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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边的母女两人说了一会话,才一起出去。
还没搞清楚情况,段青恩就先没起来,开始查看记忆。
这是类似于00年的华国,这个时候国家已经在飞速发展,各大城市高楼大厦灯红酒绿,小山村里的年轻人们纷纷出去打工,留下老人带着小孩。
富人有很多,穷人也有很多。
富人富的极端,穷人穷的极端。
但这个时候已经彻底进入现代社会,吃不饱饭活活饿死这种事也已经很少出现在人们耳中,但土房子,用灶火烧饭,房子破旧,这种还是很常见的。
不过大家手里头都宽松,买菜买肉什么的也只是舍得舍不得,而不是买得起与买不起的区别。
这本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女孩子的故事。
她的父母都去城里打工,结果遭遇了意外,父亲被机器卷了进去,失去了一条腿和一根胳膊,她奶奶一着急,心脏病发过世。
丈夫和孩子都需要人照顾,母亲只能带着父亲回来生活,于是女主虽然父母都在身边了,但父亲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工作的,奶奶又走了,母亲要养家,每天辛苦上班,她一个小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学着做饭什么的,也没什么时间玩乐。
她有个童年玩伴,就是原主。
两人差不多也算是同病相怜,因为原主父亲是个脾气不好的家暴男,喝酒掉进河里淹死后,原主母亲带着他生活。
原主从小体弱,身子不好总在生病,又因为父亲的原因,养成了怯懦性子,后来无意中得知自己母亲本来可以去过好日子,就是因为不肯放弃他这个拖油瓶才没去后,性子就更加沉闷了。
也好在有女主一直在开导他。
两家是邻居,从小就在一起长大,虽然八岁时女主家搬家了,但他们也一直都有在大人打电话时聊天。
原主小时候长得白净,男孩嫌弃他跑得慢不带着他玩,女孩子玩的东西他又不喜欢,于是可以说,只有女主一直陪着他,跟他说话跟他玩。
将女主当做自己唯一朋友的他电话一直从小打到了大,后来流行q,他们就在上面交流。
虽然他们一直没能再见面,却也一直在互相跟对方分享着自己的生活,将对方当做唯一可以倾诉的朋友。
随着两人渐渐长大,原主悄悄的就喜欢上了女主,但他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不会喜欢他的。
女主喜欢的人是那种高大健壮爱运动的类型,而不是他这样的弱鸡。
于是他将这份喜欢藏在了心底,只对着她好,告诉自己把她当成妹妹就好。
女主这边的故事开端也是从长大后开始的,和原主一样,她从小成绩优异,一路保持到了大,高中时都是学霸,不出意外,她能考到一个很好的大学。
结果就是在高中时,她倒霉催的遇上了一个富二代转学生。
而相貌好看,又是学霸的女主就被这个富二代喜欢上了。
他们学校管理严格,是绝对不允许早恋的,女主自然是毅然决然的拒绝,但是这个富二代就是不肯放弃,甚至还想出了霸王硬上弓的法子。
女主反抗激烈,直接就把他的某个器官弄断了。
富二代进了医院,她也面临了舆论和富二代家中的“法院见”,她家里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当然玩不过富二代家,没办法只能将这件事散到网络上试图通过舆论制造优势。
原主知道这件事后,连忙赶到了女主所在的城市想要安慰好友。
结果两人在一起的照片被人拍下来发到了网上,大致意思就是说女主口口声声她不想早恋拒绝富二代,结果还不是背地有男朋友。
这自然也是想要给女主泼脏水了,可偏偏就算事实放在那,隔着网络,大部分的人还是选择相信“石锤”。
当然了,这“石锤”除了女主有男朋友,跟她和富二代的官司倒是没什么影响。
她别说是有男朋友,她就是有女朋友,富二代试图实施暴行也是不争的事实,就算是他被伤到了,也只能算是一个防卫过当。
法院判决下来后,网上越发热闹了。
一开始,只是富二代家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买了水军不停地泼脏水。
后来就是没参与到这件事的人看了“石锤”信以为真,女主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大量的言语猥琐私信,而原主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本来就因为家庭原因性子敏|感内向,一直都不敢和外人相处,在学校时也是一个锅盖头,一个大大的黑框眼镜,再加上长期熬夜眼底两个大黑眼圈,脸上再长了很多痘痘。
小时候的颜值再好也被耗光了。
这样的他,会被认为和长相好看还是学霸的女主在一起,对很多吃不到葡萄吃葡萄酸的人来说,都是不可能的。
偏偏他们一边想着不可能,一边无论原主怎么否认,都非要给他扣上两人在交往的帽子。
交往没有可以让人指责的点。
但是不够优秀就是可以指责的点了。
原主成绩好,但也没到了惊艳所有人的地步,他从不参加任何班级活动,从来都是坐在角落里,别人和他说一句话,他都能受宠若惊。
这样的性格,可能会让人觉得怜惜和可怜,但落在性子恶劣的人眼中,就代表着好欺负。
