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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的大军出发之后,这几日里,行军的速度并不快,在派出精锐人马清剿浍水一线的白波流寇之后,近两万大军才谨慎地渡过了浍水。
随着愈发接近深陷重围的临汾城,沿路所遇到的白波贼寇人数也愈发壮大起来,而且这些白波军不再是之前所遇到的那些由各个渠帅率领的小股流寇在四处剽掠,而是同样初具训练、兵甲齐备的骑部曲。
这些贼寇已经从四处剽掠的流匪壮大成攻城略地的贼军,这尾大不掉之势,说起来,董卓的军队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自从中平元年,黄巾起事之后,各地的烽火就未曾断绝,游贼草寇蜂拥作乱,这些山林贼寇的人马,也在和追剿的郡县兵、据守坞堡的豪强家兵、自家火并的对头的不断厮杀中,蜕变成一支初具军队规模的义军队伍。
就如在河北起事的褚飞燕一样,最初和张牛角一起带领乌合之众围攻瘿陶,结果城没攻下来,张牛角反被守城的官兵射杀了,褚飞燕接掌人马,人心不附,还不得不改姓为张,以稳定张牛角队伍中的人心。
到如今,张燕率领的那些往日的草寇已经成为了纵横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各地的“黑山军”,吸纳了诸如孙轻、王当这类原先也是各地占山起义的草寇山贼,人数号称达到了百万之众,灵帝之时的朝廷无力征讨这等河北巨寇,不得不加以招抚,授予为首的张燕“平难中郎将”的头衔官职,变相承认了张燕这些贼寇以官军的身份占据郡县的事实。
临时性的绥靖政策自然无法真正平定河北的乱局,于是还是有一部分黑山军南下进攻河内,企图威胁京都雒阳,试探朝廷的底线。这种触及到了三河之地稳固的行为也终于引来了朝廷的反击,在平定黄巾乱事之时功勋仅次于皇甫嵩的朱俊被任命为河内太守,带兵将这一部分黑山军击退,保障了雒阳北部的安全。
河内有黑山军,河东有白波军,不过白波军虽然声势远小于张燕这等河北巨寇,但是运气却不错。他们遇上的是董卓的西凉、秦胡兵马,董卓一心想要保存实力,在朝中各方争斗中攫取利益,哪里愿意在河东这里和白波军死磕。
于是他上奏以“臣前奉诏讨于扶罗,将士饥乏,不肯渡河,皆言欲诣京师先诛阉竖以除民害,从台阁求乞资直”的名义,转而掉头赶往雒阳,任由白波军和匈奴人汇合,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如今李带着大军,看着这些已成气候的白波兵马,也是暗暗后悔,当时在河东之时,没有趁着他们和匈奴人汇合不久、立足不稳之际,将他们击破,这才有了今日这些白波、匈奴人也能够和自己的大军分庭抗礼的噩梦出现。
白波军的主力虽然没有十几万,但是五六万人马还有有的,再加上那几千精悍的匈奴骑兵,兵力的优势远大于李手中的兵马。李前几日已经领教到这些匈奴人的狡猾难缠,当下也不敢贸然进军去解临汾之围,只能够稳打稳扎,打牢营寨,隔着汾水和河对岸的临汾城互相声援,和围困临汾白波军主力沿着汾水一线对峙起来。
对峙期间,在派出少量人马和这些白波军的主力互相试探的同时,李也不由伸长脖颈,拧眉眺望北面的白波谷,心里默念着:
这一次,徐家的假子莫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白波谷以南二十里一处林边,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一小股匈奴人的游骑在这里驻扎时,被奔袭而来的徐琨、阎行的骑兵从四面包了饺子。
因为汾水以西的唯一一股汉军被包围在临汾城中,朝不保夕,而汾水以东的汉军也被白波军主力阻拦在对岸,无法渡河,所以身处自家境内的匈奴人放松了不少警惕,没有轮值人手放哨,才会被阎行等人潜行到了附近才警醒过来。
措手不及的匈奴人还没有接近马匹,就已经被阎行等人用弓箭射死了大半,只有为数两三个匈奴人侥幸抢到了自己的马匹,想要突围离开。
可惜包围圈已经形成,四面的长矛像树林一样密集,竖起平推,四面围定,弓弩手游离在各面的两侧,张弓搭箭。
坐骑没有了冲速,眼见着这些明晃晃的兵刃,如何还能破的开包围,在骑着“唏律律”长嘶的马匹绕着如林的长矛跑了两圈之后,剩下的几个匈奴人不得不老老实实地下马,向这些假扮成白波、匈奴人的不速之客投降。
这三日里迂回绕远路,渡过浍水,避过白波、匈奴人的人马,风餐露宿,有惊无险,总算来到了白波谷附近,还杀了一小股匈奴人出了那一夜被夜袭的恶气,徐琨心情不错,在拉着坐骑躲入林中之后,笑嘻嘻地来到阎行身边,张口就说道:
“彦明,苦着脸作甚,兵家有言‘兵出有功,计不再谋’,眼下都安稳绕过白波贼寇和匈奴人的主力到达了这里,一场大功绝计是躲不掉了,怎么,怕立功得了赏赐,不知道怎么挥霍不成?”
