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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羌城低矮的城墙隔不断柯吾悲愤的哭喊,小老虎驻马城下,听得真切,不免惊异于柯吾此人脆弱的心志。听着柯吾的哭喊咆哮,小老虎心中不屑,又悻悻然撇了撇嘴,暗自嘀咕一声:“没机会了。”
小老虎奇袭破羌,最看重的目标其实并非城下那万儿八千的烧当羌兵,而是柯爰知健的独子柯吾。既然有收利钱的机会,自然要收足了分量,才够让柯爰知健心疼;作为烧当羌小王,柯吾的分量自然是足够了,否则也不值得小老虎冒这么大的风险杀到破羌来。
可惜,柯吾居然会扔下大军不管,自己住进了城里;虽说这样一来方便了小老虎的突袭,但是没能抓住最重要的一条大鱼,还是让小老虎为之扼腕。出于心怀不甘的情绪,小老虎有意亲身来到城下行激将之计,可惜紧要关头被柯吾躲过必杀的一箭,功亏一篑。
此时听到城中柯吾失控的哭喊,小老虎就知道,良机稍纵即逝,城上的人不会再给自己第二次机会。
张绣策马在旁,将小老虎面上的遗憾之色看在眼里,悄声问道:“虎将军,要不然试着攻一下城看看?城里的烧当羌不过数百人,城防又不严密,或许还有机会。”
小老虎目光微凝,似乎有些意动,但是很快又摇了摇头:“不划算,咱们都是骑兵,没有攻城器械,硬要打的话,少说要填进近千条人命去。”虽说虎字营、英字营大获全胜,士气高昂,要说攻城的话或许也不会有人反对,但是两营人马毕竟是奔波竟夜,又经过一场厮杀,已然十分疲惫。再则,小老虎心里还有个隐忧,就是驻扎在破羌城西面不足百里的阎行所部;相较而言,阎行那支人马乃是生力军,万一得了消息赶过来,对小老虎而言也是个大麻烦。
“南面有消息没有?”小老虎忽地问道。
张绣摇头:“没有,看来城里的烧当羌是打定主意闭门不出了。”
小老虎冷笑一声:“不出来就算了,传令下去,那些溃兵不要留了,能杀的都杀掉。”小老虎突袭破羌一战成功,将烧当羌大营扫荡无孑遗,却有意放纵一些溃兵逃走,驱赶着他们去冲击破羌城门;破羌小城,只有东、南两座城门,东门这里是小老虎亲自看着,南门那边同样也派出了一支人马盯着;不料柯吾虽然无能,城里却不乏明白人,也当真硬的下心肠闭门不出。既然如此,那些暂时放走的烧当羌溃兵自然也没了用处。
随口决定了上前烧当溃兵的命运,小老虎大感无趣,拨转马头就要走——反正追杀溃兵这种事情也用不着他堂堂一军主将亲自指挥的。不料转过身走不出十几步,突然听到张绣惊呼:“虎将军你看,城里放了狼烟。”
小老虎心中一惊,回头看时,果然一道粗黑的浓烟滚滚升腾,直上云霄,在清明的晨光中异常醒目。
“狼烟,烧当羌怎么也会玩这个?”小老虎好奇不已。狼烟本是汉朝边塞为防备塞外蛮夷而设,因为从当年的匈奴开始,塞外羌胡之辈多用骑兵,机动灵活,常常弄得汉军张顾左右不知其所,才不得不用了这种简便易行又十分迅捷的传信方式。却不料烧当羌的人也拿来用了,叫小老虎不免惊奇。
张绣为小老虎解释道:“狼烟本就多用于边塞,所用的多是牲畜的粪便,边塞之地到处都有,烧当羌人知道,也不足为奇。”
过不一时,又有飞骑来报,说是城西二三十里外,同样有狼烟升起。
小老虎冷笑道:“阎行要来了,叫兄弟们手脚快些,能拿的东西拿上,不能拿的统统烧了。”
…………
狼烟传讯是如今最快捷的报信方式,破羌城中狼烟刚起,不过半刻钟,消息就送到了酉水河畔的阎行手中。
“破羌城告急?”阎行眉头紧锁,忧虑之意油然而生。
不等阎行想个明白,便有十多人闯入帐来,一个个呼呼喝喝,嚷嚷道:“阎将军,听说破羌城那边告急,我等特来听命,不知将军有何安排,何时出兵?”
阎行眉间皱纹愈深,抬头看着进来的一伙人,心中怒意渐生。这些人都是军中大大小小的官佐,韩遂求助于金城、汉阳豪强大族才拉起了这支人马,也使得军中充斥着各路豪强派出的家人子弟,派系林立,互相都不服气,隔三差五就要弄些争执。不合这一次韩遂分兵,又命阎行为将,阎行虽有才干,毕竟年纪还小,只与小老虎差相仿佛,威望上就差了许多;这一下可就犯了众怒了。
大抵越是平庸之辈,越喜欢排资论辈,以虚名压人;若是平日在韩遂面前,这些豪强的家人子弟还能讲些规矩,不敢过分,但是在阎行面前就百无禁忌了。他们背后都有靠山,互相之间看谁都不服气,怎么肯由着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年轻压在自己头上?别说有一个岑於菟做榜样,那是他自己一手一脚带出来的兵,又是累经恶战打出来的名声,阎行虽说也是出身金城世家,但是论声望、资历、功劳,那一点能和小老虎比的?
