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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宁将喝了一半的粥放到一边,再躺了下去。
她现在到底是连高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手抓在被子上,隔了半晌也只说了一句。
“妈,我做不到,如果李先生执意要等薄斯年先捐骨髓,才愿意给我捐的话,就算了吧。”
温琼音低泣出声:“怎么能算了?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怎么能算了?”
“他不欠我了,妈,他身体并不好,没道理要为我冒这个险,如果他出了事,光是小蕊就会恨我一辈子。”
温琼音面容颤动着,到底是作罢:“我知道了,我会跟斯年说,让他不要捐骨髓了。你的事情,妈再想办法,去跟李先生谈其他的条件。”
床上的人没再回应,倒似乎是睡着了。
隔了很久,好像是说起了梦话:“我好久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在里面过得好不好。
之前他说会减刑,也不知道会减多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再见他一面。”
温琼音轻声哽咽着,没再应声。
陆宁将被子拿下了些,看向她:“我总感觉,这次大概是熬不过去了。
我要是来不及,妈记得把豆豆交给宋医生,告诉他,我的病是生下孩子后才查出来的。”
温琼音颤声道:“你别以为他那么好糊弄,亲子鉴定一查就出来了。”
“他不会查的,我说是我跟他的孩子,他就会信。”陆宁轻应着,很快陷入了昏睡。
她最近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一天有过半的时间,都陷在睡梦里。
经常睡着说话,也分不清是梦话,还是并不是。
第二天上午,温琼音给陆宁擦了脸。
出去要再找薄斯年聊聊时,就看到他跟薄倩倩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
薄倩倩面色看着不大好,也没打招呼,就先离开了。
薄斯年叫了声“阿姨”,随即解释了一句:“骨髓捐献的事,我刚跟倩倩进去签字了,医院已经开始给商先生安排骨髓移植前的化疗了。”
温琼音站在病房门外,有话在喉咙里绕了绕,又感觉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明明薄倩倩昨天还是那样反对的态度,不知道薄斯年是跟她说了什么,现在却突然转变态度,这么快过来签字了。
她隔了半晌才说了一句:“这样毕竟对不住你。”
薄斯年手里拿着单子:“阿姨不用多操心这些事情,也不用跟她多说,时间上我会尽快的。”
温琼音看向他手里的单子,仿佛那里就是陆宁的救命药。
顺利签字了,只要他做完骨髓捐献,陆宁也就有希望了。
她到嘴的话还是没说出口,到底是私心战胜了理智,改了口:“阿姨先谢谢你了,你要是有什么条件……”
“现在不必多说这些,治病要紧。”薄斯年出声打断。
办公室里医生出来,叫他一起下楼去做检查,两个人随即离开。
温琼音站在外面,沉默看向他们离开的背影,一直隔了近半小时,才回身进了病房。
陆宁还坐在床头吃早餐,温琼音给她倒了杯水过去,出声道:“跟斯年说过了。
医院那边也说他的身体不适合做骨髓捐献,拒绝了他的捐献要求。李先生那边,会再沟通的。”
接下来十来天,陆宁都没怎么出病房。
她呼吸道感染,总是咳嗽,吃不下东西又没多少力气,索性也就一天天嗜睡。
温琼音倒是巴不得她不出去,待在病房里,外面薄斯年的事情她就不会知道。
照样是宫和泽跟温琼音几个人轮流照顾她,她想出去时,温琼音就找理由阻止她。
“医生说你现在免疫力太差了,外面病毒多,又容易吹风着凉,还是待病房里再忍忍吧。”
这样劝了几次后,想出去的事情,陆宁也就不提了。
一直到十天后的一个下午,温琼音跟陆成弘都先回去休息了,只留下宫和泽在病房里照顾她。
陆宁刚睡了一觉起来,就有医生匆匆进来,似乎是担忧地看了陆宁一眼,随即面色凝重地将宫和泽叫了出去。
陆宁刚从床上坐起来,无来由心里“咯噔”了一下,直觉是出了不好的事情。
宫和泽不放心她,起身跟医生出去时,嘱咐了她好几次,叫她到病房里好好待着,哪都不要去。
陆宁点头,她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到处跑,连下床都有些吃力了。
宫和泽走了没多久,她就听到了外面有吵闹声,似乎还有东西摔砸的声音,混着些模糊而熟悉的说话声。
她细听了一下,听出了薄斯年的声音。
这么久了,他还在医院里吗?
那吵闹声一直持续,后来应该是有医生去劝阻了,争执却是越来越大声。
她感觉不对劲,到底还是下床穿了拖鞋,扶着墙面出了病房。
刚一出去,就看到薄斯年一身病号服,猛地掐住了李先生的脖子,将人推到了墙上。
他面色苍白,眸子却极少见地猩红,陆宁上一次见到他这样失控,还是在那天雨夜的墓地前,他掐着宋知杰的脖子。
她心猛然提了一下,看到不少人上去劝阻他,他却完全置若罔闻。
李先生一张脸吓得煞白,李夫人在一旁尖叫:“捐献骨髓是自愿的,你们这是强迫,还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天理了!”
陆宁下意识加快步子过去,伸手想拉开薄斯年:“你别这样。”
她声音因为没有力气而很轻,混在一众争执劝阻声里,几乎刚说出来就被淹没了。
薄斯年没注意是谁来拉他,根本没看一眼就将人甩开来,直盯着李先生低吼:“骨髓我捐了,你什么意思,耍我?!”
陆宁被甩开来,身体就要摔下去时,薄倩倩迅速扶了她一下,勉强没有砸到地上。
薄斯年才察觉到刚刚拉他的人是她,侧目看了一眼,就咬牙将李先生松开来,几步过去看向陆宁。
“没磕着吧?”
陆宁摇头,没出声。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段时间,她已经有近十天没出过病房了。
可现在薄斯年穿着病号服,说自己捐过骨髓了,在质问李先生。
李夫人又气又急地辩解:“我跟我先生没有出尔反尔。
薄先生才刚捐了骨髓,怎么也得观察个十天半个月,才能确保确实没问题。我的要求并不过分。”
可陆宁现在的情况,别说十天半个月,就是三五天也等不了了。
现在是能够接受骨髓移植的最后期限,医生已经明确说过好几次了。
薄斯年还想往李先生那边逼近过去,就听到陆宁开口:“你捐骨髓了?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