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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在家听贾敏说过宝玉,宝玉最得老太太溺爱,不喜读书也无人敢管,她父亲是状元公,长兄十四岁考中秀才,自己和姐姐虽是女孩,但父亲请了先生教导,除了不能科考做官,其他一切都与男儿无异,因此她比较看重饱读诗书之人,对不喜欢读书的宝玉就略有点不大喜欢,心中疑惑想着:“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童?”
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七八岁左右的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脖子上戴着金螭璎珞,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五彩晶莹的美玉。
黛玉一见,心里暗暗一惊,分明是第一次见宝玉,为何竟然觉得眼熟?菁玉留心看着黛玉,捕捉到黛玉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之色,便知道这是原著剧情的强大力量了,任她怎么努力地弄了许多变数出来,有些事情依然无法改变。
宝玉进屋先给贾母请安,起来后看向贾敏,对贾敏行了一礼,唤了一声“姑妈。”他今天早就知道扬州的姑妈一家回京,姑妈有两个女儿,四年前他已经见过大姐姐菁玉,还没见过表妹,就想着留在贾母处好见上一见,奈何贾政唤了他出去接待林家大表哥,宝玉生性喜欢清俊的女孩,对世间男子多不屑一顾,但见明玉生得风流隽秀,和自家大伯很不一样,心里那点不快就烟消云散了,哪知道相处了还没一会儿,这位林表哥开口闭口便是功名前途,贾政更是让宝玉以明玉为榜样向其学习,还数落了他一顿,对林表哥的好感便成了惋惜,可惜好端端一个隽逸公子当什么禄蟲。
晚宴过后,宝玉好不容易挨到贾政放了他,飞一般地回到贾母的荣庆堂,便知道屋里这位眼生的贵妇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姑妈了。
贾敏乍见宝玉亦是微微一惊,宝玉从头到脚跟她在梦中所见到的一模一样,这孩子打扮得也太花里胡哨了,不知他还会不会做出给黛玉取字摔玉的事情来。
贾敏面上夸了宝玉两句,给了表礼,宝玉收下道谢,贾敏正要给宝玉介绍自家三个孩子,却见宝玉直看着黛玉脱口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敏眉头一皱,宝玉也太轻浮了,黛玉现在可是跟着父母兄弟姊妹一起过来的,他竟然视别人如无物,初次见黛玉便是这种话,黛玉听了心中不喜,却碍着外祖母的面子没有发作。
贾母没注意到贾敏不悦的眼神,笑得一脸宠溺,她现在心里还想着让宝玉黛玉结亲的事儿,若是两个孩子处出了感情,这事就成了。
菁玉立即说道:“表弟以前见过我,我和妹妹长得像,表弟自然也觉得妹妹眼熟了。”
宝玉连忙对菁玉行了个礼,笑道:“林姐姐好。”他原想凑在黛玉身边坐下,贾敏却早有准备,之前就让黛玉挨着自己坐,涵玉挨着黛玉,最外面的是菁玉,这样一来,黛玉两边都有人,宝玉就没法凑过来了。
宝玉只好坐到贾母身边,看向黛玉问道:“妹妹可曾读书?”
黛玉心中不觉好笑,宝玉自己极恶读书,却问别人读不读书,方才听外祖母之言,她不大喜欢女孩子多读诗书,但母亲对自己读书之事非常上心,因此实话实说,回道:“上了几年学,刚只念了《四书》。”
宝玉暗觉可惜,这么一个仙子似的妹妹竟读那些之乎者也的圣贤书,“妹妹尊名是哪个字?”
黛玉说了自己的乳名,宝玉又追问表字,黛玉眉尖微蹙,道:“无字。”
贾敏越听越气,眼前一幕幕和梦中的场景别无二致,将来贾府欺负黛玉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在脑海里纷沓而来,只听得宝玉笑嘻嘻的声音传入耳中:“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
“宝兄弟,我父母都还在呢,你就越过他们给我妹妹起表字,你这是何意?”菁玉蓦然开口,打断了宝玉即将出口的话,冷冷睥睨了他一眼。
贾敏回想梦中诸事,不禁更加生气,看了宝玉一眼,冰冷的眼神看得宝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这才想起《礼记》中于男女表字之事的记载,男子成年而字,由长辈恩师取字,女子许嫁,笄而字,由父母或夫君取表字。如今黛玉父母俱在,尚未说亲,他一时忘形当着贾敏的面给黛玉取表字,他这是想给黛玉当父母还是当夫君呢,难怪姑妈看着他的眼神那么可怕了。
至此,黛玉对宝玉初次见面觉得似曾相识的好感全部消磨殆尽,这位表哥竟然如此无礼,明明知道自己还未许嫁,却要给自己取表字,他把自己当什么了?一双罥烟眉蹙得更深,微微低头向贾敏靠过去。
贾敏感觉到女儿受了委屈,心疼地搂住了黛玉的肩膀,梦中黛玉孤身来此,对宝玉无礼的行为她除了忍让别无他法,满屋的人竟然都没有人觉得宝玉给黛玉取表字有何不妥,这是故意放纵着让黛玉受欺负么。
宝玉讪讪地干笑了一下,贾母道:“宝玉还小呢,童言无忌,他不过是说着玩的。”
涵玉对宝玉这等无礼的行为十分不满,说道:“原来表哥没读过《礼记》啊。”他五岁都知道待客礼数,这位七岁的表哥却如此,不知是真不知道规矩礼仪,还是明知故犯呢。
宝玉的脸红了个透,连忙转移话题,向黛玉问道:“妹妹有玉没有?”