等到原主回到学校,面对他的就是本来就漠视他的同学对他更加冷漠,甚至还有几个坏学生故意欺负他。
其实学校霸凌,在高中男生中已经很少见了,但它就是发生了。
原主名声传出去之后,连他的妈妈也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的儿子就是那个早恋的谁谁谁,那个谁谁谁也是个不检点的。
谣言就是这样,一层套着一层。
嘴巴笨拙的原主想要辩解,但不管他多么努力,都没人听他的,没人会相信他。
他也没将这件事告诉女主,怕她担心。
自己一个人默默承认了完全可以说是随便扯了个理由的校园霸凌将近一年时间。
最后当他因为抑郁症,实在是不能再继续上学被送回家时,他躲在房间里,听着楼下那个很喜欢说东家长,西家短的老婆婆很大声的说着。
“之前他爸死的时候我就跟他|妈说,说这孩子从小就看着不机灵,身子也不好,是个拖油瓶,让他|妈赶紧找个人嫁了,孩子就送到他爸老家,结果硬是她硬是不肯,非要自己养孩子。”
“看看,现在被我说中了吧!”
“这孩子就算是废了,现在还得了精神病,以后一辈子都要靠着他|妈养着了,他|妈也真是倒霉,老公死的早,孩子还要她养一辈子,以后还不知道过的多苦呢,被拖累一辈子啊。”
被拖累一辈子啊……
这句话反复的就在原主的脑海里面窜着。
一辈子……
他已经麻烦了妈妈这么久,难道还真的要当个拖油瓶,拖她一辈子吗?
当初要不是他,妈妈早就嫁人了,现在说不定也有了别的小孩,日子过得好好的,哪里像是现在这样,每天以泪洗面,担惊受怕,还要被人指指点点。
十七岁的原主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白天的时候,他努力挤出笑,努力装作没事发生。
到了晚上,他就抱着被子,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发怔。
直到有一次,在楼下住着的那个老婆婆又开始大声的说着原主是个废人,是个精神病,以后一辈子都没出息只能被关在家里时,这一天没上班的原主妈妈听到了。
她其实是个很柔弱的女人,但为母则刚,她听得到这些话,儿子当然也听得到。
于是她下了楼,要求那个老婆婆别再说,但这个老婆子既然能够这么明目张胆,当然也不怕原主妈。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仗着原主妈妈脾气软,原主又是个沉默寡言,现在还被诊断出抑郁症的孩子而已。
孤儿寡母日子好不好过,有时候就取决于邻居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婆子不光不住嘴,还指着原主妈妈大骂起来,她一个常年说东家长西家短的,嘴臭的不行,原主妈妈根本说不过她。
两人吵起来的时候,原主就趴在窗户上看。
他看着自己的妈妈因为自己的原因被人看不起,被人辱骂。
又看着那个嘴臭不断的老婆子。
他想要帮妈妈,可他却一点也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他的人生好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他想要去帮青梅,却反而连累了她,他被人辱骂,却连还嘴都不会,妈妈把他辛苦养大,他却什么都回报不了,不但没有让妈妈以自己为荣,反而还害得她被人看不起。
他甚至连让自己睡觉都做不到。
在他没生病以前,从小到大,他就没少听见这个住在对面楼的老太太各种说他们家的闲话。
说他一看就是个没出息的,说他是个拖油瓶,说他|妈年纪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妖,说不定在外面是卖的,他|妈妈脾气好,一直说忍一时海阔天空,他自己也是个懦弱又不会说话的性子。
他总是告诉自己,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了他要让自己出息起来,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带着她离开这里。
可现在,他是长大了,却比以前还要拖累妈妈。
想要放弃生的希望可能就在那一刻。
原主唯一的报复手段,就是在那个老婆子家的最高楼顶跳下,正正好摔进了住在一楼的他们家院子里。
他很少穿颜色亮丽的衣服,但他在那天晚上上去时特意穿了红衣服。
到底是一起在这个院子里长大的,他知道这个老太太迷信,相信鬼神。
穿着红衣服自杀的人会化作厉鬼,这种说法原主是不相信的,但他知道这个老太太一定会相信。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有没有做过亏心事,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
原主跳下去的想法很简单。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他都是一个拖油瓶。
妈妈是因为担心他才不能再嫁,到了现在,他都长大了,还连累的她被人侮辱。
他现在学业也不能再继续了,前途肯定是也没指望了。
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厚着脸皮让妈妈养着吗?
