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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七,菁玉收到喜报,娘家大嫂颜雅南平安诞下麟儿,母子安好,林海亲自给长孙起名林玮,明玉颜雅南夫妻商量后给孩子起了乳名世安,五月初七大办满月酒,菁玉回娘家探望大嫂侄儿,只看到邢夫人王熙凤并三春,不见王夫人和宝玉前来,以往宝玉来林家还挺积极的,这次居然不见人,菁玉不禁有些好奇,随口问起宝玉,王熙凤拉着她走到一边低声道:“昨儿宝玉挨了打,现在还躺着不能动呢。”
菁玉这才想起来,原著里就是这个时间金钏儿投井自尽,忠顺王府派人向贾府问蒋玉菡的去向,接着贾政大发雷霆将宝玉打了一顿,不过这个时候宝钗早已入宫,黛玉更不在贾府,没有人给他送药送关心了。
林玮满三个月时,庆熙帝外放的圣旨下到了林府,调任林懋赴巴蜀益州任通判,即日起走马上任。
益州有天府之国的美誉,土地肥沃,物产丰饶,乃大靖西南之粮仓,林懋被外放至此,可见圣对他的看重,唯一美中不足者,蜀地远在千里之外,出入巴蜀唯有从西京入秦岭栈道经汉中再入金牛道这一条路,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其中辛苦可想而知,林懋不忍和妻儿分离,又不忍妻儿受奔波之苦,思前想后再与颜雅南商量,现在世安还太小,不宜上路奔波,他先去益州上任,待孩子长大一点再接他们母子过去团聚。
颜雅南含泪送别林懋,之后悉心照料幼子孝顺公婆,每日与黛玉作伴,看书下棋弹琴绣花,也不觉日子无聊。
菁玉以“小产”为借口休养了几个月不与水溶同屋过夜,七月某一日,北静太妃问起了菁玉的身体状况,闲闲道:“菁玉既然大好了,溶儿也该挪回去了,小别胜新婚,若能有孕就再好不过了。”
自从去年说好了五年之约,除了府中大小事务各家来往,菁玉几乎从来不和水溶说别的事情,没有问过梅如雪一个字,没有短了梅如雪的东西,也明令禁止丫鬟们找梅如雪的麻烦,她从来没把自己当过水溶的妻子,也不会因此而记恨别人。
菁玉很有分寸地做着北静王妃应该做的每一件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她不会在自己的私事上求助于水溶,水溶有事问她的时候,只有公事她还会与他商量,私事上,她不会发表任何看法,淡然道:“这是你的私事,没有必要让我知道。”
整整一年如此,这样的日子折磨得水溶气闷不已,即使菁玉亲口说出了自己仍然有记忆的前世经历,他还是固执地希望她就是葭雪,他找了这么多年,遇到过无数男男女女,如果菁玉不是,那还会有谁是呢?他没有别的人选了。
然而,他根本分辨不清,菁玉到底是因为自己做了“替身”而生气,还是她隐瞒了真相仍然恨他而故意疏远,他无数次鼓起勇气想对菁玉全盘托出,却在她无喜无怒标准式的假面微笑下败下阵来。
不说,他还有四年的时间,说出口,只怕连这四年的时间也没有了吧。
菁玉洗漱完毕一言不发早早上床睡觉,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说,隔开内外间的珠帘是新换不久的,明明只是一道玉珠串起来的帘子,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分不清那一边的人究竟是不是她。
入秋之后,两广一带秋雨暴涨,爆发了大规模的洪灾,朝廷赈灾的粮款又被地方上几个贪官瓜分了个干净,分到老百姓手里就一口难以下咽的糠,朝廷还没来得及派遣钦差大臣过去查赈灾钱粮被贪污的案子,两广就发生了民变,还有一些绿林土匪集结起来杀了几个县官,声势浩大,在两广迅速壮大起来。庆熙帝调兵遣将,派遣北静王水溶即刻带领精兵出发前往两广匪患最严重的贺州平乱,同时查处赈灾钱粮被贪一案。
出发前两天,菁玉给水溶准备出门的行头,铠甲军备自不用说,换洗衣裳银钱药品等等都准备妥当,想了想又往里头添了几瓶药和几张药方,说道:“贺州在岭南,那一带瘴气大,这方子能解瘴毒,我放箱子里头了。”
水溶看着菁玉忙碌的背影,胸口微微发闷,“还没有别的话对我说?”
菁玉静默了片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看向水溶,启唇却没有发出声音,之后才轻声道:“平安回来。”
水溶压住心底纠结了许多年的不安恐慌,他经历过太多太多的战争,这一去不知结果如何,他不能留着遗憾参战,下定了决心,一步步走到菁玉面前,凝视着她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眼,用复杂的语气认真地道:“我有话对你说。”
菁玉忽然有了一瞬间的慌乱,她似乎猜测到水溶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急忙侧身避开,“有什么话等你凯旋回朝之后再说吧。”
水溶蓦然一把抓住菁玉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不,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万一我在外头交代了,我不想带着遗憾走。”
菁玉尽力平息自己加速的心跳,镇定地道:“开什么玩笑,你武功这么厉害,怎么会交代了。”用力一挣,试图甩脱水溶的束缚。
“你知道我是谁,告诉我你知道。”察觉到菁玉想挣脱的意图,水溶索性抓住了菁玉另外一只手,运劲加力,牢牢地将她定在自己面前,目光灼热而痛苦,语气中有着明显的哀求。
菁玉呼吸一滞,理了理思绪,对上水溶的眼睛,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道:“我说过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不要再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水溶置若罔闻,烛光朦胧,眼前的人分明有着与她一样的决绝,和心里的人重重叠叠,“我知道你还恨我,我不敢奢求你原谅我,可你不要不认我,求你不要忘了我。”
心底深处骤起的疼痛翻开了令她最恐惧的回忆,菁玉运尽所有的力量挣脱了水溶双手的钳制,咬牙道:“水溶你醒醒吧!我是林菁玉,我不是她!你前世是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说你过得好好的还折腾这些干什么!”