说道这里,徐琨瞄了身边其他士卒几眼,神秘兮兮地凑到阎行身边说道:
“我在雒阳,可是发现了一处女闾,以往可是城中那些权贵公子常去的,啧啧啧,那里的小娘子啊,身子这么一摸,滑溜溜的,轻轻一抓,都能流出水来了”
阎行闻言,脸色微变,身子往后一倾,避开徐琨那啧啧称赞喷出的口水,免得喷到自己脸上。
徐琨嘿嘿一笑,拉远了距离,指着阎行笑道:
“你看你,你看你,平日里冲锋陷阵都没看你怕过,说到这事,就变成这个样子,嘿嘿,莫非”
徐琨难得一次带兵征战,身边没有自家舅父的人掣肘,心中畅快,再加上一路没遇上挫折,眼看奔袭就要得手,情绪也高涨许多,闲暇下来就拿身边越看越顺眼的阎行说笑。
阎行怕他胡思乱想,连忙制止他继续出声,开口说道:
“酒气女色,甚于刀兵。徐司马,眼下破敌在际,还是先顾着正事吧!”
“好好好,先说正事!”
看到阎行一脸严肃的样子,徐琨摆摆手,只有作罢,在他旁边寻块空地坐下,随手拔起一根野草,掐头去尾,叼在嘴边开始说道:
“抓到的那几个匈奴人的俘虏,可曾问出了白波谷的情报?”
“曹屯将还在拷问,很快就能知道,你且先等一会!”
两人说话之间,带着一身血腥味的曹鸢快步地走了过来,他边走边用麻布擦干手上的血迹,来到两人面前之时,先行了军礼,郑重说道:
“司马,军候,白波谷的情报已经全部拷问出来了!”
“快说!”
吊儿郎当的徐琨一听到这事,连忙将口中刚刚叼着的草茎吐了出来,正色对着曹鸢说道。
“白波谷中约有近万贼寇家眷,其中多是妇孺老弱,白波贼寇掳掠来的财货和部分粮草,也都囤积在这谷中”
“太好了,当真是天赐良机,彦明,我就说吧,这可真是泼天的功劳啊!”
徐琨差点就要笑得合不拢嘴,正是为了在曹鸢这等新投的军吏面前保住形象,才没有大声笑出来,曹鸢看到自家的上司喜上眉梢,却没听完自己的话,只能够加重语气,再次补充说道:
“只是,谷外谷内皆有白波、匈奴的人马驻守,怕是想要偷袭攻入谷中,不是一件易事!”
“这!”
徐琨听到曹鸢后面加重的话语,脸上也瞬间晴转多云,阴郁下来,刚刚想要向阎行夸耀自己的先知之明而举起来的手也垮了下去。反而是在一旁冷静聆听的阎行接着开口,对着曹鸢问道:
“那谷内和谷外的守备力量如何?”
“对,快说清楚一点!”
徐琨也赶紧接口说道。
曹鸢点点头,继续说道:
“谷外驻扎有两千兵马,有一部是匈奴人的骑兵,谷内隘口驻扎有白波贼寇一千。”
“看来这白波贼寇和匈奴人也是互相防备啊!”
徐琨听完,皱着眉头说了这么一句,原本这只是白波贼寇对匈奴人的防备布置,眼下却也给自己的袭击带来了巨大的困难。
“除了这些兵马,可还有其他兵马在附近?”
阎行想了想,又继续问道。
“鸢已经问过了,据说是临汾那边隔河对峙的局势日趋紧张,白波、匈奴人的其他兵马都被调去临汾了,附近再无其他兵马!”
“彦明,白波谷不可能只有一处入口,这谷外的两千人马能守得住多少地方,我想着,要不再换一处,潜入谷中,焚敌粮草辎重,照样能够赚下大功!”
“万万不可!”
面对徐琨打算绕过谷外白波、匈奴人马,再寻入口,突入谷中,冒险焚烧敌人粮草,阎行还没开口,曹鸢就已经出声劝阻。
面对曹鸢这个新投的屯将突然质疑自己的计策,徐琨顿时皱起了眉头,只是当场不好发作,只好冷冷说道:
“为何?”
曹鸢本是一个稳重之人,原本不会轻易出言,但他害怕徐、阎为首两人不明白波谷的地理,贪图大功,轻言冒险,所以才匆忙出言劝阻,当下连忙应对说道:
“谷中险要之处设有隘口,纵然从别道潜入谷中,想要焚烧粮草,也需先攻破隘口,只怕我军冒险潜入谷中,还没攻下隘口,后路反被谷外的敌军兵马断了,到那时就真的是匹马无还了,还请司马、军候三思!”
说道这里,曹鸢的脸色也渐渐涨红,显然,以他对白波谷地理的认识,很难认同徐琨这种爱用奇兵的人的冒险之计。
阎行见曹鸢思虑周详,应答有方,在拷问俘虏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用兵之事,心中对他的才能也暗暗赞赏,只是当着徐琨的面,才没有直接开口。
他不动声色,转首对着徐琨婉言劝解说道:
“司马,此计确实过于冒险,我等已经到了白波谷邻近,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这最后一步,还是要稳重一些为好!”
“可是如果不循别道,又如何是好?”
徐琨对于阎行的劝阻,倒是没有太大的反感,他摊摊手,有些无奈地说道。
阎行抿了抿嘴,沉吟中思索破局之计,转动的眼光正好瞥见曹鸢身上衣甲被溅到的俘虏鲜血,他灵光一动,脱口而出说道:
“子玉(徐琨字),你可还记得那夜匈奴人的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