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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湛也跟着愣了一下,从众人反应来看,萧翎肯定说对了,可他没管萧翎怎么猜对的,而是指着覃彦胜问萧翎道:“你称呼他为将军?”
他堂堂襄国公世子爷,上阵杀敌无数的人才能被称之为将军,以前这人明显是土匪贼寇,能冠以这样的称呼吗?虽然高湛知道萧翎不是那种讨好别人的人,可还是听着别扭。
萧翎扬眸一笑,一手负后望着覃彦胜道:“覃将军祖父曾是番禺总督下的左将军,管着海路货物运输,防击海寇,可偏偏因性子耿直,被一些朝中想借着海贸牟取暴利的重臣看不下去,他们捏造了一条罪证将你祖父入狱,你祖父冤死,你父亲便带着一家老小逃了出来,到了湖湘一带!”
“覃将军虽然是曲华寨的寨主,可为人刚正耿直,从不打劫平民百姓和商户,只争对官差下手,三年前,有一支过路的绿林打劫朝廷运粮的军队,他带着人前去解救,杀了那批盗匪,你因功被封五品振威将军,只是你因此失了半个手掌!”
萧翎说完这句话后,覃彦胜那只放在右手腋下的左手伸了出来,众人看到确实缺了半个手掌,不由朝萧翎投入了惊骇的目光,无不惊讶于萧翎见多识广,也对覃彦胜更为钦佩。高湛更是投去了几分赞赏的眼光。
覃彦胜朝萧翎拱手一拜,“区区小名,不足挂齿!”心里顿时对这位神采飞扬的俊逸公子心生敬佩。
“这位公子真是见识广博啊,居然连覃彦胜的老底都知道,敢问公子何人啊?”站在萧翎右边这一位身形不高却十分精悍,穿着一件深绿布衫的中年汉子扯着笑意问道。
萧翎却没有回他,只是深深看了他几眼,“阁下应该就是彭文堂将军吧!”
彭文堂对于萧翎认出他来,不甚惊讶,毕竟这边四位,他是资历最深的寨主,如果萧翎认出覃彦胜必然能认出他来。彭文堂笑了笑没说话,等着萧翎的下文。
“彭先生的父亲彭允臻老先生世代守在湘西一带,原本只是一个小洞主,后多次救济贫苦百姓,投靠之人越来越多,原本是湖湘一带最大的洞蛮,可辰皇寨兴起后,强迫百姓必须上贡粮食物资给他们,否则就杀了全家,彭家声势才渐渐弱下去!”
“哎!”彭文堂叹了一口气,“我们彭家只想保境安民,却不晓那辰皇寨的辰龙却有争霸的心思,控制整个朗州后还带着蛮兵四处抢掠,威逼朝廷,简直是民怨沸腾!”
“彭家一向宽厚待人,造福湘西一带百姓,在下佩服彭家代代相传的家风!”萧翎拱手一礼,
彭文堂立即还礼,“公子这等心胸气魄才令我等汗颜,不知公子是何路神仙,怎么得罪了辰皇寨?”
“等等,”这时覃彦胜忽然来了兴趣,他指着那第三个问萧翎道:“公子不防猜猜他是谁?你要猜出来了,我们再无二话!”
彭文堂也点点头,摸了摸胡子期待地看着萧翎。高湛从他们二人的神色看出,这个人铁定不好猜。
萧翎和高湛同时朝第三个人看去,只见他身形比较高瘦,看着十八九岁的样子,长相端正目光还显得有些羞涩,别人多看他几眼,他还有些脸红,高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样怎么做寨主的啊,难怪打劫不到钱财,弟兄都不跟你混了呢!”
高湛见他身后站着的蛮兵相对比较少才有这话,这少年被说笑了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没有胆怯。
萧翎深深看了他几眼,目光落在他右手拇指与食指上时,轻轻一笑,抬眉道:“这位公子应该是廖光潜前辈的后人吧!”
他此话一出,众人无不色变,不仅因为萧翎猜出了他的身份,更因为他居然知道廖光潜。
忽然间这位廖公子眼眸一眯,神色一紧,稍稍有些防备起萧翎来。
萧翎朝他淡淡一笑,示意他不要紧张,继续道:“廖光潜先生乃南陈三朝元老,后被自己一手提拔出来的顾幼林设计给扳倒,这个罪名还不浅,正是欺君大罪,廖家阖府下狱,亲信子弟无一生还,这是三十年前南陈一桩冤案,现在顾家权势滔天,自然无人敢提及,在下曾游历四海,路经廖家老家豫章时,耳闻廖家曾有一个子孙逃了出来往西边来了,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廖公子的父亲。”
“你怎么判断我就是廖家后人呢!”廖宣明眯着眼望着他,听到萧翎把廖家的事称为冤案时,放松了警惕。
萧翎惋惜了一声,看着那只右手道:“廖家虽然以文臣入朝,可家里子弟都有习武的风范,廖家最拿手的便是‘千机梭’,几乎代代相传,我见你右手拇指和食指那茧比旁人大,可见是常习练的缘故,而我不否认,我确实听说过这里有个廖姓的洞蛮,故而猜测公子是廖家之后。”
三人被萧翎这等眼力心智和博闻强识所拜服,齐齐拱手一拜,“今日是我等唐突公子了,还请公子抱上尊姓,我等好款待一二!”
