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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三日,奉命赶往济阳县万胜军校主事的敬翔和刘鄩传来回信,经查平卢镇军册核实,厢军各军都、营二级正副职均已到齐,无一人缺席,同时已经按计划展开集训。
王师范看过信后,马上命传令兵传达自己的第二道帅令:即日起,全军都头以上军职任命必须出自镇府,各军都指挥使没有擅自任命的权力!
这个命令无异于是一剂猛药,收回人事任命权是王师范掌控厢军的又一强力手段,也让在济阳县受训的厢军将校明白谁才是这平卢镇的真正主人!谁才有能力有实力有权力给予他们想要的一切!
而在益都县形同软禁的各军都指挥使也只能认命,接受眼前的一切,只有一心替王家父子卖命才能保住现有的荣华富贵。
而且经过这一波接着一波的骚操作,王师范也不怕有人胆敢生出贰心。
至于情面,是他王师范给予的,这种掌握主动的情面才是最长久的,终是不能把江山大业压在别人施与的情面之上,因为那是沙滩上的城堡,不堪一击!
又是半月过去,在影卫的密切监视之下,平卢镇风平浪静,没有发生潜在的骚乱与动荡,王家父子终于放下心来。
“大郎,现在看,军队的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咱们也该进行下一步了。
为父已经命人去传师悦、师克、师诲三人,都是自家人,又是文职,不会遇到阻力的,届时你也表表态,给你堂兄弟们一个定心丸。”书房只有父子二人对坐,王敬武叮嘱着儿子。
“父亲放心,儿子明白其中道理,日后在治理地方上也要仰仗兄长与两位贤弟。”
王师范笑着回应父亲,只是自己心里明白,叔伯兄弟虽比外人更值得信任,但也不能绝对信任,通读史书的他见过太多的祸起萧墙,上一个乱世魏晋南北朝就是司马家内乱造成,前车之鉴不远,身为一镇之主,亦是注定孤家寡人。
又是三日,王府张灯结彩,男仆女婢们忙碌的穿梭往来,热闹非凡,因为今日是王府家宴。
乌衣堂偏厅,一老四少围着一张圆桌而坐,年老之人正是身为王家族长的王敬武,其余四人自然是王师范与他的三位身居刺史高位的堂兄弟。
“三位贤侄远道而来,辛苦了,伯父先敬你们一杯。”王敬武笑融融地端起面前的酒杯,面上挂着的都是对家族晚辈的慈爱。
身为王敬武弟弟长子的王师悦连忙谦辞,“伯父言重了,父亲去世的早,我们兄弟三人都是靠着伯父的接济才得以长大成人,如今更是替我们谋得官身,还是一州刺史这般的高位,已是令我们兄弟三人今生难以报答于万一,此番只是赶了几日路,怎敢告苦,理应由我们敬伯父和师范贤弟才是。”
王师克和王师诲也跟着端起酒杯,恭谨地说道:“侄儿敬伯父、师范兄长。”
“你们有心了,伯父就受了你们的一番心意,大郎你也同饮吧。”
“是,父亲,悦兄,两位贤弟请。”说着,王师范与众人一饮而尽。
王师悦事先猜到这次被伯父召回益都县可能与范弟登上平卢镇主帅有关,就试探问道:“侄儿在棣州已经听说了,如今伯父已经将兵权交与范弟,此番这么急召回我们兄弟三人,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我们办,侄儿们定竭力办好。”
王师克和王师诲二人也竖起耳朵,知道正题来了,只听王敬武欣慰地笑着说道:“师悦这几年没白历练,遇事也能看出火候,这很好,伯父很是欣慰。
你说对了,如今大郎虽仍为平卢镇副帅,却全盘接手兵权,这次叫你们兄弟回来,就是要当面告诉你们,日后平卢镇的政事也一并由大郎做主,你们要向对待我一般对待大郎,为咱王家的事尽心尽力。”
兄弟三人与王师范一般,也是自幼学儒,虽性子上兄长王师悦更老成、稳重,两个弟弟急躁、鲁莽一些,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尊卑纲常的理解,三人连忙起身,一躬到底,口中向对待上级般恭敬道:“棣州(登州、莱州)刺史,见过大帅!”
王敬武给儿子递了一个眼神,王师范会意,没有初为上位者的轻狂,依旧如往常兄弟间那般亲切、和蔼,一一扶起三人,抱拳回礼。
“悦兄、克弟、诲弟的学识师范极为钦佩,你们在地方上的功绩师范也看在眼里,日后还望兄弟们鼎力助我,为了王家家业的兴隆,师范拜托了!”
