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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王师范一气连作佳词五首,孙张二人就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其余众人倒是赞不绝口,一时陶醉于或别离伤感,或沙场豪迈的诗词意境。
一场临河宴饮竟成了“王家大郎诗词品鉴会”!
此后,王师范的才名遍传平卢,“淄水宴饮”的美名响彻四方!
安师儒对王师范之才极为欣赏,对王师范之人亦有好感,只是不知是福,是祸。
当日下午申时初,众人虽诗意未散,尤自陶醉,然天黑前还要赶回城里,路程颇远,最近的也需一二时辰。于是,由安师儒提酒收场,众人散去,各自返家。
酉时中,经过一番赶路,随着刘鄩一声,“停!”王家车队停在颇有王羲之风范的“王府”匾额之下。
男仆女婢们纷纷下车,去把后面两辆大车上的物件搬回府里。
一时无事,王师范和刘鄩就在马上闲聊了起来,“大郎今日勇胜张奎,文压宴饮,实乃文武兼具,日后定能名扬天下,小兄在此恭贺了!”说着向王师范抱拳致敬。
“阿鄩莫要夸我,那张奎实是一外强中干浪荡之人,平卢镇可胜他之人多矣,不足称勇;至于几首词,虽佳,然却是酒兴起后偶得之罢了,不敢称雄。”王师范语出颇为诚恳。
“大郎真乃君子,胸怀坦荡,小兄何其有幸,得你如此益友!”见王师范少年得志,却谦虚如常,未着骄气,刘鄩不禁叹服。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其不善者而改之。阿鄩出身望族,智略过人,胜我之处多矣,亦是我之益友。”王师范也是直抒心中之感,而师师却是极为鄙视,“装!明明就是想收人家做小弟,虚伪!”
“你我意气相投,结为异姓兄弟何如?”刘鄩提议道,双目殷切注视王师范。
“哎,太上道了,不能坚持一会吗?实诚孩子啊!”贱气十足的师师恨铁不成钢般的吐槽,感叹刘鄩毫无演技,但这厮其实是蛮高兴的,毕竟能收下刘鄩还是一个不错的开局,只是贱贱的他嘴硬的很,不会轻易服软,美其名曰矜持。
“再加上王猛、王灵,正好师徒四人,这戏路有问题啊?”脑回路跳脱的师师想到曾经拍过的一部师徒四人取经神剧,哎,又跑偏了,看在穿越不易的份上,别难为自己了,来两句正常的吧。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王师范脱口而出。
二人遂击掌为誓,同声道:“刘鄩、王师范,今日结为异姓兄弟,日后当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阿兄!”,“二弟!”二人改了称呼,于马上双手紧紧相握,颇有英雄相惜之感。
誓言之声语出真诚,无私之音最是嘹亮,王敬武和郭大娘子闻听此言,也从马车上相继下来。
来到二人近前,王敬武看看王师范,又看看刘鄩,一抹笑容浮上坚毅的脸庞,道:“阿鄩军中历练两年,颇通军旅之事,且善智谋,虽为队长,却有上将之资,大郎你这个兄长认的好啊!”
转过头,又对刘鄩叮嘱道:“大郎尚未从军,于军旅之道毫无经验,阿鄩当多多指教于他,兄长之责,责无旁贷。”
“谨遵大人之命。”二人下马,作揖,齐声道。
旁边的郭大娘子也甚是喜欢刘鄩这个干练的年轻人,见仆人们将行李收拾停当,就笑言道:“今日大郎与阿鄩结为兄弟,甚是可喜,我们一家人须好好吃上几杯酒已示庆祝。”
“夫人所言极是。”王敬武接过话头,郭大娘子遂吩咐仆人去置办酒菜,一家人喜气洋洋地步入家门。
待得酒菜齐备,四人齐坐于“乌衣堂”前厅,王猛王灵两兄弟恭谨地立于王师范身后。
只听王敬武说道:“今日既是家宴,阿猛、阿灵,你二人也入座吧,我与你们父亲名为主仆,实则性命相托的兄弟,你二人又从小便伴随大郎左右,感情笃深,日后也当以兄长之礼待之。”
二人笑着齐声应道:“谨遵将军之命。”
王敬武故作不悦,指责二人,“在家应称伯父才对!”
