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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是在先帝的孝期,可皇帝还是露出了自己狰狞的一面,朝堂上大清洗。他这样大的动作,一点儿的波动也没有,不得不说,登基这么多年,尽管上面有上皇压着,下面有弟弟的掣肘,可是皇帝也积攒了不少的实力。
是以足以引起朝野震动的大手笔,也并未让朝局震荡,皇帝自然是隐隐自傲的。
上皇没了,忠顺亲王彻底失了庇护,不过既然他已经是亲王之尊了,又是当今的弟弟,自然是有一番傲气的,也不是谁都能让这位爷退让的。
皇帝忙着整肃朝堂,一时半会儿地也顾不上他。
不过王府门庭冷落,门可罗雀,别说是是姻亲故旧都不大往来,便是宗亲们也顾忌皇帝,所以和这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忠顺亲王才瞧不上这些墙头草,阿谀之辈呢,不来正好,老子乐的清闲。
将闺女都嫁了出去,庶子也是胡乱地分了点子家产,然后撵出了王府。
偌大的忠顺王府,只剩下了三个主子,七八十个下仆了。
这一切,都是在上皇驾崩之前做的,现在看来,只怕这些举动都是上皇的意思,为了保全爱子,他老人家也是颇费心思。
那个时候的忠顺亲王脾气暴躁,只怕也是有这方面的缘故。
现在众人是可以理解了,但各自又有不同,不少人都露出了几分刻薄来。
小宋氏已经使儿媳妇儿站规矩好些日子了,这位青离郡主果然是个绵软的性子,规矩上半点儿不乱,不过也不是任由小宋氏拿捏的。
她毕竟是王府贵女,骨子里自然存着傲气的,虽然不会当面发作,可骆辰逾还是知道了妻子和母亲之间的纠葛。
婆媳之间多不睦,可是之前呢?
母亲也是个慈和的,妻子也是个柔顺的,这才几日的功夫呢,母亲就露出了这样的态度来,好在妻子还算是个柔顺的,否则的话,使人回去告状,依着岳父的性子,岂是那么好相与的。
听着儿子之言,小宋氏尽管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悔意,可仍旧梗着脖子,对着儿子道,
“你这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我辛辛苦苦将你们兄妹拉扯大,老了老了,竟然还要看儿子,媳妇的脸色过日子了?”
听着这话,骆辰逾除了无奈外,还能如何?
尽管是王府郡主,可是对于妻子的性子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并不见跋扈,否则的话,闹的家宅不宁,母亲最后肯定还是吃亏的那个,这又何苦呢。
本来小宋氏还不会如此张狂,也是知道亲家的混不吝的,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忠顺王爷失势的同时,自己的闺女又是皇长孙的侧室,一个日薄西山,一个蒸蒸日上,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这样想想,小宋氏自然是底气十足了。
这些日子,朝堂上已经有不少老臣奏请皇帝立太子了。
二皇子身为嫡长子,自然是名正言顺的,一旦成了太子,皇长孙便是名正言顺的了!
尽管往后说不定还有变数,可毕竟说起来,二房和日后的太子就成了亲家了,和忠顺王爷尽管尊贵,难道还能尊贵的过太子了?
再者说了,谁家的儿媳妇不该是站站规矩,伺候伺候婆婆的?
之前生怕儿媳也是个跋扈的,可是这些日子观察下来,自家这个儿媳倒真是个柔顺的。
想想大嫂的威风日子,小宋氏便有样学样儿,甚至比长房还要更加地苛刻,青离郡主从早到晚,基本上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小宋氏不是要吃茶就是要喝粥的,反正一阵子不折腾,心中总觉得不畅快的。
青离郡主打小儿在嫡母身边长大,看颜色,伺候人这些的本事虽然不大拿手,可是应付婆婆还是绰绰有余的。
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发硬发胀,再想想自己身边的通晓医术的小丫头的诊断,青离郡主微微一笑,瞧着温婉,可笑意不达眼底。
刚刚从母亲院子里出来的骆辰逾,刚走到了自己的院子门口,却不想,里面的脚步凌乱,甚至有小丫头慌张地差点儿撞上了骆辰逾。
“这是怎么了?作死的?”