所以,他跳了。
只是他还是太小了。
他不知道对于母亲来说,他一辈子都让人养着也比他年纪轻轻就自杀而死来的好。
他也不知道因为他的死,青梅终生都在悔恨愧疚,一直到死都不能释怀。
也不知道他的人生本可以再优秀,再长一点。
而在这本小说里,女主因为竹马的死,彻底黑化,一路上为了赢不择手段,一直等到入了商场,她隐忍许久,才给富二代家使了绊子,让他们家顺利破产。
当时已经进入公司的富二代入狱前被女主带着人敲碎了他双|腿骨头,看着他下半辈子即使可以出来,也只能落个双|腿残疾的下场。
当然了,这个处理方式作为一本小说来看是很爽。
可女主曾经也是一个善良活泼,想要做老师的小仙女。
最后变成了那个样子,到死也没能释怀。
系统:【本世界任务:请宿主改变原定结局。】
【支线任务:请活出一个灿烂到让所有爱他的人放心的人生。】
【支线任务没有积分,宿主可随意选择放弃。】
段青恩慢慢睁开了眼:【我接了。】
他起了身,掀开身上被子,开始查看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很窄小的屋子,床也是小孩子睡的小床,虽然地方很小,但屋里到处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还有一张书桌,上面放着几本图画书。
在原主放假,妈妈出去工作不能照看他的时候,原主都是自己乖乖坐在桌前看图画书和写作业。
偶尔隔壁现在还是小女孩的女主也会过来跟他一起写作业。
两人同龄,又都在上一年级。
女孩子小时候发育的要比男生好一点,记忆里的女主因为个子比他高,所以在学校一直都是保护他的那个角色。
段青恩又在屋子里转了转,发现都是一些很普通的东西,柜子里除了他的衣服还放了一点杂物。
原主父母当初是从村里搬出来谋生的。
他的父亲和家里相处的不愉快,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去过了,他姥姥倒是经常来看望女儿,只是因为家里的儿媳妇比较强势,每次来就算是想带东西也不能带太多。
这个家是很简单的两室一厅,很小,有些拥挤,是当初他的父母买的二手房,原主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段青恩看的差不多了,趴在窗户边上往下看,正好能看到对面一楼的院子。
里面正堆着一些像是铁丝一样的东西,一个白头发的老头正在收拾。
这里是筒子楼,院子里一共四栋楼,原主家住在五楼,那个经常嘴里不干不净的老太太住在对面一楼,据说她一直针对原主家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家的老头子曾经在家里夸过一句原主妈妈长得好看。
就是因为这一句,明明是她自家的老头子夸得,老太太却一门心思的记恨上了原主妈妈。
说她长得跟个妖精一样,放在以前就是吸人精气的,不是个好女人。
之前原主父亲还在的时候,她就没少明里暗里对着他父亲说一些有的没有。
什么买菜的时候看见原主妈妈跟一个陌生男人走在一起。
什么她好像看见他们家有个男的走出来,但是当时原主父亲应该在上班。
什么她亲眼看见原主妈妈买菜的时候对着别人抛媚眼。
这些当然都是编造出来的,原主父亲也是个窝里横,不敢得罪邻居,就回家冲妻子撒气。