二人嘿嘿一笑,瞬间改口,“谨遵伯父之命。”
“好了,一家人莫要客套了,一会儿酒菜都要凉了。”郭大娘子笑着打着圆场,一家人就一边话家常,一边吃起酒菜。
酒过三巡,刘鄩也渐渐融入了王家的温馨氛围,坦言道:“今日二弟虽说年少扬名是好事,只是却得罪了张家父子与孙礼之一众小人,免不了在安节度面前说些坏话。”
略一停顿,接着道:“安节度虽有爱才之名,却最是耳软心活,父亲当为二弟早做筹谋才是。”
王敬武点点头,深以为然,“阿鄩说的在理,是老成之言,大郎你有什么想法?”看向王师范。
王师范在回来路上已经想过,心中有了盘算,遂言道:“孩儿本不想招惹,只是今日他们当着众人之面羞辱我家,甚及祖宗,已触及底线,无有退路,自当反击。”
环视众人一眼,语气陡然拔高,接着道:“大丈夫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既已做了,就当承担后果,我王家立身根本在于军旅,强军在手,不怕牛鬼蛇神。因之愿从军,惟望父亲拨给一都人马,引为进身之资。”
“一都人马倒不是难事,只是如今并不太平,军旅之中颇有风险。”想及此处,王敬武有些迟疑,没有直接答应。
“孩儿晓得此中风险,入得军旅自会多加留意,做事虽胆子要大,心却要细,遇事想得全面些,不乏奇谋,行为却要端正,正所谓,胆大而心小,智圆而行方。”王师范将心中治军之策说出,以安父亲之心。
王敬武听罢,顿时眼睛一亮,看来儿子已是多有准备,心中疑虑释怀,又提出一个问题,“就依大郎之意,只是人马好说,得力部将却最是紧要,须得好好斟酌一番。”说着,眼光不经意间扫过刘鄩。
刘鄩会意,“鄩愿追随二弟,为其麾下队长。”站起身来,郑重向王敬武行叉手之礼。
“好,有阿鄩辅佐,为父就放心了,”王敬武手捋须髯,颇为满意,“你兄弟二人可各将一队,只是这兵,你是怎么想的?”随即看向王师范。
“孩儿想于父亲帐下优中选优。”王师范嘴角又是上翘,主意打到父亲王敬武军中。
“大郎想用何法来选?”王敬武颇有几分考校之意。
“昔年吴起选武卒,士兵身上必须能披重甲,手执长戟,腰悬利剑,后负犀面大橹,五十弩矢和强弩,同时携带三天军粮,半天内能连续急行军一百里,方为合格,孩儿在此基础上,还要加上骑术考核,正可谓,上马为骁骑,下马为雄兵。”王师范侃侃而谈,其实这个想法产生已经时日不短,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今天见父亲考校起来,正中下怀,岂能错过。
“我帐下虽有兵二三万,但按此选法怕也要精华去半了,”王敬武心头险些滴血,却也认可儿子此优中选优之法,“也罢,就依了你意,有此精锐在侧,想来也能多几分保障。”
“多谢父亲,只是这盔甲武器也要上等。”王师范趁热打铁道,这方面就得归功于师师,谁让人家脸皮厚呢,不,是演技精湛、高超,是基本职业素养过硬。
“好好好,都依你。”王敬武见儿子想得如此周全,心下更是释怀,虽说让他这样一搞着实有些肉疼,但这和儿子的安全却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此时,孙礼之陪同安师儒回府后,寒暄几句,就告退而出,只是却不曾回家,而是径直来到张霸先府邸。
待得入府,便被引入书房,二人刚一坐定,就听孙礼之言道:“礼之今日非但未能羞辱王家父子,反而让那黄毛小子大出风头,实在愧对将军信任。”拱手一揖。