“郡主,奶奶病了,奴婢要去前面打发人去请个太医的……”
骆辰逾定睛一瞧,这口齿伶俐之人却是妻子身边的陪嫁丫头。
骆辰逾想想,妻子这些日子的脸色倒真是有些不大好,所以竟是伺候母亲,累病了吗?
这样想想,骆辰逾心中便是有些不痛快了,毕竟他自诩是孝子,尽管知道母亲略显刻薄了些,不过身为人子,怎么能对着生身之母抱怨嫌弃?
妻子是郡主出身,所以可以拿乔?
骆辰逾的脸色不好看,不过仍旧还是进了屋子,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青离,他倒是为自己刚刚的那一番猜度有了那么点子的不好意思。
“你怎么样?身子不舒服,怎么不早点儿使人请太医,万一病重了,可怎生是好?”
骆辰逾握着她的手,嗔怪道。
“并无大碍,不过是嬷嬷们大惊小怪罢了,这两日许是睡眠不足,所以略略地有些困乏。”
不管心中怎么想,可面上却是温顺的紧,低眉善目,一脸笑意地对着丈夫道。
“老太太那儿你多担待着些,等过些日子便好了。”
骆辰逾有些不放心,对着妻子道。
青离郡主笑的温婉,应了下来。
王府之间妻妾相争,多么惨烈,相较而言,这骆家简直平和地就跟天堂一样,婆婆虽然瞧着跋扈的紧,可其实最好对付了,不过是因为自己现在立足未稳罢了。
当然,还有丈夫对着自己,不过是面子情,并未他自己所表现的那般深情,所以青离郡主便让着婆婆,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说。
她的生母去的早,在王妃跟前不知道见识过多少的手段和龌龊,讲真,她是一点儿都没将小宋氏放在心上的,不过总不能自己一直吃亏吧?
站了这么些日子的规矩,总也要让这位婆婆知道知道呢。
虽然这样想着,可是面上却是一点儿都不表露。
骆辰逾刚想说点儿什么,可听着外面说,太医来了,他也只能闭嘴。
请的这位太医自然不是骆家相熟的,反倒是王府常用的一位太医。
看着太医时而凝重,时而轻松的面色,众人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便是骆辰逾,也是有些忐忑,难道说,妻子,妻子这,这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症了。
好在太医很快地就解开了众人的疑惑。
“郡主娘娘这是喜脉,三个多月了,不过这些日子劳累太过,所以有滑胎之危!还需要好生休养才好呢!”
太医对着众人道。
骆辰逾却是惊讶坏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喜脉?这是有了?”
“对,郡主娘娘脉象三月余,不过是往日里郡主身子弱些,只怕是没察觉到罢了,实在是不能太过劳累。先开个保胎的方子,想吃就吃上两剂,不想吃好生休息即可。”
看着众人欢喜的模样,骆辰逾自己却是后怕不已,这若是,若是……
“自己做了母亲,如何半点儿不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岂不是得悔死?”
对着妻子,欢喜中带着嗔怪,送走了太医的骆辰逾说道。
“并无大碍,我也不知道,不过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以为是走了困,所以才会这样的!”
青离郡主一脸的笑意,脸上多了一抹柔和和慈爱,对着丈夫道。
“老太太整日要郡主立规矩,从早到晚的半刻不得休息,万幸郡主的身子骨硬朗,否则的话,小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可没法跟王爷交代的!”
青离郡主身边的冷肃的老嬷嬷一板一眼地对着自家主子道。
她并非陪嫁之人,不过是因为王爷忧心闺女,所以每个出嫁女身边都有王府的嬷嬷来帮衬一阵子,等到适应了才回去的。
骆辰逾闻言,心中便不大痛快,这一番指责之词,却是冲着自己的母亲去的,好在他如今城府不浅,再想想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也只能将这不痛快憋在心中。
青离郡主对于丈夫的性子也是有些了解的,看着他紧握的拳头,笑着对嬷嬷道,
“并无大碍,哪里就那样娇贵了?大着肚子伺候婆婆的媳妇儿不少呢……”
“母亲并非刻薄的性子,你放心,她舍不得劳累你的。”
骆辰逾闻言,笑着安慰妻子道。
“是呀,婆婆虽然看着严肃,其实心善,并非是刻薄之人,这一点,我却是明白的,夫君也别多事儿,孩子已经满了三个月了,伺候婆婆,立规矩,这本该是做儿媳的本分呢!”