原主妈妈之前受那么多罪,大部分都是拜这个老婆子所赐。
偏偏她还不知道,只以为这个老太太只是嘴上喜欢不干不净,没想到她会到了随意编排自己,就是为了看她不好过的地步。
等到原主父亲过世后,这个老太太见着他们家没了男人,更加变本加厉。
她嘴巴臭,自己又有两个儿子,虽然两个儿子都不住在家里,而是结婚之后出去住,但她没少说自己儿子有本事,她自己又是个死缠烂打的性子,别人就算是看不过眼,也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得罪她。
大概将这个目前需要第一个解决的老太太所有情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段青恩才打开房间门。
外面,一个比实际年龄要显老一些,看着差不多有将近六十的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拉着他|妈的手说着话;
“这个可是妈好不容易给你找的,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你自己也没个学历,以后一个人养孩子太难了,辛苦不说,也没时间陪着孩子,孩子一个人在家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你后悔都来不及,还不如就这样,把青恩送到他叔叔那……”
正说着,老太太听到门打开的动静,看见段青恩出来了,连忙停下话,擦了擦眼泪,对着他招手:
“青恩,来姥姥这,姥姥看看。”
段青恩听话的走了过去,乖乖叫了一声:“姥姥。”
“诶!”
段姥姥应了一声,有点没想到外孙子这次居然这么乖的叫人。
之前她也来了很多次,这孩子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要叫人也躲着不叫,也不怎么敢见人。
现在亲爹死了,倒是比以前胆子大了一点。
段姥姥将人揽了过来,抱着坐在了自己怀里。
段青恩感受着她一下一下摸着自己的头,老人家带着茧子的手落在他脸上,都引得他那白|嫩|嫩的脸上有点发疼。
段姥姥倒不是故意的,只是她平时干什么都是这个力道,也没想到小孩子脸嫩自己手糙,毕竟她大孙子都十几岁了。
之前原主也有这种情况,但他就算是脸被弄的再疼,也都憋着不敢说出来,一直忍着到了姥姥放开他为止。
段青恩却没忍着的意思。
被亲姥姥抱着的七岁大男孩声音清脆:“姥姥,你摸疼我了。”
段姥姥一愣,连忙去看外孙子的小脸:“诶哟,真的红了。”
她赶紧收回自己的手,小心的去看段青恩的脸,“还好没破皮,是姥姥不好,我都忘了我手上都是茧子了,刮疼你了吧?”
黑发白肤,因为生病而脸色有些苍白的小男孩摇摇头,一双因为脸小而显得十分大的眼中黑白分明,看着就十分可爱。
段姥姥望着长相这样好看乖巧的外孙子,眼睛就是一红。
到底是自己看大的,心里怎么会不疼着呢。
可怜这个孩子,还这么小就没了爹,她现在还要劝着他|妈妈改嫁,要是秀红真的嫁了人,他以后可就是真的没爹没娘了。
但就算是再怎么不忍心,秀红还这么年轻,又是她的老来女,她肯定是不舍得她一个人辛苦带孩子守寡的。
家里没个男人怎么行。
“姥姥的乖孙孙啊,我给你一块钱,你去小卖部买点吃的好不好?”
