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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总有鱼儿要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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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后

    “你这步下的不对!”

    “怎么不对了?”

    “嘘,你别说话了,白先生说过观棋不语。”

    “刘夫子还说过君子正衣冠呢你怎么不执行?”

    正值仲夏时节,向来湿热的籍昭此刻更像个蒸笼般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蒸熟了才好,几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聚在池塘边叽叽喳喳的讨论棋局。

    当然,和平时一样,讨论讨论着主题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许是因为连年战乱,籍昭不同于其他地方,贵族奇缺,奴隶竟然占了这个城市九成以上人口。为提升战力,陆缱学着前世在书中看到的办法建议裴远晨试着让奴隶参与战争,又尝试着改革了农制,发展经济,短短几年时间籍昭的的境况竟大有改善。

    在籍昭经济稍有好转后,陆缱便着手带着裴远晨拜访当世名士习百家之长。

    至于这几个孩子,说起来也好笑,自当初被陆缱撞破裴远晨教导私下偷偷几个孩子后便主动建议让这几个孩子拜自己为师,日后和裴远晨一起上课。

    结果…

    陆缱讲着讲着就把自己变成了中小学带班班主任,还是一班十几个学生的那种。

    不过近一年多来,由于其他老师的加入,陆缱的课越来越少,有时甚至五六天才能轮上一次,多数时间只是担任一个主持人的角色。

    可奇怪的是,即便陆缱的课少了,孩子们却对她热情不减。

    私下敲门谈心的有之,送小礼物的有之,缠着撒娇的亦有之…

    又想远了,陆缱透过窗沿,看着几个孩子嬉闹的身影不自觉的笑了笑,轻轻放下笔开门。

    “先生。”

    “先生!”

    “先生。”

    刚还吵的不可开交的孩子们一看陆缱出门,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兽般一个俩个的都凑了过来。

    陆缱扫了一眼,加上裴远晨在内少了六个。

    “远晨他们几个呢?”陆缱随手摸了摸离的最近孩子的头问:“今日沐休,他们怎么没和你们一起玩?”

    “先生先生,君上和蓟北去校场对练了,其他几人去围观了。”澹台泽抢着答到。

    蓟北姓李,乃是将军李大虎之子,与裴远晨年龄最为相仿,性豪爽直率;李蓟北自八岁起便被其父扔进军营,实战经验丰富,身手功夫更是在一众少年中独孤求败。

    当然,群殴不算。

    说来此事陆缱也不知是应该欣慰还是心疼,裴远晨来了籍昭后不久就主动和陆缱要求参加军营晨练,后来更是从小兵做起,积极参与军事行动,几年下来竟在军中有了些许威望。

    “先生,您要去找君上吗?”章台柳问。

    “不去了,让他们好好练吧”陆缱摇摇头道:“我出去走走,你们玩吧。”

    “先生我陪您!”澹台泽眼巴巴的望着陆缱,举手道。

    “我也去!”

    “还有我还有我!”

    一看这情况,剩下几个孩子都不甘示弱,纷纷举手毛遂自荐道:

    “先生,我力气大,我能抗很多东西!”

    “先生,我口才好能帮您讲价!”

    “先生先生,我,我认路能力强,带我上街保证您不会迷路!”

    “先生…”

    “好啦”陆缱望着这群热情似火的孩子,再度感受到了自己这个带班班主任多受欢迎,无奈笑道:

    “我只是去街上买本书,你们这么多人跟去,书斋岂不要被挤满了?”

    一听自家先生谁都不带,一众孩子立刻就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好啦好啦,我会早点回来的,晚上给你们讲故事。”陆缱轻声道。

    孩子们立刻又活跃起来了。

    “先生,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啊。”临出门前,澹台泽拉着陆缱的衣角可怜巴巴道。

    说起来澹台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孩子自小就胆小爱哭,一言不合就哭的好不可怜。这大了之后装可怜的技术更是游刃有余,甭管犯了什么错,一看他那蓄满泪水的大眼睛,准让您一句训斥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这回头别把人好好的小伙子养成小姑娘了吧?

    一想到这,陆缱再度扶额。

    出门约有半个时辰处有一市集,专卖些小玩意。陆缱想着近来蚊蝇肆虐,孩子们没课的时候又成天躲在池塘边纳凉,便想着买些防蚊的物件回去。

    正在陆缱看货的当口,一声先生猛的从背后响起。

    又是谁偷偷跟出来了?在这大太阳地下东躲西藏的跟了这么远,中暑了可怎么办?