她越是这样通情达理,骆辰逾心中越是不好受,打定了注意,自然是不能让妻子受了委屈的。
毕竟是王府贵女,下降骆家,嫁给自己,已经算是委屈她了,哪里还能让她在孕期这样操劳呢?
想想自己的姐姐,嫂子怀孕之后的那个金贵样儿,虽然比不上人家,可总也要差不离的,否则的话,母亲刻薄的名头只怕是要传出去了,再者说了,自己的岳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样想着,骆辰逾又劝说了妻子几句,让她好生休息,自己亲自去母亲那边儿说去。
这为人夫,为人子的为难劲儿,骆辰逾才刚刚体会,这才哪儿到哪儿呢,日后还有他好受的。
小宋氏在听到儿媳有了身孕的时候,自然是各种欢喜,可又听着儿子话里话外地言语,似乎是嗔怪自己刻薄了儿媳时,她的面容便僵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我恭敬着她不成了?有哪家的儿媳妇这样金贵了?早知道你嫌弃我,你媳妇儿又出身尊贵,我这个老不死的自然是不受人待见了,倒也好,收拾收拾东西,我去闵榕找你父亲,总好过受了小辈儿的气,落了你们的抱怨。”
耷拉着脸,对着儿子道,也确实小宋氏是挺伤心的,她看重儿子,可是将儿子当成了唯一的心肝肉,现在儿子的这副表现,小宋氏得了孙子的喜悦也是大打折扣,完全欢喜不起来了。
“母亲,并不是这个意思,儿子不过是这么一说罢了,您要是这样说,儿子无地自容了,母亲可是要传扬儿子不孝的名头,自此断了儿子的前程不成?”
骆辰逾一脸的苦笑,对着小宋氏装可怜道。
饶是小宋氏再如何恼,可也知道儿子的名声前程要紧,又有儿媳妇如今刚刚有了身子,她这个做婆婆地就要离开京城,倒是该让人如何说自己?
再者说了,大嫂如今又是那样的情况,她再走了的话,只怕是连大房也要一起得罪了的,所以小宋氏不过是心中不平,恼了几句罢了。
骆辰逾哄好了母亲,妻子有了身孕的喜讯也淡了不少,家和万事兴啊!
在听着大哥到了码头的消息时,这骆辰迈欢喜坏了,当即从衙门里告假,前去码头接人去了。
看着气息平和,越发雍容的大哥,骆辰迈几欲落泪,骆辰迅到底比起这个跳脱的弟弟稳重许多,不过彼此兄弟多年未见,仍旧有几分激动的。
“母亲如何?”
骆辰迅进京,第一时间问的自然还是在卧病在床的母亲。
“还是那样的情况,如今只盼着能见见大哥大嫂和几个侄子,侄女儿。”
聊起了母亲,骆辰迈对着自家大哥强颜欢笑道。
“先家去吧,等见过了母亲再说。”
骆辰迅对着自家弟弟道。
兄弟两人也止住了话题,各自上了马,朝着家中的方向走去。这一家子的相见,彼此之间叙旧聊往事,悲喜交加,几次落泪。
老太太许是见到了儿子,所以精神好了许多,拉着孙子,孙女的手便不放了。
骆辰逸和自家大哥再次见面时,已经是两日之后的事情了。
骆氏嫡支兄弟几人,却是头一次齐聚。
在听说老太太的情况略有好转之后,兄弟几人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是更加地惆怅了。
这种情况更令人心惊。
“该做的准备已经开始做了……”
骆辰迅神色黯然,对着几位弟弟道。
“生老病死,非人力所为,咱们能做的也只有让老人走的没有遗憾,这是为人子该做的。”
骆辰逾今日倒是机灵,一脸感慨地对着几位兄长道。
一时之间,众人都缄默了……
“暂且不提这些,婉瑜进宫,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辰迅盯着几个弟弟问道,骆氏虽然没有家训,说是女子不得入后宫,可嫡支就这么两个女孩儿,竟然在没有经过自己同意的前提下,被人送进了宫!
