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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师范一行人回到城西军营时,已经是亥时一刻左右。
月至中天,无云遮掩,夜空如镜,缀有繁星点点,照映静谧祥和一片。
士卒们大都回营房休息了,刘鄩心有忧虑,难以释怀,遂命骑兵着甲待命以备万一,而自己在王师范营房内焦急地来回踱着步。
心中反复盘算着,“王灵既然没回来报信,应该是没有什么意外?”
此时,一阵子马蹄声从营门方向传来。从声音的密集中听出不是哨探,料定必是县尉回营。
忙跑出营房,见王师范已下马向这边走来,身后跟着王猛和牛存节两员虎将,似乎后面还有一人,只是躲躲闪闪看不清楚。
待走到身前,王师范和刘鄩用力拥抱一下,分开后二人相视一笑,刘鄩上下左右端详一番,拨云见日般喜道:“没事就好!”
王师范也笑了,笑中日暖,“让阿兄担心了!走,咱们进屋详谈。”
那躲闪之人正是王灵,此刻也跟着众人进了王师范的营房,好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一般,殷勤地给刘鄩倒了一杯水,陪着笑脸,小心道:“让刘副都头担心了,您先喝口水,败败火。”
刘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话中带着七分火气,“你还知道我这担心呢?一晚上也不见你派人回来报信!”
王灵低着头,小声嘟囔解释着,“这不是没什么情况嘛。”
王师范见刘鄩还有训斥之意,忙上前假意气愤,“还敢顶嘴,门外罚站军姿一个时辰!差一刻也不能睡觉,还不快去!”说着还冲王灵挤了一下眼儿,王灵灰溜溜地跑出营房,如蒙大赦。
刘鄩也只是一时有些生气,见王师范为王灵开脱,索性就坡下驴,不提此事,转念想起宴会之事,关切地问道:“这场接风宴,可顺利?”
不等王师范回应,耿直、还有点倔强的牛存节,气愤道:“哼,这些狗官太不要脸,自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以县中困难为由,硬是拖着不给欠饷!”
“多亏县尉早有防备,让老牛取来那袋山贼耳朵,吓得他们魂都没了,才答应上报州里请赏!”王猛憨厚地附和着。
“这恐怕也是他们的托词,这帮人都是属貔貅的,向来只进不出。估计到了日子,赏银拿不出来,借口却能找来一堆。”刘鄩压低了声音,低沉得可怕,眼中也露出三分怒意。
“阿兄说得没错,现在看来,咱们以后的粮饷肯定也是问题,更别提救济牛家村了!一切皆须从长计议,为了度过眼下难关,只能暂向父亲求援了,估计三日内父亲就能命人押运粮饷到达博昌县。”
王师范说完,众人无奈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随后两日,破浪都恢复了往日训练。因为辎重队和原县兵都不是军中精锐,成长起来需要一个过程。王师范深知循序渐进的道理,就只给他们安排了基础训练,像体能和列军阵。
而那一百五十名精锐则是进行战术演练,通过训练可以让普通士卒更加熟练战阵的转换和战斗技能,更重要的是能提高什长,尤其是队长的临阵指挥能力。
这也是王师范从遇袭这件事中悟出的,“全都不能只依靠我和阿兄指挥调度,在突发情况下,也需要阿猛、存节等人能看清局势,随机应变。”
为此,王师范还特意组织了一次“军事会议”。使全都什长以上的骨干意识到,“除了严格遵守军令外,在失去指挥的情况下,自己需要独立做出判断,临机审时、不误战机。”
在随后两日的训练中,王猛、王灵、王铁、牛存节这四员王师范的心腹爱将十分用心,在运动中随时留意彼此的位置和动向,心中也多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大局观,为日后独立领兵埋下了希望的种子!
挥汗如雨的训练时光总是如同白驹过隙,转眼间就到了三月十五日的傍晚时分。
结束了一日训练的破浪勇士们,正三五成群的坐在树下绿荫里纳着凉,一边聊着天,一边等候着丰盛的饭餐,这是他们一天中最惬意的一段时光。
王师范拿出了最后的军资,每日置办猪羊给兄弟们补身体,整个破浪都士气高涨得过分,没有丝毫即将断粮的恐慌。
在肥腻猪肉、解馋羊腿的熏陶下,原来的百名县兵脑中也刻入了“跟着王县尉有肉吃”的念头,而这就是破浪都的印记。
就在此时,一骑飞马驰向营门,口中高喊“紧急军情”!
只是今日轮岗执勤的王铁,心中谨记“无通报,不得入营”的破浪铁律,军规森严胜细柳,亚夫已逝有师范!
毫不犹豫地将报信之人拦于营外,派手下士卒把军报快速送到王师范手中。
王师范看过军报后,意识到事态严重,果断命令士卒去把报信之人带过来,一边叫来门外执勤的牛存节,“存节,速去召集什长以上人员来议事,事情紧急,不得拖延!”
