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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虎临行之际曾经吩咐过,北岸突袭的兵马是进是退,全凭张绣决定;一道烽火是退,两道烽火则进。当柯吾亲自来河岸边堵截,又分兵东去时,张绣下定了决心。
张绣的目光此时冷峻而犀利,注视着对岸柯吾的身影;他几乎能清晰地分辨出,此刻柯吾脸上那一副茫然的神情。柯吾浑然不知,这两道浓烟将会找来一头噬人的猛虎。
张绣心头冷笑,将手一挥,身边千余骑同声相应,拨转马头东去。点燃两道烽火之后,张绣的任务就结束了,接下来北岸的仗要怎么打,是小老虎这个主将的事情,张绣眼下要做的,是赶紧返回驻地,组织沿河的防务。
柯吾茫然地看着对岸,那一杆经常出现在噩梦中的虎形旗正逐渐远去;柯吾心头闷闷,只觉得有些不对。
“那个小贼将怎么始终一言不发,全然没有了当初的气势凌人;听凭我喝骂羞辱居然一言不发。”柯吾心下暗自思酌,大惑不解。从挫败敌军的兴奋中逐渐清醒过来,柯吾心头又起阴云;面对那个小贼将时,柯吾也不知为何总是紧张莫名,稍有风吹草动便自自惊自惧,看似疑心生暗鬼一般,其实却是因为往日接连吃瘪,让柯吾对小老虎有了近乎本能的畏惧。
“派人去,把东进的那路兵马拦回来。”柯吾猛地惊叫起来,连声下令道。
身边有将佐为难道:“小王不是让大军分兵东进,趁虚攻打贼兵后路么?他们最多才走出去十里地,怎么就叫他们回来?”
柯吾心焦,不耐多做解释,急躁地喝骂道:“听你的还是听我的,马上派人,叫他们回来!”
将佐惊慌失措,唯唯应诺而去。
柯吾焦躁不安地在岸边踱着步,不是举目东眺,南岸处,虎形旗已经去远,几乎看不见了;唯有两道浓烟依然滚滚腾腾,在微白的晨曦中异常醒目。
从对岸那小贼今日的异常举动,柯吾隐约已经猜到了,那两道浓烟必有深意;虽然不知对方究竟做何打算,但是以柯吾的推测,对方所图谋者无外乎自己派出东进的那支兵马。
“小贼,今日险些上了你的当;不过你总有千般图谋,我只做不见你又能怎地?”柯吾心下暗念,“管你是不是要来,管你作何打算,我只须严防死守,莫不成你敢来攻我大营?”
自觉已经猜到对方的想法,柯吾心中得意满满,看对岸虎形旗去远,他也挥手示意:“收兵回营。”
河岸边的大军立时嘈杂声起,各随旗号转向离开。烧当羌的兵马一向纪律不严,从退兵时便可见一斑;比起虎字营、英字营的令行禁止、井然有序,此刻柯吾退兵的指令一下,各营几乎同时转身,队伍互相裹挟着,显得臃肿不堪,在路上挤作一团,反而慢了许多。
柯吾既是小王,自然是不需要与一群丘八去拥挤的;一声令下,他的卫队最先离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将一应纷乱嘈杂都甩在身后。对于大军后退时的混乱,柯吾也无心深究;一来烧当羌各部分居,每部自成一营,本就少有协同出战的时候,混乱些也是常事;二则柯吾自觉此处离破羌城大营不过三、四里路,转眼即到,再去安排部伍也无必要——说不定在整队的功夫都已经走回营里去了。
此刻,柯吾心里想的,还是日后如何应对自己老爹的责问。柯爰知健派来援兵的用意,柯吾心知肚明,既是要还击允吾方面的挑衅,也是要趁机削弱湟中义从部落的实力,归根结底都是为了稳固烧当羌在河湟的统治。但是眼下看来,柯吾自知只完成了一半的任务。湟中义从的确是被削弱了——虽则因此导致两家几乎反目——可是另一半的任务柯吾就有些不知从何着手了。
虎字营、英字营的精悍敢战给柯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其本意,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去招惹这样的对手;只不过若是老爹时候问起,该如何作答却是个难题。
正自烦恼之际,柯吾突然发觉耳畔的嘈杂声猛然张大了几分,顿时大为不满,喝令身边的护卫道:“让后面的安分些,吵吵嚷嚷的成什么样子?”柯吾心头微怒,他自觉已经对部下各营足够宽容了,军纪军容上也是得过且过,却绝不容许部下变本加厉。
柯吾一声令下,不料身边护卫却一个没动;柯吾兀自没有反应过来,大怒道:“怎么连你们也不遵将令?快去!”