段姥姥想要哄着外孙子先出去,她好继续劝女儿,毕竟这些话在孩子面前还是不好说的。
段青恩却并没有像是其他这个年纪大的孩子一样,见了钱就眼睛发亮什么都不顾了,而是抿着唇摇头。
声音清脆的道:“我不要姥姥的钱,姥姥自己赚钱也不容易,您自己留着花。”
这一句话就让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眼睛还肿着的段姥姥眼泪刷的下来了。
她虽然没有守寡,但是家里老伴那可是年轻时身子骨就不好了缠绵病榻,她一个女人,没个男人撑腰,辛辛苦苦把儿子女儿拉扯大了。
儿子倒是孝顺,可是她儿子没什么出息,就是个地里种地的,儿媳妇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家里因为给老头子治病还欠着债,也算得上是一点点跟着她儿子一起把债还清楚的。
段姥姥知道,她儿媳妇人不坏,就是穷,没钱,所以就更加惦记着钱,这个儿媳妇虽然脾气大,但是对她儿子是真的没话说,因为儿子和之前欠债自觉对不住儿媳妇,段姥姥也都是能让着就让着。
她儿子是个木头性子,有时候亲娘受了委屈,不说他也看不出来。
段姥姥也不觉得有什么,当妈的嘛,都是为了孩子。
只是一直见着儿媳妇明里暗里问她棺材本有多少,以及催促着她上镇上干活,每次到了发工资的时候就急急的来问她要钱,心里还是会有些不好受的。
现在段青恩一个七岁大的小孩子都知道她辛苦,不要她的钱,一时心里又酸涩,又为外孙子觉得难受。
这么乖的孩子啊,怎么就没了爹呢。
她好不容易找到的那家人是个殷实人家,家里的男人也是没了老婆,也没个孩子,她女儿嫁过去,两人正好凑一对。
只是那家人的要求是不能带孩子过去,不然的话,段姥姥也不用像是现在这么愁了。
她一时又觉得自己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嫁了个男人是个脾气大的,总在打人,婆家还和她男人闹翻了,孩子生下来连个带孩子的都没有,好不容易孩子上小学了可以轻松一点了,男人又死了。
就算是之前他打人,好歹也是一份工资啊。
现在突然家里没了个挣钱的人,孩子又这么小,也就是说她女儿要是不再嫁人,就要一边辛苦工作养家一边自己带孩子。
这些倒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女人自己一个人又要赚钱又要带孩子日子会有多苦,这些段姥姥都是体验过的。
要是碰见人家心肠好的,偶尔也会搭把手。
但要是碰见心肠不好的,那孤儿寡母就是被人欺负的最好对象。
什么小偷啊,混混啊,盯的就是这种没有男人保护的家庭。
要是女儿带着孩子住在村里还好,有娘家照应着,婆家虽然关系很尴尬,但也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可现在带着孩子住在这城市里,被人欺负了,就是去找人搬救兵都是来不及的。
段青恩也理解段姥姥的想法。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是在筒子楼里住着没错,但是还没到了那个人人都是门一关谁也不了解谁,一起住个几年都不知道邻居姓什么叫什么的时代。
大家基本上都能说得上几句话,邻里也有和睦的也有不和睦的,反正相处起来就看谁腰板硬了。
工作的地方也差不多。
没背景,没人照应,碰见个心坏的那就是专门死抓着欺负。
毕竟就算是心中不舒服,也没这个能力报复。
段姥姥自己吃过这种苦,当然不想女儿再受这种苦,也是正常的。
他看向正偷偷擦着眼泪的母亲。
她姓王,叫王秀红,是个在这个年代村里一抓一大把的名字。
性格也和传统女性的性子差不多,逆来顺受,人又柔弱,这一点从之前丈夫家暴她从来都不敢反抗,还在外人面前帮着遮掩就能看得出来。
而这样性子温柔,一向接受着以夫为天,一个家里要有一个男人做顶梁柱的她,却为了儿子不受委屈,死扛着一个人养大了孩子。
段青恩看着母亲,声音是独属于小孩子的软软:“妈妈,你想嫁人就去吧,我没关系的,其实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
他掰出还有一点肉肉的手指头,认真给王秀红算着;“我今年七岁,上一年级,老师说国家是九年义务教育,就算没有你,我也能一直上学,等到初中上完了,如果成绩好,我还能拿到老师说的奖学金,如果成绩再好一点,老师说还能被直接免学费录取。”
“我花不了太多钱的,把我送到老家,要是怕我给叔叔添麻烦,可以送我去老师说的那种寄宿学校,我听老师说,现在不管是哪个学校,都有奖学金,只要我成绩够好,我能很顺利的一直在学校的。”
段青恩给出的是目前最不错的解决方案了,而他也有自信自己能做到。
不给老段家添麻烦,也不当王秀红的拖油瓶。
他肯定能找到一家又免学费,又有奖学金的学校,假期的时候不管是住在哪边都只是短期。
这些话可以降低王秀红心里的愧疚,让她能够理智选择。
反正不管她选择什么,她都是他|妈,以后他还是会照样养着她。
王秀红看着将未来归归整整想好的儿子,心中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妈不改嫁,妈就带着你过。”
段姥姥刚才听着外孙子说的话都听愣了,想着这么一个小家伙,居然知道的还挺多。
现在一听见女儿说的话,立刻就急了:“诶哟秀红你怎么想的,青恩都说的这么清楚了,这孩子也懂事,不想着你吃苦,你自己一个月辛辛苦苦才赚多少钱,你就是死撑着不改嫁,你赚钱养家辛苦不说,也没时间去照顾青恩啊。”
王秀红却挺直了脊梁,擦掉从眼睛里掉出来的眼泪,认真道:“我要是改嫁,我嫁了人肯定还会再要孩子。”
“我现在觉得青恩是我最疼的孩子,那是因为我只有他一个孩子,也许刚嫁过去的时候,我还会想着青恩好不好,时不时的看看他,但是等我怀孕了,肚子里又有一个孩子了,我更加喜欢肚子里这个怎么办?”
