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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浪营出济阳县,过淄青二州,达青州东南方牟山脚下,翻过牟山,又东行一段,抵达潍水之滨,此处为青、莱、密三州交界之地,依山傍水,尽占地利之便,乃是平卢镇的南大门所在,再向南行就将走出平卢镇,进入泰宁镇地界。
破浪营扎下营盘后,王师范就命人捆扎木筏,以备沿潍水南下之用,毕竟现在尚无舟师,只能以简代繁,暂时度过眼前难关。
他自己也没闲着,遇此兵家必争之地当然要实地详查一番,于是带着麾下众将遍览四周地形地势,在王师范的心中,这里将是他日后经略泰宁镇的前进基地。
一日后,木筏准备妥当,王师范命步兵乘木筏顺潍水而南下,骑兵则沿河岸护卫随行,大军于潍水下游的密州再行休整。
密州是平卢镇南下当面第一州,随后经沂州,入海州。于此三州王师范皆稍作停留,以观地利、人和。
因沂、海二州是泰宁、徐州两镇的交界,海州更是泰宁、徐州、淮南三镇之交界,在地图上把沂、海二州连接起来,将构成后世山东南扼徐淮之首津!
以着眼全国的宏大视角重新审视,沂、海二州的地位将高于牟山脚下的平卢镇南大门,因为这里是眺望南方的瞳孔所在。
大军出海州,终于抵达泗水之滨。考察一番地势,王师范决定南渡泗水,在泗水南岸择要地以扎营。
虽然扎营泗水北岸,可借河流之利阻挡贼军,且握有半渡而击的先手,但泗水防线过长,而贼军近二十倍于东路军,根本防不胜防。
如此不如在泗水南岸与敌接战,万一战事不利,可沿泗水支流北上沂州,以为退路,并有机会重新构筑阻贼东去的第二道防线。
终于,在泗水西南十里一处山丘,面向泗州一侧,呈半月形布阵,主阵设在山丘之上,视野开阔,可瞭望四方,防止敌人绕路侧后发起攻击。
因山丘背侧与泗水之间一马平川,并无遮挡,是很容易发现敌人的,而且骑兵从山丘上狂奔而下,借助势能转化的冲力,敌人很难抵挡,所以在山丘背侧面向泗水一面,只是埋下几处暗哨,并不驻军。
还有一个优势就是,此处位于泗水主支流交叉形成的三角形地带中心,到泗水主支流距离相等,一来取水方便,二来有两条退路可选,能保证在战局不利时,不至退路被贼所阻。
扎营地点确定后,王师范命亲兵两队面南战备,以防偷袭,第一、第五两都修建营盘,优先修建山顶主阵,山脚各阵向东西延展,以备曹全晸主力大军驻扎。
扎营的同时,给曹全晸带路的哨探也已派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此次出征王师范并没有急于赶路,在各个战略要地都多有停留,单纯从军事角度考量,他已犯了兵家大忌,毕竟留给敌人时间过多,很多地利优势将不复存在,正是兵贵神速之要。
而实际上,王师范是掌握敌人动向的,知道敌军短期内不会北上。
皆因王灵领导下的暗卫很是得力,其在敌军北上各要地布下的眼线已然开始活动,即使滁、和二州之内,亦多有暗卫搜集情报的踪影。
其实,黄贼所部会顿兵不前,这是在王师范意料之中的。
皆因淮南地处南北要冲,商贸繁荣,又有海贸之利,且境内河流众多,土地肥沃,人口稠密,堪称大唐最富庶之地,更是劫掠财富、扩充大军的上佳之选,而且主将高骈虽拥重兵,却据城不战,黄贼岂可轻易放过此等壮大之良机!