“此事岂能怪礼之,都是那王家父子过于狡猾,来日方长,我就不信斗不倒他。”张霸先虽有几分不满,然日后还须孙礼之配合,不便责怪于他,出言安慰道。
“将军大量,”孙礼之眼睛微眯,“然礼之向来重信,岂能为人谋而不忠乎?”露出几丝阴谋味道,显然话里有话,只是故意卖弄一下。
“哦?莫非礼之又有高谋?”张霸先虽不通文墨,却也有几分小聪明,听出孙礼之言外之意。
“正是,只是此事甚为机密,此处?”孙礼之露出迟疑之色,眼神不自觉地朝门外望去。
“礼之且放宽心,我这间书房颇为隔音,门外又有心腹把守,闲杂人等根本不能靠近,有话尽可直说。”张霸先会意道。
“今晚我送安节度回府后,得到一份军情急报,”略微一顿,接着道,“天平军节度使张裼数日前病死,牙将崔君裕作乱,自称留后,知州事。因此事重大,安节度按下此报,不许声张,要静观其变。”
“王敬武也不通报?”张霸先疑惑了,这不正常啊。
“不通报,此正是妙处。”孙礼之嘿嘿奸笑两声。
“妙在何处?”张霸先伸头凑近孙礼之,尽显迫切。
“天平军发生如此大事,朝廷必然震动,我平卢镇与天平镇相邻,想来月内必会有旨意传下,命我平卢镇出兵平叛,而打仗可是会死人的!”死人二字咬得格外重些,“我们先保举那王家大郎一个县尉之职,得个举贤不避仇、公私分明的好名声,待到旨意传来,就劝说安节度派曹全晸那老东西领兵平叛,再把王家大郎列入出征名单,我们再做些手脚,这一老一小岂能活命,将军你说如此可妙?”
“妙,大妙,礼之高才!”张霸先忙伸出拇指恭维起来。
第二日,辰时中,张霸先和孙礼之不约而同来到安师儒府前,二人相视一笑。
待得仆人通禀,不多时就来到正房大厅,刚一坐定,安师儒就缓步走出。双眼朦胧,还有几分睡意,略带不快说道:“你二人今日如此这般早就过府,有何要事?”
张霸先偷瞄孙礼之一眼,孙礼之会意,说道:“节度容禀,昨日我二人于上巳节宴饮之中,因不敢相信王家大郎如此年纪,竟有惊天才气,多有质疑,然我等并非嫉贤妒能之辈,一宿难眠,不想我平卢镇有如此贤才而不能用,今早特来保举,望节度起用之。”说罢二人深深一揖。
“哦,那王家大郎确实才气逼人,我也甚是欣赏,难得你二人如此公私分明,不枉我平日倚重,”一听提起王师范,安师儒倒是起了几分兴致,“那让他任何职呢?”略带思索,自言自语,又似问道。
“自是随其父,任武职更好,只是他无军功在身,职位不可过高,免得难以服众,给他一个县尉之职,节度意下如何?”张霸先忙说道。
“如此文才,出任武职有些不妥吧?”安师儒没有拿定主意。
“节度多虑了,一来,让其出任武职是子承父业,自是惯例,二来,节度文才之高远在王家大郎之上多矣,得朝廷重用,身居节度高位,镇守一方,统御万民,今见其才气出众,赐予武职,实乃恩赏,一片爱才之心,岂有不妥之理?”
孙礼之绞尽脑汁,还不忘奉承巴结,偏偏安师儒就吃这套,“礼之说的甚是在理,正好博昌县尉出缺,就以我的名义发布任命吧。”终是做了决定,又闲聊几句,孙张二人就告退了。
为免夜长梦多,孙礼之径直找到节度帐下录事参军,将任命落实发出。
当日午时,王师范就接到了任命,马上就派王猛去找来刘鄩,和父亲王敬武三人商议多时,虽然觉得孙张二人举荐官职定不是出于好意,只是一时却也想不明白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儿,便决定整军后再去博昌县上任,一切小心提防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