黛玉的目光落到宝玉脖子里挂着的那块通灵宝玉上,心想他有此灵玉,故也问她有没有,淡淡地回答道:“若是寻常之玉,我倒有不少,却没有你那般的通灵宝玉,想来那玉是一件罕物,岂能人人都有的。”
宝玉听了,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摘下通灵宝玉狠狠一摔,骂道:“什么罕物,连人之高低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吓的众丫鬟一拥而上争着去拾玉。
贾母急的搂了宝玉流泪道:“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那是你的命根子!”
宝玉满面泪痕泣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如今来了这们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
眼前一幕幕重演,贾敏脑中嗡嗡作响,一时间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只觉得手脚冰凉,胸臆间憋闷得几乎快要窒息,她看着一屋子的人都争抢着去捡玉,贾母心疼安慰宝玉,有谁注意到自己的黛玉被吓得哭了出来,惊恐地依偎着自己,小小的身躯颤抖着,咬着唇忍着不哭出声来。
“若觉得不是个好东西,那就扔了吧,越性扔远一些。”乱哄哄之中,忽然响起贾敏淡淡的声音,她自小在家娇宠无比,从来没受过什么气,如今当了母亲,更舍不得女儿受半点委屈,王夫人几次三番给下马威,宝玉连连唐突黛玉,贾敏忍到现在已是极限了。
宝玉听了这话愣住了,向来都是一群人劝着求着他好好戴着这玉,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宝贝孙子还没哄好,贾敏又说这话,贾母不悦道:“小孩子闹着玩,你怎么还当真了。”
贾敏握紧了黛玉冰凉的小手,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说道:“我开玩笑呢,当然知道那是宝玉的命根子,怎么能随便扔了呢。”
听了这话,贾母心中更加不高兴了,贾敏言外之意就是通灵宝玉在贾母眼里是极其珍贵之物,宝玉自己岂有不知,还是说扔就扔,哪里是真的不想要这块玉,分明是仗着祖母宠爱使性子发脾气。
贾母刚要开口,忽见外头丫鬟进来传话道:“姑老爷和懋大爷来了。”
贾母也顾不上哄宝玉了,连忙让人把林海父子请进来,林海林懋父子二人进来,看到贾敏面沉如水,黛玉依偎在贾敏怀里,脸上犹有泪痕,宝玉呆坐着,贾母也是一脸的不高兴,就猜测到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了,林海和林懋上前对贾母行礼问好,林海坐下后看了黛玉一眼,满目慈爱,黛玉面色回暖,对父亲露出一丝笑意。
贾母笑道:“你们外放十几年,可算是回来了,以后长住京城,时常回来看看我,我要留敏儿多住几天,姑老爷可别舍不得。”
林海含笑回道:“岳母说哪里的话,您和敏儿是至亲骨肉,我怎么会拦着敏儿见母亲呢。”顿了顿道:“天色不早了,我过来跟岳母辞行,这就接敏儿他们家去了。”
贾母大吃了一惊,道:“林家祖宅都十来年没人住了,不好好整修一番如何能住,我早就派人把梨香院整理出来等着你们呢。”
林海客气地道:“上回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跟岳母说,妹婿已经帮着我修葺祖宅了,前几日完工,今天行李都搬回去了。小婿惭愧,恐辜负岳母的一番好意了。”
贾母冷笑道:“一个个都嫌弃我老了管不了事儿,居然没个人告诉我一声,我还巴巴地让凤丫头收拾梨香院,准备了几车子银霜炭等着你们回来,那屋子烧得暖烘烘,放着你小时候最喜欢的水仙花,十一年没见,好不容易见着了,才来多久就要走。”贾母说着说着,语气从生气转为伤心,拿了帕子拭泪。
贾敏看到贾母满头银丝,心头微微一痛,说道:“母亲,女儿已经回京了,来日方长,以后常来陪您。但真的不能住下,说句冒犯的话,上头是最不喜欢看官员来往过密的。”
贾母闻言冷冷一惊,林海是当今心腹,对当今的喜好岂能不知一二,如今刚升了从一品吏部尚书,虽说位高权重,却万万不能碰触皇帝的禁忌,贾母心中万般不舍诸多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她原想留下黛玉多住几天,和宝玉好亲近亲近,但方才宝玉摔玉惹得贾敏不快,现在不是留下黛玉的时候,只能将来再找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