身为骆氏的族长,他得对着整个家族负责,这不仅仅是骆婉瑜进宫为侧室那么简单的事情,事关家族策略和方向的大事儿,不由得骆辰迅不恼。
“大哥,这都是母亲的错,当然,她跑去求了舅舅,舅母,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等咱们知道,事情已经落定尘埃了。”
骆辰逾一脸羞惭,对着自家大哥道。
“二婶为何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宋家为何会掺和骆氏女的嫁娶?这是欺我骆氏无能还是说你们兄弟也存了这样的心思?”
骆辰迅一脸的冷凝,对着三兄弟道。丝毫没有因为堂弟脸上的羞惭,小宋氏是自己的长辈就退让。
这样明晃晃的指责,骆辰逸和骆辰迈两人只能苦笑,骆辰逾么,除了愧疚外,也只能是无言以对。
母亲送小妹进宫,打的什么主意,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说的再多,也只能衬得自己更加虚伪,令人唾弃罢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骆辰逾。
“大哥,宋家什么心思,难道还看不出来?算计骆氏,简直可恶!”
尽管宋家是二房的姻亲,又是骆辰逸兄弟俩的娘舅家,可骆辰迈丝毫没有口下留德,对着自家大哥道。
“既然这么爱掺和,宋家的嫡女嫁给承恩公府,那位赵公子如今可是洗心革面的好男人了呢!”
骆辰迈冷着脸,对着几位兄弟道。
“二弟,算计一个弱女子算什么?忒是小家子气!”
骆辰迅摇头道,这又不关宋家姑娘什么事儿,干嘛非得将账目算到她头上?这样也实在是太过无礼了些,而且也不过是坑了一个小女子罢了,对于宋家,对于算计骆氏的宋承允等人,可是没有半点儿的伤筋动骨。
骆辰逸和宋家不亲,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为难的,再者说了,他和宋家也是有一笔账要算的,之前算计自己入赘的,可不仅仅是小宋氏,而且还有她背后的宋家。
当初林如海在离世之前,对着自己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并且叮嘱自己一定要小心提防宋家,生怕自己亲近舅家,再被人给卖了。
骆辰逸从那个时候就心中存着这么一段心事儿呢,现在有了机会,而且还不用自己出手,就能好生地给宋家一个教训,纵然无法伤筋动骨,可也得让他们肉疼上一番才好呢。
骆辰逸完全没有什么为难的,甚至还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落井下石一番。
可骆辰逾却不同,那是他的母舅家,是母亲的依仗之一,再者说了,往日里去了外祖家,不管是外祖父还是外祖母,亦或者是三位舅舅,舅母,几位表兄表弟,和他的感情都很不错。
所以骆辰逾心中便是有些矛盾,再者说了此事肯定是母亲率先主动,所以才会引的大舅出手帮忙,所以也不能完全责怪大舅的。
骆辰逾的矛盾其他在坐的三人自然是看了出来,哪怕他在极力掩饰,可终究年纪最小,城府不到家。
“行了,此事再容我想想,都散了吧,一切先以母亲为主……”
骆辰迅对着几位弟弟道,这种结亲不成反成仇的事情不少,几十年的亲戚彼此算计的也不稀奇,所以宋氏既然先出手算计了骆氏,那么就别怪骆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不管是真的好心还是心存算计,总之这一切都挺让人着恼便是了。
骆辰迈三兄弟彼此瞅瞅,再看看大哥,看着他神色淡淡的,也不再啰嗦,离开了书房,各自地散去了。
这里的书房是父亲亲手布置的,他也没想着要改变,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可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了。复又想想病榻上时好时坏的母亲,骆辰迅简直欲哭无泪。
这几年,为了家族计,自己躲在江南,避开了不少的风风雨雨,可身为人子,竟然来不及尽孝,这简直就是世间最为残酷的事情。
骆辰迅长叹短嘘了半日,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几年,妻子又为自己添了个女儿,长房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这样刚刚好,儿子、女儿都不孤单,可是想想在宫中的堂妹,骆辰迅还是忍不住地露出了一抹阴狠来。
实在不行,也只有牺牲这个堂妹了,即便如今皇帝暂时还能容得下骆氏,可一旦堂妹诞下了皇长孙的子嗣,只怕便是骆氏问罪的时候了。
所以骆辰迅不能冒这个险,家族被一锅端,甚至是连起复的可能都没有,那简直太可怕了。
想想骆氏在宫闱之中也不算是完全没有势力,不过是这股子势力只掌握在族长手中,其他人不知道或者是借不上力,所以二婶才会想着透过宋家的支持,将堂妹给送了进去。
当然,骆辰迅等人都不知道的是,这不过是皇后娘娘一手决定的,并非是因为宋家之故。
不过这不妨碍众人将账算在宋氏头上啊。
尽管大哥并未说什么时候会对付宋氏,会如何地对付宋氏,可第二日骆辰逾在听说大舅别人弹劾贪腐,已经下了大狱之后,也是一脸的震惊。
所以大哥的手段已经到了如此凌厉的地步了?