段姥姥直拍大|腿;“再要孩子怎么了,我还不是有你和你哥俩娃,我对你们都是一样疼啊!”
“可是我和我哥都是一个爹啊。”
王秀红想的很清楚:“我现在疼青恩,以后呢,以后我和别人是一家人了,天天对着的是另外的孩子,另外的家人,时间长了,我心里能不偏心吗?青恩已经没爹了,我不能再让他没娘,我和他住在一起疼他,跟我改嫁继续疼他,这是不一样的。”
“而且他爹走了,要是妈再改嫁了,就算是能正常上学,同班的小孩子肯定还是会瞧不起我青恩的。”
这一点王秀红非常肯定,她小时候,爹还只是身子不好卧病在床呢,人还没走,就有人骂她没爹了。
就连段青恩都没想到,看来这么柔弱没主见的王秀红居然想了这么多。
段姥姥听的眼泪掉的更厉害了,就这么带着段青恩抱着女儿大哭:“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眼看着都要熬出头了,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段父走的太仓促,而且也没什么纠纷,既不是他被车撞了,也不是上班的时候出的事,而是他在休息日出去喝酒,结果回来的路上从桥上掉下去了。
第二天都被泡肿了才发现。
警|察也来查了,确定是一场意外之后,王秀红只能将丈夫的尸体送去火化,又往两边家里都打了电话。
段家那边的态度也都是震惊,毕竟虽然这个儿子和家里脱离关系了,他们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年轻就走了,倒是安慰了王秀红几句,也没说来看看。
而王家这边,老太太是立刻开始着手帮着女儿找再嫁人选。
要是段父之前对王秀红这个妻子好的话,她说不定还不会这么着急,对方一尸骨未寒就开始给女儿找下家。
问题是段父对她女儿也不好。
她女儿这么年纪轻轻的,长得也好看,没道理要守寡一辈子。
可惜,老太太到底还是没能说服了王秀红再嫁,只能遗憾的回去。
临走之前拉着女儿的手百般叮嘱要是有什么委屈了就打电话回来,反正千万别一个人扛着,要是抗不住了,不行她就来帮着带外孙子也行。
虽然她们都知道,如果老太太这样做了,第一个难受和受不了的就是王家大儿媳妇,到时候可能带不了几天,就又被催着回去了。
段姥姥哭过一场就走了。
王秀红擦擦眼泪,开始收拾家里。
段青恩就像是往常那样,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翻看着图画书。
这个家看上去是没了顶梁柱,但其实和之前也没差多少。
毕竟之前的父亲是个不着家的,下了班就去喝酒,大半夜的再醉醺醺回来,平时是一点家务都不做的。
而且他不光不做家务,还要跟个大爷似的让妻子伺|候他,有时候喝多了酒吐一地,第二天还要上班的王秀红还不得不大半夜爬起来,给他擦身子,做醒酒汤,又去收拾地。
而要是这个时候他还没彻底醉死过去,说不定还要打几下。
作为丈夫,他对妻子不好,作为父亲,也从来没照看过儿子。
这么久了,王秀红一直都是丧偶式育儿。
也就是现在这个时期,她又是农村长大的性子柔弱了,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忍不住跟他离婚了。
王秀红跟这个丈夫也是相亲在一起,没什么感情。
毕竟如果一个人天天打你的,你很难对他产生感情。
她哭,与其是说哭自己没了丈夫,还不如说是哭儿子没了父亲。
就算这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没多少照看,没了父亲的小孩子,在同龄人中到底是会被看不起的。
王秀红很快将家里收拾清楚了。
收拾好了,她擦擦眼泪,正准备做饭,门敲响了。
她过去打开门,见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小裙子的漂亮小女孩。
“阿姨好,阿姨我来找青恩,他在吗?”
