举止,笑问发生了什么好事,李美人旦笑不语。
直到二人进屋,打发走佣人,李美人这才挨着姜顺坐下,笑盈盈地说:
“恭喜恭喜,妹妹你要大喜啦!”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把姜顺说得心头一紧,难道埋炭的事已经传扬开去?这,不可能啊!
正在她揪心要不要实话实说的当口儿,李美人却自顾自地往下说道:
“告诉你,现在女官的职位已暗暗开始谋划,我替你先占了个好位置!”
姜顺眉头紧皱,不可置信地望向李美人,愣愣地问:“你说什么?”
李美人神秘兮兮地左右看看,压底声音说:“放心,我不会害你的!等我说明白了,你一准儿高兴!”
原来内廷女官共分两种:一种是四部八司招的女官,即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四部招收的女史,为正八品;另一种则是世妃各殿招的,品阶不同,自正六品到正八品不等。
据李美人带来的消息,因本次女官招考不设出身限制,一律择优录用,整个后宫早就闹得沸沸扬扬。很多关键职位,早就定下人选,单等走那套考试的流程了。
而各殿招女官的,基本全是此次选秀被封的世妇,这些人无不是世家女,自然对本殿女官的出身极为敏感,也行动得最早。
一些消息灵通的,很久前就悄悄筹谋,已经确定好了心仪人选。而动的慢的,就难免出现几家争一位女官的局面。
不知这些小动作怎么传到皇上耳中,十天前突然龙颜大怒,责令皇后教导诸位世妇改过。
这一来,本来已经逐步明朗的局面再一次被搅乱了。
有了皇上这句话,很多心眼儿多的世妇,便开始扫听非世家出身的女子,以便投其所好。
而李美人的昔日好友——丽妃就求到李美人这里。
丽妃一早就为表妹姚美人物色好了人选,不想偏生出了这种事,这才辗转托到李美人门下,要她代为物色、推荐个合适的人选。
丽妃直言不要世家女,可才学、品性又要服众,最重要的是,此人还须值得信任。
李美人见机会难得,生怕被旁人抢了先,便自作主张先应了下来。
她絮絮叨叨讲完此间曲折,一脸喜色地问:
“如何,姐姐为你选的这条路不错吧?姚美人才十八岁,就已升至正三品,妹妹跟着她必有出头之日。再着,她年纪尚小,又没经过什么大事,你定能辖制得住她。况且她深得圣宠,你见皇上的机会也不会少,也不一定久居人下。”
姜顺闻言大怒,暗恨李美人自以为是,为她招惹下这场祸事。偏她的心思不能明说,总不能直接告诉李美人,她不甩皇上吧?!
思量片刻,姜顺才道:“后宫没人不知道丽妃与皇后势同水火,我躲这些纠纷还来不及,何必扑上去找死?这里的日子虽清苦些,却能落个平安,姐姐何苦害我?”
李美人脸色一僵,怒道:“没想到你这么不识好歹,我好心好意送你一条坦途,你却一点儿也不领情!哼,反正你的名字已报上去了,若不愿意你一个月后不去参选就是。只是这事你倒要想清楚,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姜顺虽知她一番好意,却气她乱为别人做主,因此闭紧嘴唇,半句软话也不讲。
李美人被她晾在一旁,只气得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干坐了半晌,却并不告辞,半晌才被了一句:
“你非愿意在这儿受奴才的欺负,也只好由得你!”
姜顺仍不搭话,心中却暗暗生疑。李美人那么傲慢的一个人,今日为什么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不走?
再往深了想下去,愈发觉得不对,李病人不是多事的人,为什么此次这般主动为她揽事,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是为了向丽妃示好吗?
良久,李美人忽然长叹一声,悠悠地问:
“你听说过冷宫的赵美人吗?也就是原先的那位淑仪,后来被贬到北边的那位?她,她前日去了!”
姜顺不由失声叫了出来,心中涌出一阵哀伤,轻轻地问:“怎么没的?”
“听说是她熬不过,悬梁自尽了。其实她就是不走这一步,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没见她的样子,只瘦得骷髅一般。”
姜顺知她所言不虚,那赵氏汇满门皆亡,心恐怕早就死了。到到这里再受饥寒之苦,活着不过是白受罪罢了。
一时间两人连声慨叹,却又都默然无语。
静了半晌,李美人才道:“淑仪的死,令我非常触动。没想到曾经那样不可一视的人物,意死得如此憋屈!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明天的自己,从心里往外发冷。妹妹,我不想坐以待毙!”
姜顺闻言一颤,抬头看了李美人一眼,正对上她光闪闪的眼神。
李美人一把抓住姜顺的手说:“我知道你一心想躲,可你躲得开吗?这后宫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且这一退就是万丈深渊,永无翻身之地!唉,你不了解淑仪。她从不害人,也不是拔尖的人,真没想到……终究还是容她不下!”
姜顺听出她话中有话,却不想多问。后宫中的事还是不知道为妙,然而心中也不由有了一些揣测。
然而,不管李美人想暗示些什么,姜顺只装聋作哑,不给她任何由头,李美人终于悻悻而去。
她走后,姜顺软软地瘫坐在椅子里,午间那股兴奋、自豪、快乐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
李美人安排的这条女官之路,她当然不会走。
然而,她所说的每句话,却长时间萦绕在姜顺的心头,挥散不去。
姜顺明白后宫意味着什么,一直以来,她拼尽全力在躲,难道终究躲不过去吗?
不会的!她有足够的定力,足够的清醒,足够的才智。她坚信她与别人不同,一定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