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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总有黑锅他有人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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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要说回一个多月前。

    自那日裴远晨醒过来之后,陆缱就发现这孩子变的出乎意料的成熟。以前的裴远晨虽然也懂事,但也会和风清然偶尔攀个比,和陆缱斗个气。

    现在这个……

    陆缱表示彻底看不懂了。

    庆典后没几日,陆缱刚一进门就见裴远晨,章台柳,百里璟言还有顾大夫家的青青围着桌子坐成一圈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一人坐一个方向,手里个个拿着一把花花绿绿的纸片,人人专心致志,连我进来都没发现,口中一直喊要,不要……

    这是在聚众打扑克呢?

    作为长年出老千的专业选手,陆缱放轻了脚步悄咪咪的溜过去伸长脖子一看。

    诶?牌呢?这一桌子图册是什么鬼?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陆缱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口问道。

    “先生!”四人回头,见是陆缱皆是一惊,还是裴远晨先反应过来,起身给陆缱倒了杯热茶道:“先生回来了,外面风大,先生先用杯茶暖暖身子吧。”

    百里璟言悄悄在桌子底下捅了捅章台柳。

    章台柳笑了笑,轻轻按住了百里璟言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先生”章台柳笑盈盈的把话接了过去道:“百里兄前几日和朋友闹了点别扭,求我们帮他选礼物赔罪呢。”

    百里璟言默默叹了口气,在裴远晨和章台柳双重夹击下点点头认了。

    陆缱扫了一眼满桌子画着精美小摆件小饰品的图片估计这孩子是和女朋友吵架了也不说破,拉过椅子坐下道:“反正我也没事,咱们一起选吧。璟言,你朋友今年大概多大?”

    “二,二十上下”百里璟言默默看了眼一脸严肃的裴远晨道。

    嗯,姐弟恋,这孩子今年十八岁,差两岁不多。

    陆缱点点头。

    “什么性格?”

    “就,就是比较果断勇敢,特别独立那种。”百里璟言偷偷望了眼笑的一脸无害的章台柳道。

    哦,女强人类型,陆缱继续点头。

    “先生,”在陆缱还没问出第三个问题的档口,章台柳笑眯眯道:“百里兄与那姑娘认识时间也不长,了解也实在不多,咱们随便选几个便是,若是不合心意也能给他们创造些机会交流交流,深入了解下不是?”

    陆缱一听是这个理,也不在多问什么,和孩子们研究半天选了八九样礼物的范围出来,又细细嘱咐百里璟言要和人家姑娘好好说,这才在百里同学感激涕零的目光中走了。

    可是现在,其中一样居然摆在风清然的架子上,陆缱想了想,估计是百里璟言最后没用上,裴远晨便拿来用了?

    “我也没说什么”大敌当前,风清然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交代到:“就你家孩子醒过来之后有一天突然抱着个盒子来找我,说感谢我当时配合你们,还说什么他以前不懂事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向我道歉,然后把盒子塞给我就走了。”

    “这就完了?”陆缱慢悠悠的滑着茶盖道:“你要不要再仔细想想?”

    “哦,对了”风清然一拍脑门道:“你家孩子还问了我一些你的喜好还有饮食禁忌之类的事,他说自己长大了,该换他来保护先生了。”

    “陆缱”风清然摇了摇头由衷道:“你家孩子确实挺孝顺你的,听说你怕疼眼圈都红了。”

    这孩子……

    陆缱觉得她大概再也不会遇到比裴远晨更好的孩子了。

    “我明天会过来接岳父大人的”陆缱临走前道。

    “先生”

    陆缱一下楼便看见章台柳站在楼下笑眯眯的等着自己。

    陆缱点了点头笑道:“等好久了吧?这大下雪天你怎么来了?”

    章台柳替陆缱着打伞笑道:“君上不在,天又下雪了,弟子自然是要来接先生的。”

    许是当年最先认识陆缱的缘故,跟着裴远晨从籍昭出来的这三个孩子对陆缱的感情似乎比其他人要深的多,别的不说,就当年得知陆缱划破手臂后三个孩子那反应,陆缱现在想一想真觉得他们没合谋打刘夫子一顿都是奇迹。

    “先生”章台柳笑道:“十五日后便是新年了,先生可想好为风楼主那边准备什么礼物?”

    说起这事来陆缱也愁的慌,老爷子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要来过年,她这个毛脚女婿一时之间还真没想好准备什么既能哄的老爷子开心,又能堵上老爷子那张催婚的嘴。

    唉,难啊。

    “别提了”陆缱叹了口气道:“老爷子压根没给我准备时间,明日便要到了。”

    见陆缱叹了口气,章台柳笑道:“如此,弟子也借花献佛一次,前几日我偶然得了一小玩意,是一二层紫檀木雕宝船,约两尺三寸长,九尺高,风帆上正书招财进宝,反书一帆风顺。弟子想,此物送与风老应该能解一时之急。”

    “还是台柳最周到”陆缱笑道。

    其实若是放在往常这件事对陆缱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一段时间先是裴远晨昏迷不醒又是查账又是审讯的闹了十几天,紧接着气都没喘又着手准备征兵练兵,再往后是和郢都斗智斗勇又召集医者给裴远曦治病还得费心思给怀风等人安排进军营中间还兼有给商户开座谈会敲打一翻,官员绩效考核制度修订等一系列事务加起来,陆缱总觉得自己最近有些精神不济。

    得了,我等会回去翻翻医书看看有没有啥提神醒脑的药吧。

    陆缱如是道。

    “先生不舒服?”章台柳皱眉道:“前方便是曹家医馆,听闻曹老大夫的医术也算是远近闻名,先生可要去看看?”

