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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叔孙建站在一处山坡上,手执瞭望筒远望大雨中的青州城。镜头所及处,城墙下十几堆铁疙瘩,如废铜烂铁一坨,伴随着豆大的雨点,呼啸的风声,腐朽之气袭面而来,令他更是七窍生烟。
几乎是咬牙切齿:“好好,宋军得逞了,他们此刻肯定是得意忘形。本帅就趁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
边上为他撑伞的士兵疑惑道:“大帅,那么大的雨,我军行动也不便吧。”
“笨蛋,现在城头上的宋军防备更加松懈。双方都不利,就是弱中取相对强者,我们自然胜算更大。”
左木尔横刀跨马,担当起了此次突袭的任务。他率领敢死队一马当先,急急地在雨中前行。
雨势虽大,但也是极好的掩体,他们出发前又刻意在马蹄下裹了棉絮,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到了城门前。
此时雨势愈来愈大,泼天的暴雨汇成密集的雨帘,打的人喘不过气来。视线望去,一片模糊,即便近在咫尺的距离,也很难看清对方。左木尔却大喜过望,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搞个突袭便是再容易不过。
有侦察兵前来报告,城头的守卫,果然比往常少了许多。西边的岗哨都没了人,左木尔喊一声:“天助我也。”便率领士兵搭云梯,攀援西边的城墙而上。
士兵一个个顺利地到达云梯的顶部,翻进了城墙。左木尔是最后一个攀援云梯而上的人,一切太过顺利了,他几乎是怀着激动的心情,等着和自己的士兵会和,再打开青州城的城门,放出信号提醒后面的大部队,里应外合,杀进城去。
刚攀了几阶,上头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有人大叫:“宋军有埋伏,快跑!”
一个人从上面摔了下来,恰巧摔在左木尔的脚下,溅起的雨水溅得他一头一脸。
云梯剧烈摇晃起来,他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跳了下去,还来不及下来的人顺着被斩断的云梯一起倒在了地上,即便雨声再大,也盖不过哀嚎一片。
他终于明白上当了,骑上马就跑,冷不丁杀出一支队伍,拿刀即砍。他不及提防,一下子被砍落在马下。
很快地上还在动的人也一个个被制服,宋军拿网兜着,将魏军不管死活都装了进去。活着的人还另外又戴上了一套枷锁。
左木尔从眼缝里瞧见这一幕,赶紧装死。果然宋军只将他装着网兜里抬着走。他知道自己身后背的箭矢还在,恰好一匹快马经过他的身边,他便以猝不及防的速度突然从网兜里一跃而起,扑到马上一拳将马上之人挥落,抢过马缰调转方向就往自己的营地跑。
宋兵等反应过来,策马急追。左木尔听到背后有紧追不放的追兵,回头看了一眼,只有一人距离他较近,大大松了一口气,顺手举起背后的弓箭,上弦,满弓,放射……那人几乎没吭一声就倒下了。
终于顺利逃回营地,才发现带去的上百兵士,个个都是精挑细选,身怀绝技,却只有自己一人回来了,还浑身挂彩。不禁又伤心,又愤恨,面对自己的主帅哀嚎大哭:
“大帅,宋军奸诈无比,早已布下埋伏,又诱敌深入,末将……末将带去的人全军覆没,只剩末将一个人活着逃命回来见主帅。末将无能,亦无颜再见主帅,还请主帅惩罚。”
叔孙建面颊一阵抽动,这趟行动的最高指挥官是自己,当然责任主要是由他这个主帅承担。可是就这么说出口,他又委实放不下面子。但损失确实惨重,他是既心疼,又懊悔。
正犹豫着,外头的营兵急匆匆走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大惊,也再顾不得地下的左木尔,飞快地往外走去。走至一半,一着黄袍的男子迎面走来,面色阴沉,叔孙建刚刚跪下行礼,“太子殿下。”来人已经几步越过了他的身边,一掀帘,钻进了帐篷。
叔孙建悻悻地站起身,也跟进了营帐,毕恭毕敬地站在下首:“不知太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拓跋焘好看的脸上此时是一脸乌云,不耐烦地一摆手,“客套话就不要说了,说说战绩如何吧。”
“这……这……”
“连打了几仗,都吃了败仗吧,我军损兵折将不说,连撞车这样的秘密武器都损毁殆尽。而就在刚才,我军派出的精锐小部队,几乎全军覆没。”拓跋焘的面色极其不悦,扫了几眼挂彩的左木尔,睨向叔孙建。
叔孙建额头冷汗直冒,他们这个太子素有雄才大略,既有胆识,手段又过人,战场的消息能这么快传到他的耳朵里,这点也不为奇,但这趟竟然下来亲自督阵,而事前也没有透露一点风声,让他这个身为主帅的人倍感压力。
“好了,战场风云突变,不到最后一刻,孰胜孰败都难以见分晓。留有实力才能作为翻身的资本。来人,把底下的这位将军搀扶回去,好好医治,回去后奖励二十头牛羊,二十个仆人,毕竟能从如此危难的局面顺利突围,保全下来,确实难得。”
拓跋焘站起身,走到左木尔面前,亲自扶起了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左木尔满眼泪水,士为知己者死,他挣扎着再次单膝跪地,以手抚心,宣誓道:“末将自当为国杀敌,肝脑涂地而不惜。”
拓跋焘将视线转向了叔孙建,后者尴尬地一笑。他也不在意,直截了当地问道:“大帅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对方实力如何?”
“听说对方的主帅是檀道济的儿子,从未担当过主帅。所以末将一开始有些轻敌,却未想将门虎子,后生可畏,对方在几次和我军的交锋中表现出的实力,让人委实不敢小觑。所以从现在起,末将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付这匹初生牛犊。”
拓跋焘一对桃花眼不再复方才的阴冷,眼角微挑,唇边微微勾起一丝笑意:“姜是老的辣,大帅,后面还是要看你的了。只是眼下,本太子需要一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