“是雨轩啊。”
王秀红挤出一抹笑:“青恩在屋里呢,你去找他吧。”
郑雨轩熟门熟路的换了鞋,就跑到段青恩屋里了。
她从小和段青恩一起长大的,两人住对门,她来段家的时间差不多有自己家的一半次数多,也一点都不见外,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青恩,我来找你啦。”
段青恩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听到稚嫩的女孩声音,扭头看过去,正好看到穿着小裙子的小女孩走了进来。
她比他整整高了半个头,身上虽然穿着小裙子,但气质一点都不温柔,而是带着一股子的彪悍,见到段青恩了,解下了背着的书包,严肃着漂亮的脸蛋上前,径直走到竹马面前,抱着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这两天去我姥姥家了,刚回来,你没事吧?”
段青恩摇摇头:“我没事,其实我不怎么难受。”
原主年纪小,虽然知道人死了就是没了,但对着从不对他好声好气说话,偶尔心情不好还踹上一脚,甚至总在打他|妈妈的父亲其实没多少感情。
他哭到睡着,纯粹是因为见到妈妈在哭,自己也跟着害怕哭。
两人也只不过是一年级的小朋友。
但可能因为家庭原因,都比同龄人早熟很多,郑雨轩点点头:“你不难受就好了,我妈妈叫我过来哄哄你。”
说完,她从书包里掏出作业:“你今天的作业做了没有?没做就一起做吧。”
现在正是放暑假的时候,老师一般会布置那种一天一做的作业,这样也是为了让学生们不忘记知识点,但是大部分,不对,应该说九成的学生都会疯玩一个暑假,然后在最后几天疯狂补作业。
这个时候的学生基本上放假了都是没有家长看着的,现在街道上的车子不多,家长们基本上自己的童年时期也都是没人看着度过的,而且民风还比较淳朴,基本上只要住在一个地方,周围人家就都知道跑过去的孩子是哪一家的,路过的人又是哪家的亲戚,要是碰见个生人带着熟悉的孩子走,是肯定要拦住,自然也不用担心孩子被人拐走。
所以,学生们可以肆意的疯玩一个暑假,然后最后几天再赶作业修罗场。
他们玩的东西就简单多了,农村的孩子都是上山下河,爬树捉鸟,城里的孩子就是聚集在一起,玩从大人那偷偷拿过来的扑克牌,弹珠,在地上画个线跳房子,小女孩们玩跳皮筋。
买一分钱一块的麦芽糖够小心||舔||一天,弹珠最多的人,就是小孩子们之间最厉害的那个人。
而还没玩够,补作业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每次赶作业赶到吐,都会说下次放假我一定早早的写完。
然而到了下次放假,也还是先照玩不误。
俗称拖延症,同样是这个时期还没有出现的词汇。
但因为家庭原因早熟的郑雨轩和原主是没有拖延症的,原主是乖,郑雨轩是听老师说了只有好好念书成绩好,以后考上大学才能出人头地,能够带着父亲去大医院看病,所以才这么努力。
也正是因为两人基本上不和其他小孩一起玩,而且郑雨轩的爸爸还没了一条胳膊一条腿,在这一片的小孩子里,他们不太受欢迎。
他们是不懂郑雨轩的爸爸是受了伤的,只知道郑雨轩的爸爸是怪人,即使他平时都戴着假肢,小孩子们也还是会远远看见他了就跑开。
郑雨轩有个怪人做爸爸,当然也是他们口中的怪人。
她也只不过是个小女孩,被人这样说过之后,不伤心是不可能的,偷偷躲起来哭了一次之后,再出门看见那些小孩子,都抬起下巴一副“我才不想跟你们玩”的样子了。
郑雨轩是因为有个残疾爸爸被排斥,原主则完全是因为身子弱,性子怯懦了,她自己被人欺负了,都会摆出小刺猬的模样,要是看见原主被欺负了,也会把原主扯过来,让他躲在自己的刺猬肚子下面,谁来扎谁。
青梅竹马有很多对,但他们能即使长大了长久没见面还关系那么好,也大多是因为小时候,在这个最难受最低落时期被人排斥时的互相取暖。
郑雨轩来段家的次数太多了,基本上她都是白天段父不在的时候来,毕竟段父实在是脾气不好。
找出作业了,她熟门熟路坐在了段青恩左边的凳子上,拿着铅笔开始准备做作业。
段青恩见状,也收起了自己手上的本子。
郑雨轩眼尖看到了他的本子,惊讶道:“这是什么?”
