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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所有的下人都审问完毕,林家下人房都是几人合住,不存在单间,几乎人人都说陈管家死的时候他们都在睡觉,互相作证。林海心中沉思,一般来说,杀人动机不外乎两种,为财或者为仇,陈管家的钱财并未丢失一文,那么就是为仇了,冯旭也想到了这点,因此审问时都问过陈管家可曾和人结仇结怨。
林海发现,王管事和负责采买的刘大在审问过程中眼神闪烁不定,不是说谎就是有所隐瞒,他暗中记下这几个人,稍后祥加审问。
下人们说的基本都大同小异,且对陈管家有所不满,因主家都在京城,陈管家在老宅一人独大,贪了不少姑苏祖田的租子,有不少人心生不忿,对他颇有怨言,陈管家得了好处,还知道不能一人独大,收买了几个管事,越发地肆无忌惮。
若说结怨,这院子里的每一个人基本都跟他有怨。但那些不在场的证据,又实实在在地将他们排除在外。
冯旭问不出什么,先回府衙,明天再来查案。林海送别了冯旭,直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他忽略的地方,略一思索,他派了宝山和葭雪分别去查陈管家老杨和白露的底细。
陈管家还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自己就是奴才,还买了几个小丫鬟伺候他,那些丫鬟年龄都不大,最小的就是七岁的小铃铛,刚买进来没几天,最大的和白露同龄,名叫英子,今年十三岁。
陈管家死后,林海暂时还没安排这些丫鬟的去处,现在葭雪负责他的针线饮食还要在书房干活,其他事情就忙不过来,因此让顺便让葭雪也打听打听这几个小丫鬟的品性,提拔一个上来。
葭雪初来乍到,只认识刚才领她去林海起居之处的婆子,姓谭,她找到谭氏时,谭氏正和几个差不多同龄的婆子说话。
“陈管家一死,白露她们几个可怎么办诶!”谭氏看着白露走过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外一个婆子啐道:“依我说,陈管家那种人死了倒好,虽说白露是陈管家的干女儿,可比丫鬟还不如,挨打挨骂了多少年,总算脱离苦海了,可你们说大爷会怎么安置她们呢?”
第三个婆子冷笑道:“陈管家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买些丫鬟来伺候他,买她们的人是陈管家又不是林家,大爷留下她们是大发慈悲,打发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葭雪在后面听得清楚,原来白露经常被陈管家殴打,她也是从小挨打挨骂,不由对白露心生同情,看来白露的人缘还不错,为她说话的婆子还不少,走出来笑道:“原来谭妈妈在这,倒让我好找。”
“哟,葭雪姑娘,这可不敢当,您找我有什么事?”谭氏转过身,陪着笑说道,葭雪是京城跟着大爷过来的,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可都是副小姐,她们这些粗使婆子都得奉承好了。
葭雪笑道:“我哪里能称得上姑娘,不过就是个小丫鬟罢了,都服侍主子,跟各位妈妈一个样。是这么个事,以前都有两个丫鬟服侍大爷,我往常负责大爷的针线和饮食,其他事情都顾不过来,大爷要提拔个丫鬟。我听说白露姐姐勤快能干,就是不知她素日为人如何。”
“大爷想提拔白露?”谭氏吃了一惊,难以置信。
葭雪叹道:“这不是看白露刚没了爹,大爷善心,才想给她个差事。”
谭氏咧嘴一笑,眼角皱纹堆起,道:“白露不错,手脚勤快,心地善良,人又机灵,就是命太苦,若大爷要提拔白露,可真是她的造化了。”
话起开头,下面的就好说了,葭雪奇道:“白露姐姐命苦?这从何说起?”
谭氏叹道:“那丫头是陈管家在外头捡回来的,捡到她的那天刚好是白露,就起了这个名,虽然陈管家收了她做干女儿,可从她懂事开始就把她当丫鬟使唤,稍不如意就又打又骂。这还不算,陈管家这些年买小丫头,那些小丫头稍有行差踏错,他也总拿白露出气。唉,可怜白露那孩子,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这么好的孩子,若是我女儿,我做梦都笑醒了,陈管家也下得去手!”
