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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秋雨抬头望去,竟然是曦园的玲珑。她脸上掠过一丝惊喜,放下笤帚,走上前去问道:“玲珑,今儿个怎有空上这儿来了?”
“这不是恰好曦园里出了些事儿,事情来不及做吗!”
“哟,又出什么事儿了?”秋雨那对三角眼一眯,似是闻到了大事件的气味一般,赶紧盯着玲珑问着,“可是郡主又闹上了?”
“可不是!”玲珑一声叹息,“阮嬷嬷不知做了什么事,让郡主大发雷霆。我这辈子都没听过那么大的动静,而且阮嬷嬷还是捂着脸出来的!肯定是被郡主打了!”
秋雨瞪大了眼睛,干净捂着嘴,四下瞅了瞅,见没什么旁人,对玲珑使了个眼色:“这事儿我会告诉林夫人的,你先去忙吧!”
“行,辛苦啦,秋雨姐姐!”
玲珑离开后,秋雨转身就去了林氏的屋子。
除了正秀阁这里,其他地方倒还没得到任何风声,玲珑就已经回到了曦园,继续忙碌着给青鸾整理初夏可用的衣裳,毕竟自家主子的性情难测,若不先看准了什么东西应该不合她心意了就得赶紧除旧添新,若是到了日子还拿出来用,保不齐又得挨一顿罚。
没有阮嬷嬷统管着曦园,容若就得承担下大部分的活儿,如今琉璃也忙得够呛了,不少容若来不及做的事儿也得交给她来办。
屋子里的青鸾却是对外瞄了一眼,自言自语着:“琉璃倒是可以提做一等丫鬟了,不错!”
*
姚府中的人,这一天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府邸里头不仅来了京兆衙门的官差,更是来了两名大理寺的官员。
虽说家里是死了个妾室,但也毕竟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姐,该有的规矩整个府邸也都该守着才是。可却偏偏在这一天,姚三带着一群朋友到自家府邸做客,一众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已然是喝得酩酊大醉不说,还拉着府中侍妾通房们白日宣淫。
与京兆尹一同冲进姚府的瞿平玉,直接一脚踹在了那喝得醉醺醺的姚三身上,喝道:“桂璇呢,把人带出来!”
姚三定眼一看,还笑了起来:“哟,这不是姐夫吗?”
瞿平玉蹙眉,对此人已然是厌恶至极,使了个眼色,身边衙役即刻就将这姚三抬押了起来。发现情况不对劲的姚三这才有些清醒,“嘿,这是怎么着了?”
“瞿大人,”京兆尹走到他身边,瞥了一眼姚三后,问道:“别的事儿不急,咱们还是得趁早验尸才好,眼看着这天气越来越热了……”
“是啊,马上开棺!”瞿平玉这句话刚落下,桂璇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她扫了一眼这群官差的架势,倒还并不胆怯,大房和二房那儿的姚家人都一个个怂得像是鸡仔子一般,看着都让她觉得厌弃。
“瞿大人,这是何意?这姚府可是私宅,你们无故闯进来,怎么还要嚷着开棺?莫不是嫌弃我那大姐死得还不够折腾?”
桂璇说完,却不料桂禾渊竟然从后门走了上来。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走到了桂璇面前,停住了脚步。
桂禾渊冷着脸,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字不语。桂璇被他这么盯着,不知怎地也心虚了,才小声喊了一声“爹”,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被掌掴了的脸颊上,顺势红起了一片,那樱桃小口边也挂上了些许红色血丝。
就在这一巴掌被打懵了的时候,耳畔父亲的声音如雷震耳。
“我桂禾渊,已经递了状纸给京兆衙门,如今,大人们是来姚府查案的!”
桂禾渊怒吼而出,瞪着猩红的眸子,死死咬着桂璇一般,那狰狞的模样,桂璇这辈子都未曾见过!
她吓得后退了两步,被身边的丫鬟给扶住了。
姚府当家的姚于氏出现了,她看了看这突如其来的客人们,心里头虽然不悦,却也不敢莽撞。
“诸位大人,有事好说!如今咱们姚府正忙着出殡的事儿,还请诸位……”
“出殡?”瞿平玉一挑眉,冷笑道,“要出殡的姚府,大白天的还有人喝成一堆烂泥,还可在这光天化日毫无遮拦地行苟且之事?”
他扫了一眼姚三和他身边的一众友人,却是生生把那桂璇与桂湘也归做这群人的同类,巴不得当下就可以提剑将那桂氏两个女人直接杀了才好!
只是,他毕竟是大理寺少卿,不是掌握了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帝王。
京兆尹并没有把姚府的人放在眼里,直接让人去灵堂开棺。姚于氏还想阻拦,谁知,桂禾渊再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梓仙是我的女儿,如今她死得不明不白,我怎能不为她证明了真相!姚夫人,可听说外面有演一出戏,叫做《愚女恨》?若是有兴致,您倒是可以去听一听!”