复又想想,这只是一种巧合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就算是想要算计宋氏,大哥总也得需要时间来布局吧?来走动,来调动人手吧?
可是这才第二日,按着他所知,大哥自打回京之后就没有什么交际活动,整日里守在大伯母的病榻前当孝子呢。
骆辰逾将自己心中的怀疑和担忧给放下了。
可他也不想想,骆辰迅是才刚到京城,可是骆辰迈和骆辰逸兄弟俩呢?
难道之前就没有什么准备?
任由人算计骆氏,算计骆婉瑜,当骆家的男人都是死的吗?
釜底抽薪,这种法子最好了。
官场上弹劾贪腐,这种罪名简直一查一个准,所以除了真的是邀名的清廉外,大家讲究的是和光同尘,讲究的是官官相护。
宋承允尽管是潜邸旧臣,可到底前些年皇帝势弱,他手底下的这些人的日子自然不是那么风光得意的。
宋家作为江南望族,在地方上经营了十来年,可不仅仅是潜邸旧臣这四个字说的清楚的,后来皇帝掌控了大局,开始整肃吏治,官员简直跟流水一般地调动。
宋承允作为潜邸旧臣,自然是占便宜的那一批人,占了大便宜,成为了位高权重的二品大员不说,而且还是皇帝的心腹!
况且宋承允还是个极其谨慎之人,并未有什么太大的把柄落下,官场上也是圆滑至极,并未有什么仇人。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被自己人给坑了!身边一个文书拿出了宋承允确凿的贪腐证据,御史们望风而奏,皇帝在看到这份账册时,尽管也知道这是自己人,是自己的心腹,是个能耐人,可还是被上面百万之巨的数额刺痛了眼睛。
国库是个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宋承允难道不知道吗?
可他这么短短的十来年,便积攒下了偌大的家产不说,这名声也是足够好,自己曾经立了他为模范,是廉洁榜样,是天下官员的榜样!
可是现在呢?
看着这一笔笔的明细账册,皇帝隐隐地觉得脸疼!
这是对自己的挑衅和明晃晃的嘲讽!
皇帝恨不得此刻一脚踹死宋承允这个蠢货,竟然被自己的亲信给坑了,这样愚蠢,自己简直就是瞎了眼。
那文书在背主之后,也没想着要活,直接地吞金死了。
他也没有什么家人,也不爱多话,一直都是个让人觉得可靠之人,曾经宋承允也想着要为他娶妻成家,可他自己婉拒了,成家太累,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
人家不愿意,宋承允作为东翁,自然是没有勉强人的道理。
这么多年下来,从未出过任何的纰漏,可谁知,这一出手,竟然就是杀招,直接要灭了宋氏啊!
宋家不管是男女老少,统统地下了大狱,不过皇帝毕竟还算是清明,所以女眷们并未吃了苦头,家产抄没,下人奴才直接地成为了官奴。
至于其他,还要看皇帝的心思了。
娘家出事儿了,小宋氏在接到消息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也是将众人给唬了一跳,府上常驻着大夫,所以对着她这种受惊过度导致的昏迷也没费多大事儿,扎了几针,小宋氏便悠悠醒转。
拉着儿子,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宋家,宋家如今可怎生是好?”
小宋氏问道。
“母亲先别着急,儿子去问问二哥,再去岳父府上走上一遭,再不成,还有大姐和妹妹那儿呢,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宋氏倒下去的!”
骆辰逾动了动被母亲抓破了皮的受,安慰道。
“对对对,还有婉瑜呢,你去求求皇长孙,让他想法子让太子殿下替你舅舅说说情,总要众人平安才好呢,你外祖母,外祖父呢?”