五日后,曹全晸终于率军渡过泗水,到达王师范扎营之地。
王师范将山顶主阵让出,和刘鄩、牛存节一起移至山脚环阵西侧三座连阵,刘、牛二都居前,王师范带领亲兵两队居后,局部呈三角形布阵。
曹全晸所率主力,以曹存实所部三千人居环阵中央,曹翊所部三千人居环阵东侧,自己亲率帅营三千人居山顶主阵。
待诸部入驻指定营寨、哨探广布四周时,已至傍晚时分,曹全晸召集所有东路军都以上将领,于主阵帅帐议事。
当王师范带领部将进入帅帐时,只见帅案下方左手边放了两把椅子,右手边放了一把椅子,而左右手第一把椅子上各坐一人,正是曹存实和曹翊。
王师范瞬间明白,这左手边第二把椅子,应该是给自己准备的。于是,上前与两位曹兄热情地打起招呼,毕竟他们去年还曾一同对敌,这种生死之间建立的交情最是难忘。
“二位兄长一路辛苦,小弟这厢有礼了。”王师范躬身施礼。
“贤弟你如今可是风光了,数月不见就已摇身一变,成了当今陛下的义弟,这一声兄长我可有些担不起啊,哈哈哈。”曹翊直接和王师范开起玩笑,带着几分调戏之意,毫不见外,直爽得可爱。
“阿翊莫要胡闹,注意你的言辞,不可对当今陛下稍有不恭!”见曹翊说得随便,持重的曹存实当即拿出兄长的派头,呵斥道。
“存实兄长,没有那么严重的,翊兄只是和我开个玩笑,再说,就算过分点儿,这帅帐之内都是咱们自己人,也传不出去嘛,呵呵。”王师范主动替曹翊开脱道,顺便抛了一个媚眼,这厮演起来了,专业是如此的刻骨铭心啊。
“还是师范贤弟对我脾气,来,坐下聊。”曹翊很高兴。
“师范贤弟,你这营盘地点选得好啊!看来最近兵书战策定是没少温习,不像某人啊。”曹存实也拿表弟那性子没办法,就转移了话题,还顺便调侃了一句,正所谓搂草打兔子,老实人也是耍活宝的。
曹翊并不放在心上,心胸可赞,只是问道:“哦,好在哪里?兄长说来听听。”
“此处是附近唯一高地,四周一举一动皆在我军掌握之中,且依山扎营利于我军防守,山后近河便于取水,也留下退路,我军已立于不败之地,攻守之道可随心随势自取。”曹存实果然有几分真才实学,一眼看破此中妙处。
“存实兄长才是高人啊,小弟费尽心思才选中此地,兄长只是一眼就看出底细,胜过小弟多矣!”王师范不要钱的马屁直接拍上,再配上俊面贱笑,殷勤得紧呢。
“诶,你俩就别互相吹捧了......大帅到!”曹翔探头进入帅帐,调皮了一下,随即严肃报号。
王师范三人当即从座椅中起身,身后各自部将身躯挺直,眼盯缓步迈入帅帐的曹全晸,抱拳高声齐道:“参见大帅!”
曹全晸巡视了一圈山上山下的营盘,对王师范的安排很是满意,此时心情不错,一边向两边将领摆着手,一边笑着说道:“都免礼吧。”
走到王师范身前,停步说道:“贤侄营盘选得好,也扎得好啊!”
面对第二次夸奖,王师范竟然脸不红、心不跳,腹黑男,不,是演技又进步了。
“阿兄都说过了。”曹翊小声抱怨了一句,直爽之人心里藏不住话。
“就你多嘴!”曹全晸虽已是六十岁,却耳聪目明,当即狠狠瞪了曹翊一眼,大帅虎威四溢。
光环闪耀的曹全晸快走几步,在帅椅上坐定,扫视帐下诸将,满意地说道:“今日天平与平卢两军胜利会师,正是大喜之日,本帅决定,商讨完敌情对策后,众将今日欢聚一场,预祝我等讨贼凯旋!”
“谨遵帅令!”帐下一片喜气洋洋。
“好了,先说正事,师范贤侄,你早到几日,这敌情打探如何?”曹全晸看向王师范。
“回禀大帅,据哨探回报,近日黄贼所部一直都在淮南各州各县劫掠,暂时没有进兵之意,而淮南高帅据城死守,按兵不动,末将看不透此中的破敌之策。”
王师范隐去暗卫的存在,只是报出实情,对于高骈的说辞,非不懂,而是想探探曹全晸的看法。
“哼,他高骈哪有什么破敌之策,只是畏敌避战罢了!”曹全晸恨声说道,“之前剿贼形势大好时,他欲独吞降贼大功,反而被黄贼所乘,如今虽说其部将张璘先胜后败,不幸阵亡,但淮南镇实力尚在,而他只知一味闭门怯战,我派去请求合兵灭贼的信使也被他打发了,看来此战只能依靠诸位的武勇了!”