说这话时,桂禾渊的心是阵阵锥痛着。他自责,自己为何不信女儿的话。他自责,竟然真的把桂梓仙嫁来了姚家。他更自责,发妻离世之后,自己竟然忘了初心,没有好生照料好她留下的一双儿女……
桂逸尘本来正与三五同窗好友一同相约诗会,突然听闻父亲去了瞿府之后,又奔赴京兆府衙击响了鸣冤鼓,一时间也懵了神。从京兆衙门再跑到姚府,他已经错过了先才的一幕。
朝北的厢房里透着一股寒气,因为这间屋子的下面本就是冰窖,把灵堂放在这个地方,可想桂梓仙在姚府的地位……
桂梓仙的棺盖被再次掀起,却发现,棺材里没有冒出丝毫呛人的气味,反倒是一股幽香飘散。
这股幽香之气,瞿平玉很是熟悉,这便是祁氏一族血脉中特有的气味。当年,他看着桂梓仙随萧曲一舞,便已经被收服了心神,彻底拜倒在其石榴裙下。
身为官家千金的桂梓仙,本就是在湖边赏景时随性而舞,却不料竟然被人瞧见,羞得赶紧逃回了家中。
本以为,终于等到了最合适的机会,瞿平玉趁着自己升任了大理寺少卿的机会,想要喜上添喜。
而今,他看见的,却是那张熟悉的面容,变得冰冷僵硬……
仵作放下了桂梓仙的头颅,叹了口气,摇头言道说:“太明显了!”
“怎样?”京兆尹探问。
仵作嗤鼻而答:“脖颈索痕交于颈后啊!正常自缢身亡的人,脖子上的勒痕可都是向上的,该是交于耳后才对!而她——大人请看,这一条深紫色淤青乃是交于颈后,另一道白的才是在耳后!为何呢?因为这道白的是在人死之后给勒出来的,只因人死后血脉不再流通,这才留不下深色淤痕!
由此可见,这是被人从身后勒住了脖子,再挂上了房梁!不过,这还没完!
她脸颊边上有些许淤青,额头也有两个极其微小的出血点。这都说明了她在被勒住之前已经窒息,该是一只大掌捂住了此女口鼻,继而再被人这么一勒脖子,自然是彻底死绝了!”
仵作关上了自己的小箱子,想来这回出的案子倒也简单,都用不着自己动用家伙事儿了。
按照婉萍的口供,桂璇以及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被一起扣押去了衙门候审。
而桂湘,毕竟有教唆杀人的嫌疑,也被一并关押了起来。
姚三傻了眼,他完全没料到,桂梓仙嫁入姚府之前和之后,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多事。而他自己,不过就是桂湘与桂璇姐妹俩手里的道具。
在桂璇临走时,他揪着桂璇的衣领子,恶狠狠地咒骂着:“你这婆娘,当初是想着法子踩在你姐身上做了我的正房,让你姐进门做妾了我是碰都没机会碰过她一回,感情你就把她给杀了?是不是哪天我惹得你不乐意,你也会谋杀亲夫呀?”
瞿平玉一把拍开了姚三的手臂,姚三本还想呵斥,却发现身边人是瞿平玉,一下子就憋回了话。
瞿平玉冷言看着姚三,什么也没说,跟着官差的队伍离去。
桂禾渊被儿子扶着,依旧是一步一踉跄地,缓缓走出了这是非之地。
“一兰……”他嘴里念叨着发妻的名字,“是我不好……我没护住仙姐儿……我没护住咱的闺女……”
才离开姚府,走在大街上,桂禾渊的腿一软,直接倒在了街面上,如同匍匐一般地挪动着身体,桂逸尘想要将他扶起,他却打开了儿子的的手,不让他来搀扶。
“爹,你别这样!”桂逸尘的脸上亦是挂满了泪痕,他怎么也没料到,家里的事情一波三折,最后竟然会变成这般局面!
他本还对自己那大姐嗤之以鼻,甚至根本没把她出殡的事放在心上,只是借用此事逃离了书院出来偷闲几天……
凌天泽的轿子落在了附近,他让人停了轿撵,下了地面,赶紧跑去了桂禾渊跟前。他硬是将桂禾渊拉拽了起来,让桂逸尘牵着父亲,来到了自己的轿撵前。
“桂大人,请节哀!此事凌某也有耳闻,桂大人就坐这轿撵去衙门吧!”
桂禾渊拽着凌天泽的手臂,早已是泪如泉涌。他哑然,而凌天泽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而后为他拂去了身上沾着的灰尘,再让轿撵再次抬起。
桂逸尘深作一揖,而凌天泽只是甩了甩手,背身独自走向那喧嚣街头,也是朝着那京兆衙门的方向踱步而去。
*
已然是忙昏了头的容若,早就没工夫打听外面的事情了。见她实在忙得焦头烂额,阮嬷嬷不忍心,还是出手帮忙了。
容若心软,拦着阮嬷嬷,还劝她好生休息着。谁知,阮嬷嬷拽着她偷偷嘀咕了一句,容若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儿摔坏了手里的瓷壶。
“不会吧?”容若捧紧了瓷壶,惊恐地望着阮嬷嬷。而阮嬷嬷苦笑,食指一抵着双唇,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张扬。
容若又细瞅了瞅阮嬷嬷的脸颊——完全没有被打过的痕迹。
她“咳”了一声,也苦笑了起来。
这会儿才知道,自己也被郡主耍了一通!
林氏来回走动着,后院儿里的人多半已经知道了阮嬷嬷被青鸾打了的消息。而外院,此刻正好是那聂云哲回来的时候。他本打算先去找聂萱,然后再让聂萱拉着自己的弟弟云升一起练字的。谁知,才到后院,这一阵喧哗听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吵什么呀,怎么正秀阁里的事儿这么多!”他厌弃地说着,身边一丫鬟却回道说:“不是正秀阁里的事儿,是曦园,阮嬷嬷不知怎地惹了郡主生了很大的气,都被郡主亲手给打了呢!”
郡主亲手打仆人?这可不得了,更何况阮嬷嬷还是王妃带来的亲信,这么大的事儿散播出来,自然是要引起喧嚣的了。聂云哲捏了捏鼻梁,只好往那曦园赶去,打算好好问一问,究竟又出了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