段青恩把本子拿给她看:“我画的画。”
“真好看。”
郑雨轩家里没钱给她买课外书,她也只看过段青恩的图画本,接过了段青恩递过来的本子,看的十分认真。
上面正画着一只肥硕的大老鼠用长长尾巴卷着一个鸡蛋,一双眯眯眼明明很小,硬是被画出了几分奸诈和得意,显然很为自己能够偷到这个鸡蛋而兴奋。
而在它没注意到的上方,正有一双猫眼专注的盯着它,甚至还有一只抬起的爪子,肉垫旁边,是五个伸出的长长尖利指甲,透露着一股杀意。
这是一只花猫,身形矫健,即使只是蹲着都能看出来它是一只不胖不瘦刚刚好的猫,蹲着时,后腿能明显看出来绷紧了肌肉,显然,这只猫已经随时准备窜出去抓猎物了。
郑雨轩很喜欢的翻来覆去看个不停:“这个画的真好,青恩,你怎么这么厉害,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还会画画。”
“我看图画书看多了就学会了。”
段青恩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瞎话:“今天也是我第一次画。”
“第一次画就这么厉害了!”
郑雨轩简直就是崇拜的看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了,她夸着段青恩;“你画的比图画书里还好看,就是没有上颜色,要是上颜色了,肯定更好看。”
然后她就见穿着一身白色短袖,坐的板直的小男孩问她:“那你说我要是用这个投稿到出版社,他们会不会用我画的画来做图画书?”
郑雨轩愣了。
她就算是再早熟,也想不到这一层啊。
这最早也应该是五六年级的学生能够想到的,而且还是要在老师的指导下。
见她一脸的茫然,段青恩继续道:“我觉得我画的也不比书上的差,我想试试,要是他们真的能答应让我画,肯定会给我钱的。”
郑雨轩更茫然了:“他们为什么要给你钱啊?”
从她没问,出版社是什么啊,就能看出来,她知道的知识比同龄人丰富多少。
段青恩:“用了我的画肯定会给钱了,这叫稿费,像是我这本图画书,这些画都是人画出来的,他们画出来给出版社,然后出版社给他们钱。”
他语气还稚嫩着,虽然清脆,但一听就知道是个小孩子的声音,要是让大人听见了,肯定会觉得他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这种稿费正儿八经的大人还不一定拿得到呢,一个刚上一年级一个学期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拿得到。
但偏偏,段青恩是对着同样是小孩子的郑雨轩这么说的。
小孩子天真是真的,容易幻想也是真的。
而且他们还是那种真的期望的幻想。
比如现在,郑雨轩一听段青恩这么说,压根一点怀疑都没有,立刻兴奋起来了。
“那会有多少钱啊,会有很多钱吗?”
“我也不知道。”一个从来没投过的小孩子当然是不会知道有多少钱的。
段青恩道;“等我试试,先看看他们要不要我的画吧。”
郑雨轩却仿佛已经看见段青恩开始画画赚钱了。
她真心实意的夸道;“青恩,你真厉害,居然能画画赚钱,画的还这么好。”
“不过我们还是先来做作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