    我不是说了马上就回,怎么如此不听话,莫不是作业太少了?

    陆缱想着,叹了口气,转身向后望去。

    然后,陆缱看到某条漏网之鱼逆着光从远处挤到自己身边。

    “先生,日头这么晒,您怎么出来了?”一身胡服的裴远晨像个小太阳一般站在陆缱旁边问。

    许是长年参加训练的原因,这几年裴远辰的身高窜的格外快,初见时陆缱还和裴远辰说话还需要弯腰或者蹲下身才能看见他的脸,如今只需要微微低头,便可以清晰的看到裴远辰的表情。

    最让陆缱欣慰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大了的原因,裴远晨的性格逐渐开朗了些,不再是以前那般什么沉默是金。

    “出来走走。”陆缱从袖中抽出折扇,轻轻的给裴远晨扇风问:“练了一早上累了吧?要不要找地方休息一会儿?”

    裴远晨刚想张口说不累,又不知突然想到什么般指着前面的一家茶楼建议道:“先生,台柳上次跟我提起过前方有一家新开的茶楼名唤清风,先生可愿陪弟子前去坐坐?”

    班里这十几个孩子各具特色,李蓟北擅刀、顾林擅剑、诸云起擅断、澹台泽擅算…

    而章台柳最擅长的,则是调和工作。

    俗称八卦。

    不同于诸云起的清冷寡言,李蓟北的豪爽直率,澹台泽的乖巧可爱,章台柳向来总给人一种邻家少年般的亲切感;

    凭借一张笑眯眯的脸,今年才刚刚十六岁的章台柳获得了无数大姑娘小媳妇喜爱,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只要你想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派章台柳在街上溜一圈,不出半日,一定知道的清清楚楚。

    每年女儿节,更是有不计其数的荷包从四面八方飞去章台柳身边。

    其实章台柳拿的才是男主剧本吧?

    每次看见有小姑娘红着脸偷瞄章台柳时陆缱都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一句。

    既是阿柳推荐的,怕是相当不错。

    陆缱想着,随着裴远晨往清风楼行去。

    “客官您二位要来点什么?”

    两人一踏入茶楼,店小二忙殷切的迎了上来。

    “一壶茉莉,两碟桂花糕。”陆缱翻了翻菜单随口说道。

    “好嘞,客官稍候。”

    陆缱环顾四周,见这茶楼分为三层,第一层是大堂,中心舞台上一年约六旬的老者正手持折扇,不知在讲什么传奇故事。

    第二层看台共分为十二间,中部镂空,每个屋子各有一窗,若客人不想听先生说书便只需要随手一拉,一切喧嚣之声便阻隔在窗户之外。

    出于好奇,陆缱打开窗户,想听听究竟是什么传奇故事居然能让城中百姓如痴如醉,这大热天的还是座无虚席?

    “话说这天地初始,万物降生之初,九重天独统仙、人、妖三界,妖帝不满,暗中挑唆龙族四海为乱,天帝命白帝与青帝带十万天兵平定,四海之战,死伤惨烈,终以龙族臣服于九重天告终…”

    嗯,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神话故事开头。

    陆缱聚精会神的听着。

    “九奚山上常年积雪,紫宣在山上悠然弹琴,琴声泠泠甚是动人。小白顺着琴音找到了紫宣,被这动人的琴音所感。。。。”

    九溪山?

    紫萱?

    等等,这故事怎么有点耳熟呢?

    “小哥,”陆缱喊住前来送茶的小二问:“我听着这故事甚为神奇,在下冒昧,想与您打听下如此瑰丽之作是何人所作?他处可还能听到?”

    “嘿客官您这可问着了人,”那店小二把毛巾往自己肩膀上一甩,眉飞色舞道:“这本子叫《白蛇传》,乃是我们清风楼当家的风清然风楼主所做。您要是想听这本子啊,可只能来我们清风楼听,你要到了外地,看着那清风楼的牌子就是!”