看这些人此时闯入帐来,阎行就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来请命的,而是趁机来找茬的。平日里自己的命令他们就阳奉阴违,这一次,恐怕不论自己作何安排都要有人挑刺。
此刻闯进帐中的这些官佐,虽则有些勇力,抑或也有些韬略,但归根结底都是些平庸之辈,不说和那些征战多年的部落首领、军中宿将相比,哪怕是军中后起之秀如成公英,抑或虎字营中偶尔见过一面的降将张绣,都是远远不及。若依阎行本意,这些人若是能听顺军令,还则罢了,否则就该以强硬手段狠狠处置几个,以申军法,否则这支军队永远都是一盘散沙,难成大事;可惜,他的建议在韩遂那里几次三番都被压下。时至今日,终于积重难返,反过来被这些人掣肘了。
强按下心中不快,阎行沉声道:“各位有心了。只是眼下虽见狼烟,却不得详情,不能操切行事。我意请各位回营先行整顿兵马,我先派出哨探侦视敌情,大军缓缓跟进,以防不测。”
“那怎么行!”阎行话音刚落,就有人大声反驳,“军情如火,破羌城既然点起狼烟,必是到了危急之时,我等再做迁延,等到了破羌,柯吾的骨头都能敲鼓了。”
阎行目光一凛,案下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青筋暴跳。好半晌才冷硬地说道:“柯吾有上万精骑,他都抵挡不住,可知敌军势大,眼下更应小心谨慎,免得落入圈套。”
“畏敌怯战,居然也有恁多借口。”人群中飘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阎行怒火攻心,冷目一扫,却找不到说话之人。
“那依尔等之见,该立即出兵,火速赴援才对?”阎行冷冷地问道。
有人应声而答:“该当如此!”
阎行冷笑一声:“好吧,就依你们,即刻出兵。不过,为防有失,须得能将为前驱——忘了说了,你们可知破羌城下来敌何人?”
帐中一时冷场,这个时候却叫人怎么答?说是知道吧,那是胡扯,万一被阎行三言两语问住了,岂不是反被他打了脸?若是说不知,岂不是现成的不明敌情,胡乱出兵,又得被人讥讽。这一伙人本是无事生非,纯粹只为为难一番阎行,哪里真心关注过兵事?若不然,也不至于刚刚看见一道狼烟,就急哄哄赶来生事。
“破羌城左近百余里,只有两支人马,一支是麴义所部,兵微将寡,不足深惧;唯一能威胁到破羌的,只有一路人马,就是允吾城的岑於菟。若我所料不错,此刻在破羌城下的,应该就是他的虎字营。岑於菟素有大名,两周与远近皆知,不知帐中哪一位愿意一展身手,为大军前驱,会一会虎字营。”
“岑於菟”三个字一出,帐中顿时悄无声息,几乎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了。阎行不屑地冷笑着,冷厉的目光扫视着面前一群不可一世的将佐;他甚至清晰地听到不止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人的名,树的影,响当当的虎字营!
在座的都是凉州人,当初也算是虎字营的友军,他们就算没亲眼见过虎字营摧锋破阵,也都是听说过的——谁敢说自己一定能斗得过虎字营?就算有这种想法的,也未必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命只有一条,大伙来为难为难姓阎的小子,不过是为了面子,可要是为了面子丢了性命,可就不值了——不是所有人都有胆子去摸老虎屁股的。
“看来是没有人愿意去了?既然没有前锋,那可就为难了。”阎行淡然道,“要不然,还是依前计,咱们缓缓而进,各营报成一团,互相策应,各位以为如何?”阎行得势不饶人,他深知打铁趁热的道理,自然要抓住机会,趁着众人为岑於菟名声所慑,赶紧定下出兵之策,免得回过头来又横生枝节。
这种时候,没有人敢开口反对,真要是有二愣子敢开口,阎行也乐意顺水推舟;好吧,你胆子大,就你了,当前锋去吧!想来别人也会乐见其成,死道友不死贫道么……
虽则恼怒于诸将无事生非,但是阎行也不愿逼人太甚;韩遂一手将全部大军交到他手上,那是无比厚重的信任,阎行感佩于心,断不肯为一己之恩怨坏了大局。阎行而言,只要大军能依他主张行动,不出大的纰漏,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吧。或许也就是阎行如此性格,才会让韩遂如此信任于他。
“不论如何,总要把这支兵马完好无损再交回到韩公手中。”阎行心中切念,“只是可笑,我一军主将,居然要靠着敌军大将来压制自家的部下,当真可笑可叹。”
打发走偃旗息鼓的诸将,阎行举步出帐,举目而望;晨雾渐散,二十里外的狼烟清晰可见。阎行凌厉的目光中精芒闪现。
狼烟,意味着战争,在破羌城下突然看到这股狼烟,阎行心中一种为宿命的感叹油然而生。
狼烟已现,凉州又将面临一场残酷的战争;这场战争看似起于烧当羌入寇,可是细究起来,也可以说是始于今日,始于破羌城。阎行心中隐隐有一种直觉,这或许将是凉州人之间一场你死我活、无比残酷的内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