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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越来越浓,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备年货,推汤圆,做糍粑,熏腊肉香肠,炸酥肉,做丸子,买米买油买各种,赶场天熙熙攘攘的人拥来挤去。
潘老太带着阿芬又来赶场了,她买了些脚油(猪肠子上扒下来的)回家去熬,她说脚油熬了比猪板油香,其实就是便宜,三毛多一斤。然后称了两斤花生,两斤白糖和半斤芝麻。几斤橘子还买了几斤广柑。并且给阿芬买了一双胶底黑松紧布鞋,给自己也买了一双。
回到家,阿芬忙着洗脚油,切成块,放进锅里,点火熬油。潘老太坐在客厅里剥花生米,准备做油醪糟。好在每天阿芬都把家里里里外外抹擦得锃明瓦亮,腊月二十一开始,所有的被子床单也全都清洗缝铺过了,这段时间,除了弄吃的,到不显得很忙乱。锅里熬着油,阿芬便来和婆婆一起剥花生米。
学生也都放假了,外面时不时小孩子淘气,冲天炮嗤一声冲上天去,不知哪家窗口传来呵斥声“是哪个?对着窗子冲炮,看我不揍你”然后听见呼呼嚷嚷一群孩子到处钻,到处跑,偶尔响起一声摔炮炸响,吓得有些孩子惊叫,有些哈哈笑。
“过年呐,小孩盼过年,大人愁过年”潘老太说“现在比以前好了”
阿芬突然想起“伙食团过年放假不?”
潘老太知道阿芬是想问潘四放假不“年三十中午过,伙食团就关门了。厂里有家有口住厂里的也都备了年货,在家里团圆在家里吃。单身汉些也都放假回家了,伙食团初四才开门。四娃子一年就得几天闲,也是造孽”
“潘四不是可以调休的?”
“没事调啥子休哦,他这些年都是在食堂吃,当初也是接他爸爸的班才进厂的,老潘家没后台没靠山,全靠踏踏实实做活路。不过还算好,团长就是看他老实肯干,才要他进伙食团,不然,他那点口粮那里够个大小伙子吃嘛。在食堂至少吃得饱饿不着。想想已经干了快二十年了“潘老太说。
“啊,潘四都参加工作快二十年了?”阿芬吃惊了。
“是啊,接班的时候才十六岁多点咯”潘老太似乎觉得说得有点多了,便说“你去看看锅里熬的油咋样了?听到炸得响了”
阿芬进厨房看“妈,熬老点还是熬嫩点?”
潘老太说“稍微熬老点,香。”
阿芬就把灶底下的粗柴火退出来插进灶底灰里灭了,留了点余火慢慢熬,听见锅里油渣熬得滋滋响,油香味直往鼻子里钻。阿芬想起家里有次喂的鸡害鸡瘟死了,爸爸把鸡毛腿了,里面的鸡油妈妈熬了后,有一点油渣,盛出来放小碗里,说给弟弟拌饭吃,当时馋的阿芬吞口水,总想尝一尝油渣子的味道。那只鸡后来怎样了,阿芬忘了,很奇怪居然记得那一点油渣。
看着锅底明火也灭了,阿芬就敞着锅晾油,拿出个早洗好控干水的坛子,问潘老太“妈,油渣捞出来不?”
“捞出来,回头去地里拔些芹菜回来,过年包点饺子”
“妈,你还会包饺子啊?”阿芬觉得北方人才会包饺子,有些意外婆婆居然也会。
“潘四会,我不会,我只会包抄手”潘老太说,把一堆花生壳用围腰兜着进来倒在灶边“花生壳核桃壳烧火熏的腊肉才香,以前都是山上去弄柏树桠,今年没搞得赢,明天如果有空,去撇点回来“
“要得,我明天去”阿芬说“哪里有?”