柯吾的护卫统领——也就是当日在破羌城上将柯吾从箭下救回一条命的那个人——满面惊容地颤声道:“小王,声音不是从后面来的,是前面……”
柯吾愕然抬头而视,先映入眼帘的是身边一干护卫惊骇莫名的神色。再看前头,山陵后尘头大起,蹄声如雷,却不见半个人影。不等柯吾想个明白,眨眼间,一杆大旗自山后升起,高高矗立于山头。
柯吾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失声叫道:“怎么这里又有一杆虎形旗?”
虎形旗,一向与小老虎形影不离;在虎、英两营将士眼中,这杆旗就等于主将的化身。“旗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跟着旗走,就是跟着我走!”两营将士对自家主将曾经喊出来的这句话可谓耳熟能详,铭刻于心。
此时此刻,虎形旗既然在这里,小老虎自然也在这里。
柯吾并不知道,小老虎昨日中午时分就从驻地出发,躲在南岸的丘陵里,巡小路东进,直走到下游四十里,到夜间时摸黑渡河。过了北岸,又仗着军中凉州、金城人多,连夜扎进北面的山地,在山岭中摸黑走了半夜,直到黎明时分才赶到了破羌城北面的群山之中,深藏不出——这一切瞒过了所有烧当羌的斥候。
柯吾只顾着防备可能出现的游骑,将城池四周地面守得滴水不漏,却疏漏了远处更北面的山陵之地;他却没有料到小老虎胆子大的没了边,只带了三千人马就敢渡河,还躲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大旗一现,小老虎也随之出现;虽然没有了醒目的衣甲,但是胯下踏雪乌骓,帐中方棱铁槊,跃马驰骋而来,依然夺目。
“怪道我觉得对岸那贼将不对劲,原来竟是个假的!”柯吾怔怔看着迎面杀到的小老虎,口中兀自喃喃自语。此刻他在猛地回想起来,对岸那个假货骑得马只是毛色相仿,其实并非神骏,手中兵刃也一直插在地上,不曾提起。原本这些细微的差异柯吾都没有往心里去,此刻才猛地想起,惊觉都是对方有意安排,就是为了遮掩事实。
可惜,这个时候再想起来一切都晚了。小老虎三千精骑如箭而至,柯吾惊惶失措,仍在失神,被身边的护卫推挤簇拥着,身不由己往城门冲去。
柯吾的一干护卫的确是军中的老行伍,对眼前局势看得分明,他们从岸边回来走了半程,此刻柯吾与破羌城不过相隔二里地,若是能冲进城去,将大门一关,想来对方也能望城叹息。至于身后那数千骑兵,伏兵一出就已然乱作一团,还是不要指望了。
可惜,柯吾一行人想的很好,却不出小老虎的预料。从两道浓烟升起,虎字营杀出丘陵时候,小老虎就知道,此阵的关键只在城门;他手中可没有丝毫工程器械,若是叫柯吾逃进城去,最后仍将重演当日攻袭破羌时的情形,功亏一篑。
虎字营一俟杀出山地,一步不停直扑破羌城下,只为抢在柯吾面前拦住去路。以有心算无心,虎字营先机在手,先就抢到城下,堵死了大门。
柯吾一行吓得魂飞魄散;破羌城的城门至今没有关上,因为自家小王还在城外没有进城。虎字营拦住城门,也不进城,而是齐齐转身,朝着柯吾所在扑了过来。出阵之前小老虎就交待过,那些混乱的烧当羌散兵游勇,根本不值一提,一万人也抵不上柯吾一个人。眼下老天保佑,居然叫柯吾自己送到面前,真真是天上掉下的功劳,还有不抢的道理?
柯吾的护卫统领心头巨震,慌忙下令众人后退,就要退进身后那一群乱兵当中。他们不指望这些乱兵能击退虎字营,只要借人多混乱的局面拦住虎字营脚步即可,好给他们争取时间,从别处入城。至于柯吾此时已然失魂落魄,突然出现的虎字营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神,慌乱无措之下,此刻恍若木偶一般被一干护卫簇拥着,随去东西。
不得不说,柯吾的护卫统领虽则不知姓名,但是还算尽职,一番应对倒也得当。眼见柯吾就要退入人群,虎字营中一声厉啸,虎形旗下小老虎跃马扬槊,一马当先而来,几乎是紧贴着柯吾一行人的脚步杀进人群之中。
一人一马,铁槊所至,乱兵人群波开浪裂,分毫不能阻拦。不幸挡在马前的烧当羌士卒转瞬间人马俱碎,化作地上一滩血肉。
柯吾的护卫统领咬牙迎上,交马只一合,被铁槊当胸一撅,胸骨尽碎,口吐鲜血倒于马下。其余又有数名护卫赶来,无一人是小老虎一合之将;其余众护卫心惊胆裂,再不敢相迎,发一声喊,四下逃亡,只扔下柯吾一人。
柯吾吓得屁滚尿流,一时手足发麻无力,只觉连缰绳都提不起来。
乌骓马四蹄如风,冲到柯吾面前,马上一道寒光挟风雷之势当头罩下——这是柯吾在人世间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