小宋氏问道。
这里的“外祖母”肯定不是小宋氏的嫡母,而是她的生母,姨娘胆小了一辈子,如今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还有自己的亲兄长,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母亲放心,儿子已经让人去打探消息了,马上就会有确切的消息……”
“儿子,再不然,你去求求你大哥,他肯定能帮上忙的。”
小宋氏沉吟了半天,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对着儿子道。
“母亲请放心吧,我这就去找大哥!”
骆辰逾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只当母亲说的是大堂哥,想想他是骆氏的族长,肯定更有办法。
“不,不是你大堂哥,是你亲大哥,你去找他,我想见他,就算是我跪下求他,也要让他出手帮忙,毕竟宋家也是他的母舅家,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家落败的!”
小宋氏摇头,一脸的坚毅,对着儿子道。
大侄子是个什么情况,小宋氏并不会知道,可是对于自己的便宜儿子骆辰逸的能耐,她倒是听丈夫念叨过好多回的,毕竟是过世的大伯都看重之人,又是一步步地将林家的门第抬高到了公主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没有办法呢?
小宋氏这话倒是让骆辰逾迟疑了。
纵然兄弟俩现在看似平和了许多,也能坐在一起聊天说话了,可唯独骆辰逾自己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大的自控能力,才能逼着自己不露出嫉妒来。
“母亲,堂哥不行吗?毕竟他是骆氏族长,骆氏的人脉关系都握在他手上,他曾经也在翰林院任职,往来的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为何非得要求他呢?”
骆辰逾低着头,让人看不出自己的表情,对着母亲问道。
“不行,宋家又不是长房的姻亲,他哪里会尽心?你大伯母如今又是那个样子,我也没脸去劳动他,可你大哥不同,他母亲也是宋家的,说起来,他也该唤我一声姨母的,所以必须得去找他,儿子,快去,只当是母亲求你了!”
小宋氏现在完全不去想儿子什么感受,现在要紧的是,争分夺秒,然后将宋家诸人捞出来,让他们少受罪。
骆辰逾闻言,拳头紧握,心中除了愤懑之外,也只剩下无奈了。
这个时候,母亲最为信任的不是自己这个亲儿子,不是贵为亲王的岳家,不是嫁入了宫廷,身为皇长孙侧妃的妹子,竟然是他!
自己从小到大,讨厌愤恨到大的嫡亲大哥!
这是多大的一种讽刺呢?
看着儿子站着不动,小宋氏挣扎着就要下地,对着儿子道,
“既然你拉不下来这个脸,那么我亲自去,也别劳动你,我自己上门去求他!总归都是宋家的外甥,也不能只劳动你一个,不能只辛苦你一个!”
骆辰逾闻言,抬起头来,已经是平静无波的状态了,对着母亲点点头,
“您好生休息会儿,儿子去找他,一定会让他来见您的,您放心吧!”
虽然儿子走了,可小宋氏真心是没办法彻底地放心的,所以又吩咐了人去了顾家。
顾子言如今虽然在丁忧,可毕竟也算是皇亲国戚的,份量不同,他能在御前说上话,若是能为宋家求求情,总不一样的。
顾子言听着二房管事儿的口讯,也是挺无奈的,这个时候,消停些对于宋家才最好,上面的那位又不是个大度的,成日里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最为忌惮的便是结党营私了。
现在宋家出事儿了,作为姻亲的骆氏二房四处奔波倒是能说的通,可是自家娘子和宋家本就不大亲近,顾家再上蹿下跳的,除了让皇帝多想之外,他真心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好处了。
不过该走的还是要走上一趟的,毕竟和宋家也算是亲戚了,总不能让人诟病妻子太过冷情。
顾家在孝期,骆婉慧忙着养身子,带孩子,完全不操心外面的事情。
顾子言虽然也时常地关注着朝堂上的动态,可是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是不会说给妻子听的。
顾子言能求谁?