潘老太想了想“明天我去菜地弄些菜,到时候我指给你”
“妈。这回春节,潘四放假。。。。。。”阿芬试探着,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潘老太打断了。
“三十下午才放假,初一要去老家上坟,初二,初三老家那些人户亲戚要走,说放三天假,一刻不得闲。往年亲戚家我还能走,有些人情世故,得让四娃子去了,不然,等我老婆子一死了,哪个记得四娃子的人情哦,为个人,人皮子难搭哦”潘老太感叹。
“老家还有啥亲戚?”
“就剩个姨,和几个姨表亲了。其他的,饿的饿死了,病的病没了”潘老太黯然。
阿芬才反应过来是潘老太娘屋这边的老家。
晚上潘四回来,阿芬和他说春节他要回老家,问老家哪些亲戚,潘四才告诉她,父亲那边人丁薄,已经没人了,只是要去上坟。潘老太这边,还有个大姨妈,二姨妈已经去世六七年了,和潘老太关系最好。其他的也都不在了,有个哥哥跟着货郎走了,一直没音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潘四这次去的亲戚家,就是二姨家的俩儿子家和一个闺女家。潘老太自己没女儿,把二姐的小闺女心疼的很,每次让潘四过去,都会带最多的东西给她家“表妹结婚的时候,妈给她填箱陪嫁了两床铺盖嘞,还有一套红条绒裤袄,还悄悄包了一百块钱给她”
阿芬想到自己来的时候,娘屋一根丝没有,自己穿着一身旧衣服,还是白衣服来的,不由得心下酸酸的。
第二天上午吃过馒头稀饭,阿芬拿了一卷尼龙绳和砍柴刀放进背篼,和潘老太出门,往菜地方向走,下到半坡,潘老太指着左侧阿芬砍柴的那边“你看到那边崖边边没得,就从那里上去,那上面就有柏树桠,你弄一捆背回来就行了”阿芬把背篼给婆婆,自己拿着尼龙绳和柴刀朝那边走。
来到潘老太说的地方,不一会就砍了一大捆,阿芬用尼龙绳捆紧,伸头看看下面,干脆就直接推滚下去,一直推到缓坡,才使劲背到背上,弓着身子朝家里走。潘老太背篼里也装满了菜,芹菜,青菜,菜头,豌豆尖,莴笋叶,还有一个莲花白。葱,蒜苗。还挖了点不大个的洋芋。她看见阿芬走在自己前面,走得很费劲,几乎头佝到地面了,不由得心里也泛上几丝心疼,在后面远远的喊“你个死女,你就不会少砍点。背不动了就歇会,脑壳都撾(碰)地了,要费力吔”
阿芬不回答,憋着劲一直走到顶才把背上的柏树桠捆一松手扔一边,瘫坐在旁边喘气。“明天三十了,没空出来弄了,我多砍了点”
“后天还要出来弄点”潘老太看了看天。
“啊?”阿芬不明白咋过大年初一还出来砍柴。
“是弄柴,不是砍柴”潘老太纠正说。
“有啥区别啊?”阿芬爬起来,继续使劲把柏树桠朝身上背,潘老太帮她扶上。“初一出来弄点柴回家,象征财进家。。。。。”
“哦我懂了,我妈是初一不准扫地,不准泼水出去”阿芬气喘吁吁地说。
“老规矩多了,十五送灯,偷菜。现在很多人都不兴了”
阿芬把柏树桠放在楼后堆柴的上面,潘老太让她堆些引火用的松毛针在上面,说现在熏肉的人家多,不定明天就被人抱走了“柴也偷啊?”阿芬愕然。
“哪里是偷嘛,就是拿,没人看到,拿了就拿了。顺手牵羊不为盗”潘老太也难得的说了句成语。
阿芬抱了些柏桠跟着婆婆回家,就开始切肉蒸扣肉,烧白,炸丸子,潘老太去把围在她床脚那头的醪糟端出来,打开一看“今年醪糟发得好”阿芬听了也开心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