“大帅放心,属下是从淄州走出去的,深刻体会大帅欲行仁政的决心,而且在淄州跟杜师傅和张长史亦是学到不少治政的本事,一定遵照淄州范例在棣州搞起来,让百姓的生计有个着落。”
王师悦确实是王师范亲手提拔的,当初升任淄州刺史时就是让王师悦接替了济阳县令之职,济阳县可以说是王师范施政的起点,而且最初的侍卫亲军多是来自那里,如今都已是各级将校。
如此根本之地交到自己手中,器重之意已是再明显不过,故先于两位弟弟表达自己的心意。
“悦兄的能力师范相信。”王师范温言称赞王师悦。
“大帅,师克虽未到淄州当面学习,却也是多有耳闻,而且伯父在我上任前,将杜师傅亲手攥写的‘淄州经验’给了我,数月来也是以淄州为榜样办事的。
未免下面的人蒙骗于我,总是亲自深入到田间地头、市井之中,不敢有丝毫怠慢。”王师克接着说道。
“大帅,属下在莱州也是如师克一般,努力数月,虽说政令比刚到任时通达不少,层层阻力却依然不少,一切的根源皆在于地方上贪腐成风、结党营私泛滥。
一则属下为了大局的稳定未敢贸然动手,二则也是没个章程,人手亦是不足,故久托不决,今日正好请教大帅。”
王师诲是个急脾气,马上将困扰自己多月的难题抛了出来,因为他久闻堂兄的贤名,真诚求教。
“我们那里也是差不多的。”王师悦和王师克深有同感的附和道。
王师范没想到三位堂兄弟如此务实,一见面就谈起政务,对于这个治政毒瘤他亦是早已有数,一直没有行雷霆手段,也是出于稳定的考虑,但没有行动不代表不行动,一切皆在酝酿之中,显然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故安慰道。
“此事师范也注意到了,亦有兄弟们的顾虑,你们暂且隐忍,暗中观察,本帅会在合适的时候拿出个章程,你们依令行事即可。”
“属下谨遵大帅之令!”三人齐声回道,尤其是王师诲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兴奋,都是听出了王师范已经有了谋划,却属他藏不住心事,性子使然。
“好了,你们兄弟日后精诚团结就是,大郎心思缜密,有大将之风,拿不定注意的时候就来信请示、等待命令,老夫还没见过难住大郎的事呢!呵呵,来,今日不谈公事了,只谈家事。”
王敬武将兄弟四人的对答听在耳中,乐在心中,自己这三个堂侄都是用心办事,对儿子也拿出了应有的下属姿态,兄弟齐心,相信平卢镇的政务出不了大的问题,重点已经划完,剩下的时间当然要一叙家常,亲人间还是轻松点好。
有了王敬武定的调子,随后自是无人再谈政事,三人于亲切中始终恪守着下属之礼,更让王敬武安心、王师范满意。
虽然王师范没有明说,但对待贪腐积弊确是思虑时日不短了,心中也有了一些思路,只待解决兵权问题后,就与师傅杜荀鹤和张文蔚等人商议,确定个章程下来。
在三位堂兄返回各自州府前,王师范特意从淄州府学、县学和吏员中选出精干之人,随他们一道而去,并再三嘱咐将这批自己人安插在不显眼、却是紧要的位置上。
先把能做的事做好,对于无法推进或阻力甚大的事情,小事可以先放下,大事报到镇府,大的行动必须等待镇府之令,不可擅自鲁莽行事。
说到鲁莽,王师范又特意叮嘱王师克和王师诲,对王师悦倒是未再提醒,显然更放心一些。
随着三人返回各州,逐步将王师范派出的人安插下去,都是与钱粮有关的要害部门,虽不是主官,却是经手之人,可以说,各州的主要经济来源,像商税、农税、屯保的耕种皆在州府的掌控之中。
屯保是破而后立,一切从头开始,自是尽在王师范掌控之下,地方势力不能插手,但各地的商税、农税中却是积弊很深,地方盘剥商人、垄断生意、哄抬物价的事依旧如故。
王师范制定的商税政策在三州之地得不到有效落实,农税更是一塌糊涂,瞒报田亩、谎报收成,总之能少交税的事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地方势力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做。
王家的三位刺史有正式的公文上报各州的积弊,王师范监控内部的利剑“影卫”也没闲着,这支在他亲自指挥下的隐秘内卫部队不断收集着各种情报,为王师范的最终决策提供着有力的证据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