不一会儿,风尘仆仆的报信之人就被带到王师范面前。
此人不敢稍有耽搁,喘了两口气,急切说道:“禀王县尉,今日上午得到朝廷紧急军报,天平镇在半月前发生叛乱,命我平卢镇派兵平叛。
安节度急令你速带兵前往淄州,暂归曹刺史节制,定于三月十六日晨出兵平叛,误时则军法从事!”
“什么?三月十六日出兵!这里到淄州治所淄川县足有一百五十余里,一夜之间怎么能赶到?不如现在就杀了老子!”刚到门口的王铁,一听如此扯淡的命令,当即暴跳如雷,张口大骂起来。
“赶不赶得到那是你们的事,军令我已送到,这就回益都复命!”报信之人阴恻恻说完,就夺门而出,还欲拦阻的王铁被牛存节死死地抱住。
“够了!兄弟们,我听到这个命令也和你们一样气愤,但军情似火,军法无情!
我命令,骑、步、弓弩三队马上集合!
一刻钟后出发,急行军直奔淄川,必须在明晨卯时前赶到,这是死命令!”
时间紧急已迫眉,王师范当机立断,刘鄩等人抱拳领命,刚才还大呼小叫的王铁见县尉已经下令,也二话不说,直接出门整军去了。
“老李,你队里兄弟身体还在恢复之中,这次就并入辎重队,由你统领,在后面押运粮草,但最迟也要在两日内,务必赶到淄川!
这对兄弟们是个考验,你可要做好大家思想工作,把队伍带好,拜托了!”
对刚吃上两天饱饭,绝大部分都没有上阵经验的原县兵,王师范心中有所顾虑,但此刻军情不等人,也只能给李献一些压力,嘱托几句。
李献闻言,心头一热,感受到的却是王师范对他的信任,“县尉放心,两日不到,我老李提头来见!”
王师范重重一拍李献肩头,“好兄弟!去吧。”
随后,王师范在亲兵的协助下,一身明光铠穿戴整齐,快步出门。此时黑风已被牵来,王师范翻身上马,直奔校场。
校场中央一百五十名破浪勇士已经整装待发,眼神中没有丝毫胆怯,亦无军情紧急的慌张,而是火热,是“闻战则喜”的炙热!他们都看向了同一个目标,那就是他们的统帅,县尉王师范!
“明日卯时前急行军赶到淄川县,误时则斩,你们怕吗?”似是疑问,实则激将。
“不怕!不怕!不怕!”充满阳刚之声回荡在校场上空,惊起飞鸟一行。
“出发!”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此时已不须多言,王师范双腿一夹马腹,右手一提缰绳,蓄势已久的黑风四蹄用力,率先冲出营门。
而此时张敬先的府上,却是高朋满座,鼓乐齐鸣,檀板共金樽,一派喜气洋洋!
县丞等心腹之人纷纷恭贺送走“瘟神”,张敬先心中的愁云也随着军令的到来而消散,颇为畅快,“这军令就是那王家大郎的催命符!他是回不来了,只能去阎王那里要欠饷了!不过,这剿灭山贼之功却是县里的,犒赏之银还是要领回来的,可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嘿嘿!”
那县丞灵机一动,奉承阿谀道,“这平灭山贼本就是县令帷幄之功,关他人何事?当酬县令!”众人随声附和。
张敬先喜形于色,“诸位的相助之功,本县令亦记在心中,这赏银,大家人人有份!”
“谢县令!”几人会心而笑,口中自是不吝赞美之言。
王师范出发大约半个时辰后,辎重队终于将营中仅剩的粮草和营帐等物件装车完毕。
李献脸上一片愁容,“这剩余的粮食只够三百人两日之用,等到了淄川也就所剩无几了,哪够出征之用啊!”
正在此刻,营门外车轮滚滚之声传来,即将出发的辎重队众人闻声望去,见一骑越众而来,“王县尉何在?”
李献是现在营中军职最高之人,上前应道:“县尉已奉命出征,正在赶往淄川路上,你等是何人,有何事?”语含戒备之意。
“都是自家人,我等是王都使派来给兄弟们送粮饷的,不知王县尉何时去的淄川?”
李献这两日来对破浪都的背景也是了解了,知道王都使是王师范的父亲,这来人是友非敌。
戒备之意立去,忙上前热络道:“兄弟辛苦了,我家县尉刚走半个时辰,按军令得在明晨赶到淄川,这路上定是全力赶路,估计此时已经走出近二十里,我等辎重队也马上要出发了。”
“哦,这样就好,王都使已经知道军令之事了。就怕王县尉一时气愤,又担心后继无粮而误了军令,故特派我押解粮饷,务必在今晚赶到,以解王县尉燃眉之急。
总算幸不辱命,这次运来之粮足够你们三百人一月之用,现在就交接给你,我这就去追王县尉,告知粮饷无忧!”来人在马上一抱拳,就策马离营直追王师范而去。
李献听到运来一月之粮,顿时喜上心头,忙令手下辎重兵上前接收。
随后,直接带着这些救命军粮,走官道向淄川赶去,心中笃定,“这是县尉给我下的第一道军令,必须在限时之前到达,定不负县尉擢拔之恩、信重之情!”
是夜,破浪勇士们,注定无眠赴戎机!
能夜行一百五十里,创造奇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