“哈哈!”高湛甚为光彩地拍了拍萧翎的肩,一脸得意道:“他呀,就是人见人爱,鬼见鬼愁的萧太傅家七公子萧翎,你们唤他七公子便可!”
高湛内心此刻几乎翻江倒海,萧翎今日这一席话收服了三个洞蛮首领,可这席话暗含的信息太多太多,他才想起萧翎日日跟那送饭的汉子交谈不是打发时间,他结合那汉子的叙说以及自己游历的经验,见一面便把三人给说了个通透,这等本事他高湛古往今来就认识他萧翎一个!
只是高湛满心眼里在佩服萧翎时,萧翎嫌弃的目光落在了他拍肩的那只手上,高湛毫不在意地收回手,大笑一声:“哈哈!”
“原来是名满天下的萧太傅家的公子,失敬失敬!”三人再次一拜,
“不敢当!”萧翎拱手一揖。
“哈哈,不打不相识,公子若不嫌弃,便坐下畅谈一番如何!”覃彦胜朗笑一声,建议道。
结果再次坐下来后,萧翎跟三位侃侃而谈,他妙语连珠,旁征博引,竟是说服三人跟着他和高湛杀往潭州,萧翎许诺,只要等兵破潭州、朗州、益州一带,便可让三家成为潭州著籍的世家,今后他们也不必再是洞蛮,而是堂堂正正的世家,子孙代代受人敬仰。
随后萧翎毫不隐瞒,说出了自己对湖湘民政商贸的举措,听得三人激情澎湃,恨不得大干一场!
“七公子,我廖宣明再次撂下话,我廖家全听你安排!”廖宣明起身朝他长长一拜,他父亲新丧,他刚刚接管山寨不久,他一直记着祖训,廖家是书香世家,最大的心愿并非是为贼为寇,而是有朝一日为廖家平冤昭雪重振门风!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萧翎慨然一笑,定定望着他,眉宇里是一贯笑睨天下的风采。
彭文堂和覃彦胜也不再犹豫,这是为家族计长远的大好事,焉有不应之理。
萧翎对着三人归于他麾下十分欣慰,他朗笑几声与三人畅饮了一番。
高湛在佩服萧翎的同时,也暗暗埋怨,明明有土匪气质的是他,为何他们三人以萧翎马首是瞻呢!
几人商议一番后,彭文堂三人便立即回寨整兵准备出发,三人走后,高湛站在酒楼的阁楼里望着底下小镇穿梭的人影说道:“七公子,我这下是真的相信你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说着他背身过来靠在阁楼的栏杆下,歪着身子看着萧翎道:“我甚至怀疑从你立军令状到现在,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我说你脑子里怎么就这么好使呢,你是不是个千年妖精呀!”
高湛憋了好久终于口无遮拦地说出了这句最能表达自己心情的话,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人既可以俯瞰全局运筹帷幄,还能抠住一些很容易忽视的细节把局面控制得纤毫不差。
譬如算计了玲花,注意到了翠花鞋底的泥,再到轻易破了九龙阵,再到有意无意从蛮兵嘴里套出一些话,再到第一次见到几个陌生人,通过一些细节便可把人家老底都给揭出来。
更为让人震撼的是,他刚刚所说的那番对湖湘的布局以及发展这一带的民政商贸举措,还成功说服了那三个洞蛮,让他们跟着他干,都让高湛叹为观止。
现在就连高湛自己都恨不得跟着萧翎干了,
在他眼里,萧翎现在不是神就是妖精!
萧翎却是苦笑一声,并不回答他,他这二十年难道是白过来的?他在四海各地都有安插一些眼线,他每日都要看各地邸报,了解各地军政民情,所以他能看出那三人的底细并未偶然,是这么多年努力辛苦的结晶。
萧翎和高湛随后也出门准备探访风物了解了解这个小镇,结果迈出酒楼那一瞬,一柄利箭从侧面朝萧翎直直射来!
高湛大骇想要伸手去挡住萧翎的侧身,萧翎则缩了缩瞳孔,并没有做任何应对。
因为有个黑影抢在那箭矢碰触萧翎衣角之前,将它一掌震飞,同时不远处传来几声痛叫,刚刚袭击之人已被处决。
“哎哟喂,我说公子哎,你明明看着那箭朝您射来,您就不能稍稍抬贵手给解决掉?属下要晚一点,它就脏了您的衣衫!”东成没有一点许久不见自家公子的惊喜,反倒忍不住埋汰了一句。
萧七公子面色如常,昂扬一步迈下台阶,
“我的功夫从来只用在我夫人身上!”
比如救她,比如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