    咳咳咳,陆缱猛地咳了几声。

    裴远晨连忙轻拍她的后背。

    “没事”陆缱摆摆手,开口道:

    “小哥,这风公子。。。”

    谁曾想,陆缱刚开口就被人粗暴的打断了。

    “什么风公子啊,客官您可真是孤陋寡闻。”店小二翻了个白眼道:“我们风楼主可是晋商商会会长风进宝风老先生的女儿。”

    “好好好,抱歉,风楼主。”陆缱擦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连忙改口。

    态度那叫一个真诚。

    开玩笑,看这对他家楼主一脸骄傲的样子,要不赶紧道歉这小哥怕不是得和她拼命。

    “罢了罢了,我们楼主纵横商场多年,被认错也不止一回两回了。我们楼主乃天降奇才,十四岁就写了第一套话本被大街小巷传唱,如此天才,不被理解也是正常。”那小二摆了摆手,一副我们楼主怎么可能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计较的神色抛出这么一句话。

    桌下,陆缱默默按住了自家孩子蠢蠢欲动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风楼主当真才华横溢,天下怕难有人能与之相匹敌。”陆缱接“真诚”的夸了一句。

    “那可不,”那店小二仿佛遇到了知音,一把拉起陆缱的手继续道:“客官我跟您说啊!我们楼主有天一时兴起,说这本子还有另一个名字,她写了藏在那牌匾之后,说是若有谁能答出来。。。”

    “能答出来如何?可能面见楼主?”陆缱饶有兴趣问。

    裴远晨默默看了两人一眼,似是不感兴趣般自顾自的吃起了桂花糕。

    店小二感觉稍微有点冷,抱了抱双臂摇头遗憾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参与的人不少,可惜一直没有人答对过,后来便没什么人参与了。”

    说罢,还摇摇头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惋惜无人能配得上自家楼主。

    “哦,没人答对过?那我也来凑个热闹。”陆缱拿起毛笔刷刷写了几个字递给店小二道:“在下陆缱,烦劳小哥帮我递给楼主。”

    “好说好说。”

    店小二接了接了字条忙不迭的跑了。

    “先生,您和这位风楼主是故交?”店小二一走,裴远辰问

    “聪明。”陆缱笑着摸了摸裴远辰的头。

    裴远晨看着陆缱的眼睛一瞬,又忙低头行礼道:“先生…先生与故人相见,远晨先告退。”

    “没有什么需要回避的。”陆缱温柔的笑笑道:“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她,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

    裴远晨若有所思的低头不说话了。

    “答对了答对了答对了!”

    说话间,那店小二又蹬蹬蹬的跑了回来,一进门就急不可耐是往陆缱面前冲。

    可惜他冲到一半,被裴远辰挡住了。

    “公子,您可真神了!我跟着楼主这么多年也没看她这么激动过!”那店小二隔着裴远辰朝陆缱激动的喊道;“我们楼主请您二位上去。”

    “先生”裴远辰回头望向陆缱。

    “没事”陆缱笑着点点头,裴远辰侧身让路,三人一起上了三楼。

    七扭八绕后,三人终于到达了三楼最里侧的屋子门前。

    “楼主,二位公子到了。”店小二敲门道。

    “进来吧。”一个清丽的女声自门内响起。

    陆缱推门,映入眼帘的是鹅黄色的帐幔,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那女子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

    那女子约是十六七岁,身着一袭鹅黄长裙,梳着时下流行的发髻,一支步摇斜斜的插在发间,一对美目巧笑倩兮,漫不经心的扫过众人,端是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当然,如果忽略掉扔的满地都是的杂物的话。

    “阿缱”那女子温温柔柔的唤了陆缱一声,娉娉婷婷的起身问:“我为特意你燃了这檀木香,你可喜欢?”

    陆缱一动不动。

    “我终于等到你了,人家这些年等你等的好苦。”见陆缱没有反应,美人对着二人甜甜一笑,眼光流转之间仿佛天地间的花儿竞相开放。

    得,能把如此肉麻的台词说的如此真挚,不是阿然那厮又是谁呢?

    陆缱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美人几秒,骤然抬步径直走向窗边,拉帘,开窗动作一气呵成。

    “夏日本就湿热,然儿身体娇弱,若是熏坏了可怎么办?”

    陆缱回头对风清然温柔一笑。

    小样,多年不见,一上来就跟我演痴男怨女鹣鲽情深?看咱们俩谁能演的过谁?