“全凭大帅差遣!”帐下众将斗志昂扬。
被手下的敢战之声感染,曹全晸的心情好转一些,接着说道:“好,诸将之心本帅知晓了,下面都说说破敌之策,尽管畅所欲言,不用考虑是好还是不好,本帅不会怪罪。”
“父帅,咱们集中兵力,直接杀过去就是,贼人不过乌合之众,怎能挡我官军锋锐!咱们可不是高骈那胆小鬼!”曹翊先声夺人,依旧勇猛无畏。
“曹将军所言甚是!”
“末将愿领先锋之职!”
“末将附议!”
......
曹翊身后部将纷纷响应,果然是什么将领带出什么样的兵,这些将领和曹翊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听到部将的拥护之声,曹翊也有些飘飘然,越来越感觉自己的计策很不错,这厮自我陶醉了。
“末将不赞成!那黄贼所部一年来屡破官军,先是岭南,后是江陵,最后全歼淮南张璘所部,可见贼军并非乌合之众,且其一败父帅之手,再败张璘之手,却能收拢贼众,整军再战,甚至用计反败张璘所部,更见其坚韧、狡诈,故万万不可轻军冒进!”曹存实还是一贯的谨慎有余。
“存实说得在理,可恨那刘巨容欲养贼自重,为了不让本帅率兵乘胜追击黄贼,竟然上奏朝廷撤换了我的江西招讨使之职,否则黄贼焉有今日的猖獗!”
曹存实的话让曹全晸想起了去年的灭贼良机,不禁牢骚一句,但也肯定了曹存实的分析,间接否定了曹翊的主张。
见大帅不同意直接进击黄贼,最活跃的曹翊及其身后部将顿时蔫了,而条条在理的曹存实所言却并无破敌之策,帅帐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帅案后的曹全晸将目光看向了王师范,这一眼寄予了无限期望。
王师范心中是有些想法的,但却不想直接说出来,于是说道:“大帅,末将有些模糊想法,还不成熟,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就让我的部将先说吧。”
王师范这么做一来是想给自己的部将一个表现机会,尤其是“一步百计”的刘鄩,二来也是想逼迫部将主动思考,动动脑子,须知作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官,可不能只知道喊打喊杀。
闻听此言,曹全晸来了兴趣,目光打量起王师范身后孤单单的那么几人,“难道这中间还有善谋之人?否则师范贤侄为何如此说?”暗暗想到。
破浪营中有资格站在这里的随征诸将,也只有刘鄩、牛存节、王重师、王彦章四人,其中三人眉头紧皱,只有一人似有成竹于心,正是刘鄩。
见半天无人响应,弄得王师范有些尴尬,刘鄩当即出班,向曹全晸深施一礼,然后自报家门道:“启禀曹帅,末将是王县令麾下,破浪营副指挥使,刘鄩。”
“哦,你有何良策,尽管说来,本帅洗耳恭听。”曹全晸颇有帅者气度。
“末将所想也非是什么良策,只是按着军中惯例,在不明敌军战力之时,当谨慎试探,再做权衡。
故我的建议是,以主力固守大营不动,再以都为单位派出骑兵,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寻机歼敌一部,不仅可以试探敌军战力、消耗敌军、积小胜为大胜,还能观察贼将应对之策,有利于我军下一步的部署。”刘鄩侃侃而谈,谦虚儒雅却也毫不怯场。
曹全晸的双眸亮了,“好一个积小胜为大胜!别具一格!恭喜师范贤侄得此智谋之将啊,哈哈。”其心中认可刘鄩的计策,及刘鄩本人。
“刘鄩为我义兄,向来以多智见长,所谋之策远胜师范,末将附议!”
其实,王师范所想也是先行试探,但他选择了藏拙,把高光时刻让给了刘鄩,毕竟破浪营也需要多树立几位服众的将才,以便日后独挡一面,而这种机会必须是建立在对王师范绝对忠诚之上的。不管是前世史书所载,还是现实表现,刘鄩都是值得信任的。
“好,就依刘鄩之计,明日择将扰敌!”曹全晸做出了决定。
随后,自然是一场盛宴,但却无酒。两军各将彼此熟络起来,这样也有利于日后的协同作战,不论曹全晸,还是王师范,都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