家暴,虐童,就像她们说的那样,陈管家死了倒好,死了白露以后也不用受虐了,葭雪神色微微一黯,如果她没有被步穹卖掉,跟白露过的也是一样的日子,等到了年纪,再像她母亲王春一样被卖掉给哥哥狗子换媳妇,这种人生,是她绝对不敢想象的。
葭雪别过谭氏,又找到陈管家买来的几个丫鬟,分别叫英子,阿涓,画眉,沫儿,小铃铛,提起要提拔丫鬟伺候林海,她以为她们会争相不让,然而让她吃惊的是,这五个丫鬟竟然一致推荐了白露,年龄最长的英子道:“白露姐姐人那么好,这个差事非她莫属。”七嘴八舌地说起白露的表现来,阿涓几滴眼泪道:“多亏了白露姐姐,不然我……”话音未落,画眉立即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那女孩住口不说。
这点小动作落在葭雪眼里,她立即就看出来她们之间有秘密,和白露有关的秘密,但这些秘密,她一个初来乍到之人是打听不出来什么的。
白露已经换了一身素服,从头到脚没戴任何首饰,得知此事后并没有表现出激动欣喜之情,只淡然道:“爹爹虽非亲父,却有养育之恩,我身为女儿,理应为亡父守孝,我一身晦气,恐冲撞了大爷,葭雪姑娘不如把这个恩典给英子吧。”英子和白露同龄,闻言一愣,她可从来没想过跟白露抢这份别人求之不得的美差。
葭雪道:“这哪里是我能做得了主的,等我回了大爷,看大爷如何决定吧。”离开白露她们的住所,葭雪回到林海的院子,宝山比她早一步回来,正在跟林海说他打听出来的事。
陈管家死过两个老婆,无儿无女,都说他命硬克妻,就再也说不到亲事,后来他捡到一个女婴,就是白露,收作了干女儿。陈管家在老宅一手遮天,王管事和刘大都和他沆瀣一气,前几个月陈管家和王管事有矛盾,据说是因为陈管家看到王管事偷偷摸摸进白露的屋子被他发现了,两人因此吵过一架,还差点动手,后来没过几天两人又跟没事了似的。至于管马车的老杨,他平时都在马棚干活,很少能见到陈管家,两人几乎都没什么交集。
林海听了默然片刻,又问葭雪打听到了什么。葭雪一五一十地把刚才听到的事都说了出来,她有想法,白露常年被陈管家家暴,有杀人动机也说得过去,在现代家暴都被当做“家务事”来处理,警察不管,就算受害人被虐待至死,施暴者也就坐几年牢而已,这点没有谁比葭雪更有感触,古代就更别说了,白露表面上是陈管家的义女,其实还是他的奴婢,主人对奴婢别说殴打,就算卖了杀了也没人说他错了。
王管事和白露都有杀人动机和嫌疑,那么接下来就是看他们的不在场证据是否真实了。不过也不排除王管事收买了老杨门前做戏,毕竟说撞门的是他,谁都没看见是不是真的撞门。
葭雪端了热水毛巾进来,看见地上一溜林海的脚印,都是泥巴,连鞋上都满是泥土,放下水盆拿了双新鞋出来,更衣换鞋这种事情都是林海自己动手,但他现在想着案子,哪里顾得上这个,葭雪见他一动不动,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爷,把鞋换了吧,不然满屋子都是泥。”
像有一道闪电劈开了心头怎么也散不开的迷雾,林海双眼一亮,“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林海霍然站起来,问了葭雪白露住在何处,立即唤宝山过来,“宝山,你去把从案发现场到白露的住处之间的必经之路上干活的人找到,问他们今天早上都看到过谁,有没有看到白露。”
林海洗漱干净,葭雪把残水端出去倒掉,回到房间给林海斟了一杯茶,“王管事也有嫌疑,大爷为何独独怀疑白露?”
“你说的对,王管事的确有嫌疑,但白露身上的疑点更多。”林海坐回椅子里,换下干净的鞋,“从子时开始下了一夜的雨,地上如此泥泞,从别处过来,鞋底怎么可能会没有泥巴呢,但白露的鞋,可干净地很。”
审问下人们的时候不觉得,葭雪这才回想起来,别人进屋子都是满脚的泥,只有白露的鞋上只是沾了点水而已,也就是说,她根本不是从自己的住处过来的,她撒了谎,惟一的解释就是她一直潜伏在房间里,老杨撞开了门,发现尸体出去喊人,白露就装作刚刚赶过来的样子,这算是密室杀人中大胆又常见的手法了。
林海喝了一口茶道:“不过这也不能证明白露是凶手,但她应该知道些什么,是目击证人也说不定,还有,凶器又在哪里呢?”
葭雪想了想,把刚才她在白露那边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林海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白露经常为了那些小丫鬟挨打,她们心存感激也说得过去,可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能说呢,难道和陈管家的死有关?”言毕叹了口气皱眉道:“多少年没回来,老宅竟然变得如此不堪,等这案子破了,我得好好整顿一番了。”
葭雪道:“是该整顿整顿了,大爷回来是读书应试的,可不能让这些糟心事给打扰了。”
林海皱眉沉吟片刻,唤林四进来,道:“四叔,我总觉得白露她们那几个丫鬟有古怪,你着人暗中看着她们。”
林四点头应下,忽见阳波进来通传道:“大爷,白露和小铃铛求见。”
林海道:“让她们进来。”
得到了林海的允许,白露携了小铃铛的手走进屋子,只见白露一身素服,身上头上没一点妆饰,脸色苍白,一进屋就给林海下跪磕头,小铃铛有样学样,也跟着白露一起下跪磕头。
林海猜想白露必定是有求于自己,且听听她说些什么,“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白露却没有起来,结结实实给林海磕了三个头,才直起身子道:“大爷,奴婢听说主家主子最是仁善,都是积德积福之人,因此奴婢斗胆,求大爷帮帮小铃铛吧,她是被拐子卖来的,求大爷帮小铃铛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奴婢做牛做马,感谢大爷的大恩大德。”小铃铛紧紧挨着白露,看来是在拐子那里受了不少罪,十分怕人。
林海大吃一惊,他生平最恨拐子,害得人骨肉分离家破人亡,若能助小铃铛和家人团聚,他也算是功德一件,立即询问小铃铛有关她亲生父母之事,但这孩子吓得狠了,只记得自己是金陵人氏,两年前跟着奶奶出门赶集,奶奶一个错手不见,她就被拐子抱走了,其他的就说不清了。
葭雪恶意揣测,只怕那奶奶不是粗心大意,而是故意为之的吧,遗弃女童可不是什么稀罕事情。林海对葭雪道:“你把小铃铛带下去,四叔,打发几个人去金陵查访小铃铛的父母情况。”林四和葭雪领命,带着小铃铛出去了。
林海道:“起来说话吧,其他丫鬟呢?”
白露依言起身,低眉顺眼恭敬地道:“其他人都是爹爹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
“白露,你为什么要说谎?”林海定定地盯着白露下垂的眼帘,忽然闲闲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