    陆缱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凝视着风清然。

    “若是病了那阿缱照顾我啊。”风清然接招,轻快的跑到陆缱身边亲昵的环着她的手臂撒娇道。

    “你个小没良心的,”陆缱点了点风清然的鼻子,顺手帮她理了理微乱的发丝,故作无奈道:“你若是病了,我岂不是要心疼死。”

    “先生。”被晾在一边半天的裴远辰忍不住出声道。

    坏了,光顾着飙演技把这孩子忘了。

    为师正人君子的形象啊。

    陆缱懊悔的拍了下额头。

    “阿缱,这是你的弟子吗?”风清然转头看向陆缱问。

    陆缱点头介绍道:“这位是籍昭君裴远辰,我的弟子。远辰,这是我的挚友风清然。”

    两人见了礼。

    “先生,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个招式要与白先生讨教一二,远辰先告退了。”裴远辰说完向陆缱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蹬蹬蹬,听见裴远辰下楼的声音,陆缱转头,面无表情的把风清然的胳膊往旁边一甩,歪头道:“观众都走了,还继续演吗?”

    “不演了不演了,累死我了。”风清然两步跨到美人榻旁撸起袖子狂扇风道:“诶,阿缱,人家穿越改名就算了,你怎么不改名改性别?”

    陆缱冷呵一声,没说话。

    风清然上下打量陆缱一番,忽恍然大悟双手抱胸戒备道:“陆缱,你不会是为了娶我特意投了个男胎吧?我给你讲,我卖艺不卖身!”

    “你想多了,”陆缱边给风清然收拾屋子边道:“我还是个女子,不过是因为女装不便扮的男装罢了…不过,我说你怎么又把东西扔的满地都是?”

    “女扮男装谋朝篡位吗?”风清然问。

    “可以考虑,到时候封你当皇后”陆缱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真诚道:“我的皇后娘娘,您这屋子还能再乱一点吗?”

    “那你别收拾了,反正你一走还得乱。”风清然无所谓的耸耸肩,一把拉过陆缱坐下数落道:

    “你坐着休息一会吧,我听说你这几年时间又开农田又改军制还发展商业的你当你是铁打的啊?怎么没直接累死你?”

    “都过去了,”陆缱不以为意的笑笑看向风清然问:“你呢?这些年你怎么样?”

    “我,前段时间因为婚事和我爹闹翻了,出来开茶楼顺便自己写写本子。”风清然扬了扬头道:“楼下你看见了吧?场场座无虚席,算上这个,我名下一共十二间茶楼。”

    “陆公子,要办卡吗?可以打折哦。”风清然朝陆缱狡黠的挑了挑眉。

    “不了。”

    “谢谢。”

    “办不起。”

    陆缱拒绝三连。

    “别着急拒绝嘛阿缱”风清然亲昵的搂着陆缱的肩膀道:

    “我看那个跟你一起来的少年就挺有钱的,诶我还没问呢,你们俩什么关系来着?”

    “我刚才介绍过了。”陆缱无语道。

    “哎呀人家看见你不是太激动了吗?哪有心情关心其他人。好阿缱,你就再说一遍呗。”风清然直接改搂着陆缱的脖子哀求道。

    “他是我的弟子,大楚的籍昭君。”陆缱无奈的拍了拍风清然的脑袋问:

    “我说你这脑子里除了小说能不能装点别的?话说你在这个时代直接照搬人天乩之白蛇传说的剧情在茶楼讲付人家版权费了吗?”

    “陆缱你还好意思说我呢?”风清然反唇相讥:

    “我可听说了,籍昭君一来就在一大广场立了一根木头,搬到城门口者可得十金,他那时才十一岁,你可别告诉我这主意不是你出的!你这么干给人商鞅版权费了吗?”

    “作者去世50年后即为公版。”陆缱不咸不淡道:“不好意思,你的指控不成立。”

    “这个时代也没有天乩之白蛇传说剧组,你也是瞎指控!”风清然反唇相讥

    陆缱瞪着风清然,风清然也不甘示弱张大了眼睛回瞪着陆缱,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一秒、两秒、三秒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几乎同时破功,一齐笑倒在榻上。

    “阿然,我好久没这么开怀大笑过了。”陆缱抹了把笑出的泪花,侧头对风清然道。

    “我也是”风清然拍了拍陆缱道:“阿缱,能再次和你相遇,我突然就感觉什么都不重要,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