    陆缱果断拒绝:“不用”

    “先生”

    见章台柳还想再劝,陆缱笑道:“台柳,别担心。你家先生是懂医的,回去自己开服药便好了,没事。”

    “先生”章台柳沉默几秒,低声开口道:“先生最近,其实是在忧心君上和景云君吧。”

    陆缱浑身一僵。

    章台柳说的其实没错,从裴远曦送回来以来,陆缱确实常常因此夜不能寐。

    裴远曦是裴远晨的长兄,又质秦多年,与国家而言是有大功的,况且裴远曦之前也是楚国的一员大将,在军部也有些名望。

    如今兄弟两人在同一地同封为君,说是兄弟共治,可裴远曦醒过来之后权力到底归谁,籍昭会不会内乱,要是有个万一,孩子们会怎么想?还有以后……陆缱每每想起总觉得心乱如麻。

    智氏这招高,太高了。

    “先生”章台柳笑了笑道:“先生可愿意听弟子讲个故事?”

    那是陆缱第一次听章台柳提起自己的身世。

    “我的母亲花名叫小白鸽,”章台柳笑道:“原本是柳家村人,十三岁那年秦国来犯,外公实在没办法了,便把母亲卖了换了一袋青稞。我母亲颇有几分姿色,又弹的一手好琵琶,便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倒手,最后卖到了青楼。”

    陆缱静静听着。

    “后来我的母亲有了我”章台柳叹了口气笑道:“说来尴尬,我的母亲都不知道我是她和哪位恩客的种,就这么把我生了下来。从我记事起,母亲就经常哄着我去其他相熟的姐姐那玩,每次回来都能看到母亲一身伤。”

    “血淋淋的”章台柳想笑,嘴角却怎么也扬不起来。

    “阿柳”陆缱轻轻唤了一声。

    “没事的,先生,我早忘了”章台柳勉强挤出个微笑道。

    “阿柳,别笑了”陆缱伸手轻轻拍了拍章台柳的肩膀道:“你若不想笑就别逼自己,没人会怪你的。我们都只希望你好好的。”

    “先生”章台柳摇头道:“我没事,都习惯了。”

    怎么可能会习惯啊?

    陆缱心中暗道。

    其实陆缱一直都不敢问这些孩子的过去,十四个孩子各有各的苦,也各自有各自的伤,陆缱不愿意在治疗不了的情况下再度和孩子们提起。

    撕开伤口又缝合不了,那不是关心,是伤害。

    “阿柳”陆缱轻声道。

    “先生,听我说完”章台柳摇摇头道:“后来我七岁那年,母亲去了。因为我长的不错,他们把我卖进宫,就这样我认识了云起。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好吃好喝的养着我们,是为了以后当祭品。”

    章台柳平静道:“就是和猪牛羊一样活活杀掉,然后埋起来。”

    陆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章台柳似乎轻声笑了笑道:“那时候我寻了个机会拉着云起逃跑,没成想刚跑几步就让人抓了回来,管事的祭司说要打死我们两个以儆效尤,结果打一半被路过的君上救了。”

    “君上当时也不过五六岁”章台柳用手在腰部比了比:“也就这么高,那时候君上问了情况拦在我们面前仰头盯着大祭司道”

    章台柳清了清嗓子:“他们都是我大楚的子民,我是楚王之后,自然要护着他们,我刚才让你住手,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尽管不合时宜,一想到才五岁的奶团子气壮山河的喊出这么霸气的话,陆缱还是忍不住微微勾了下嘴角。

    “后来君上就硬把我们带走了,自已也被大君罚了在祖宗祠堂跪了一夜,在之后我们便一直跟着他。君上也没嫌弃过我这出身不明的杂种,一直待我如友,后来便有了天煞孤星之说”章台柳说着,轻轻叹了口气道:“当年的事,是我们害了他”

    “没有,不是你们的错”陆缱摇头道:“就是别人远晨也会这般做,见死不救,那不是远晨。”

    章台柳叹了口气。

    “先生”章台柳道:“我们十四个人都被战乱逼的家破人亡,我们愿意跟着君上只是希望能早日天下太平,无论是君上还是景云君,对我们而言都是一样的,所以先生您不用顾虑我们。”

    “我知道”陆缱叹了口气道:“可我担心景云君……”

    陆缱没有说完。

    “先生放心,景云君和君上的兄弟情,远远超过寻常兄弟。”章台柳压低了声音道:“当年秦国,景云君是替君上去的。”

    陆缱愣住了。

    章台柳看着远方道:“那时景云君说君上太小,有他这个长兄在怎么能让小弟去,据说也跪了一夜,大君这才答应的。”

    陆缱突然懂了裴远晨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裴远曦醒与不醒了。

    皇室的感情,也未必全是冷冰冰的算计,总有那么点烛光挣扎着,倾尽全力带来一丝温暖。

    “竟然是这样”陆缱恍然道:“谢谢你,台柳。”

    章台柳微微摇头,笑了笑离开了。

    望着章台柳离去的背影,陆缱觉得今天若是真让这孩子这么走了,这孩子的伤怕是永远都不会好了。

    “台柳”陆缱喊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章台柳面前。

    “先生?”章台柳低头看陆缱。

    “台柳”陆缱斟酌了一下措辞,仰头望着章台柳开口道:“台柳无论怎么样,你记住,你不是秦章台巷中漂泊无根的柳絮,而是我楚国章华台畔迎接黎明的柳树,不是什么杂种,你是我楚顶天立地凌云木,是生逢离乱之人团圆的希望,你记住了吗?”

    章台柳转身看着陆缱,定了定,终还是笑了。

    那笑不似平日般温和有礼,而像是久旱逢霖的畅快,许久,章台柳恭恭敬敬向陆缱行了个礼,轻声道:

    “弟子章台柳,谨遵先生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