时至今日,菁玉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办法忘记那种恐惧,穿越前因为一纸结婚证,她便失去了自己身体的主宰权,从新婚之夜到死,没有一次是她主动愿意的,第一次的粗暴疼痛让她害怕不已,接下来的每一次都伴随着呵斥暴力让她的恐惧累计叠加,到后来连接吻也本能地排斥。赵徽,这个她爱过又恨过的男人,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也将她极力遗忘的噩梦重演。
即使拼命地想忘记,可心灵的创伤又岂是那么容易愈合的,不用刻意去回想,最可怕的记忆也会自动浮现,断腿成残,功力全失,她的反抗根本无济于事,彼时的赵徽没有喝醉,他不糊涂,他清醒得很,除了眼里浓浓的火焰是毫不掩饰的欲色,他说的话她至今为止还记得。
“我们心里都有彼此,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是不是因为那个姓袁的?我将他五马分尸,你怨我了?”
“除了袁大哥,我死在你手里的战友还少吗?”
“你叫他‘袁大哥’,五马分尸,他也不冤。我等了你十年忍了十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你以为你是谁,我跟谁当朋友凭什么要你来管?我手下那么多男兵,是不是在你看来我跟他们都不清不楚?即使如此,又与你何干?”
“这是你逼我的!”欲/火燃烧尽了所有的理智,压抑了十年的欲望轻而易举地决堤,她用尽了所有能反抗的方法,可一个身体虚弱的残疾人如何是他的对手。
二十多年前的恐惧再度袭来,极度的惊恐之下她竟然失声了,一个字也喊不出来骂不出来,只能拼尽所有的能力反抗着双眼发红将她身上的衣服撕成碎片的男人,咬,抓,能用的方法都用上了,始终无济于事,那一刻她分不清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到底是郑飞还是赵徽,也没什么分别了,他们都是伤害自己的畜生混蛋!
她反抗的啃咬和指甲抓过的疼痛刺激得欲望越发强烈,他吻遍了她身体上所有的伤痕,在她拼尽全力无力反抗后才渐渐地从粗暴转为温柔,吻到她脸颊上一片咸咸的味道,才慌了神,微微清醒了一瞬。
她哭了,他到底在做什么?!
然而短暂的清醒还是无法抵挡克制了十年的欲望,他忍不了,也不想再忍了,这样她就会永远地就在自己身边了,女人嘛,总能哄好的。
可他忘了,她不是那种哄哄就能好的女人。
下/体撕裂的疼痛让她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每当此时她就会将自己的意识封闭起来把自己当做一个死人,对他来说或许连充气娃娃都不如吧,死鱼一样,这是郑飞对她最常说的话,她很想问,那你为什么还要上一条死鱼呢?直到死,这话也没敢问出口。
女人不配合,鱼水之欢也没什么乐趣,索然无味结束后,他心里才生出了些许愧意,甜言蜜语道歉赔罪,却掩饰不住他内心的小得意,他把她变成了他的女人,她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第二天晚上,他就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死亡的代价,直到死后他才明白他爱上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即使她杀了他,他依然无法将她从心里剔除。
可她连认错弥补的机会也不想给他。
菁玉不恨赵徽了,杀了他便够了,但不代表会原谅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更不会重新接受他。虽然水溶改变了很多,变化之大让她从来没想到他们竟是同一个人,她还喜欢过水溶,然而,这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她必定会走,谁都不会记得她,又何必多做无谓的纠缠。
拉回了思绪,菁玉看到水溶的双眼迅速灰暗下去,“你……”他只说了一个字就沉默了,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离开。
水溶再次回来已是半夜,菁玉尚未入睡,不知水溶出去做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她也不想过问,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水溶出征,北静太妃万般不舍,回来后埋怨皇帝几句,说水溶还没有留后呢就被派出去平乱,也忒不近人情了,朝中武将那么多,干啥非水溶不可。
贺州距京城路遥远,来回一趟也要三个月,这场战事结束,水溶最快也要半年才能回来了。
入冬后,两广传来邸报,水溶刚到贺州就斩了两个贪官,一个月后,动乱大部分已平息,势力最大的一股叛军集结在南宁柳州一带,首领乃两广最大的绿林高手贺望之,水溶与之对峙,打得很是艰难,胶着至今未分胜负。
腊月初一,菁玉准备各家年礼,正忙得热火朝天,忽听丫鬟进来传报:“王妃,梅姑娘求见。”
菁玉放下手里的活,“叫她进来吧。”这一年半以来她梅如雪没什么来往,不亲近也不害她,也不许别人找她的麻烦,梅如雪见了菁玉毕恭毕敬,却也不曾主动过来,今天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呢?
“拜见王妃。”梅如雪是一个来的,穿着冬衣小袄,显得有些臃肿,见到菁玉跪地便拜。
菁玉道:“免礼,你有事找我?”
梅如雪点点头,面带难色看了周围的丫鬟一眼,菁玉会意,吩咐丫鬟都出去。
屋内无人,梅如雪再度给菁玉跪下,砰砰磕头哀求道:“我知道麻烦王妃不对,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求王妃救命!”
菁玉惊讶道:“发生什么事了?谁会要你的性命?”
梅如雪抬头,眼神惊恐不安,踟蹰半晌,嗫嚅道:“我,我,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