跑去找了二皇子,听说皇帝已经筹谋着要册封太子了,所以二皇子如今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眉眼间带着一股子志得意满。
听了顾子言的拜托,他表示自己知道了,该尽力的时候自然是会尽力的。
有了他这句话,顾子言便算是能对着岳家有个交代了,所以痛快地离开了。
不好直接上门,他打发了人去找了骆辰逾在不远处的茶楼会面,可惜的是,骆辰逾竟然不在家,这种事情似乎也不能经了太多人的口,他只能先回去。
可不想,骑着马没走上几步,竟然遇上了大舅哥和小舅子联袂而来。
不过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这倒也能理解。
毕竟宋家出了事儿,作为宋家的外甥,似乎真心不好那么欢喜。
当然,顾子言再是粗心,也感受到了这兄弟俩之间的那个别扭劲儿,毕竟涉及到对方的家事儿,顾子言再没有眼色,也不会大喇喇地问出来。
将自己刚去见了二皇子和二皇子地承诺告诉了骆氏兄弟二人之后,顾子言便告辞离开了。
骆辰逸对于小宋氏这个姨妈兼后妈打发儿子来说自己,说实话真的是挺意外的。
毕竟小宋氏可以求的人真心是不少,不管是忠顺王府那头还是顾家,肯定都比自己用着顺手,他是个什么德行,骆辰逸总觉得小宋氏是明白的,知道的,通透的。
可还是没想到,小宋氏竟然派了骆辰逾上门,为的就是让自己过府。
至于过府做什么?
想想在大牢里不明状况的宋家人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骆辰逸倒是来了兴致,他想要知道,小宋氏凭什么和自己张口,她到底要说点什么。
带着看好戏,出口气的心思,骆辰逸并未拒绝骆辰逾不情不愿的请人,甚至是出乎骆辰逾意料的主动,兄弟俩骑着马一起来到了骆府。
不过一路上,彼此之间却一直都沉默着,一句交流都没有,可见这兄弟俩人的别扭劲儿。
不管是骆辰逸还是骆辰逾的长随小厮们,反正不管是前头还是后面,反正离着两位主子都是远远儿的,省的再受了波折。
到了骆家,自然是先要去探望下如今已经快要不认识人的大伯母了。这一点,骆辰逾也完全没办法阻拦,让他去了。
自己先回二房,和母亲说起来,让她做好准备。
大伯母病的昏昏沉沉的,除了孙子孙女儿外,甚至是儿媳妇,侄儿都不大认识了,这让众人的心里沉甸甸的。
生老病死啊,万般不由人。
离开了大伯母的院子之后,骆辰逸谢绝了大哥的陪伴,任由丫头领着,第一次地踏进了二房的院子。
确切地说,是小宋氏的院子。
彼此之间的纠葛也不是一日两日能说的清楚的,可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打发人来找自己。
骆辰逸心中百般的心思,可是面上半点儿不显,纵然他如今已经是驸马的身份,可毕竟也算是儿子,所以执了晚辈礼。
小宋氏似乎是没想到,砸吧砸吧嘴,半晌儿没说话。
“您叫了我来,是因为宋家吗?”
她不提,骆辰逸倒是主动地提及了此事,骆辰逾在一旁陪伴,可完全没有说话,盯着母亲。
“是呀,宋家毕竟也是你的母舅家,你有能耐,也能出一把子力气,总不能看着他们去死吧?”
小宋氏勉强地稳住了心神,对着骆辰逸道。到了后面这句,她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甚至还隐隐地有些威胁之意了。
“为什么不能?到底我不过是个小官罢了,凭借着林家的余荫,站在了朝堂上,可是这种大事儿,哪里有我说话的份儿,您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骆辰逸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对着小宋氏道。
“端看你想不想救你外祖家罢了,毕竟你外祖父,外祖母年纪大了,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狱神庙里受苦吗?担惊受怕的,老人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该如何向你母亲交代,你要知道,你母亲不过是个庶女罢了,若不是因为你外祖母慈和,将她充作嫡女养,她哪里能带着丰厚的嫁妆,风光大嫁!”
小宋氏一脸的义愤,对着骆辰逸道,甚至还牵涉到了先人和往事。
“是吗?我母亲是庶女,此事我一直都知道,我母亲也从未曾隐瞒过,可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是,母亲和舅家并不亲近,往来也没有多少,她临终前也曾经嘱咐我,宋家靠不住,让我和宋家保持距离,省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被宋家人给算计了。这话我记得清清楚楚的,一直都藏在心中,也曾经奢望过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嫡亲的舅舅能站出来,在我和婉慧受了委屈,九死一生的时候能为我们这对可怜的,没娘的兄妹撑腰,可到底,从头到尾地都没有见过宋家人出头过呢。我又有什么不好和母亲交代的?”
不提起自己的母亲倒好,可是提起了慈善和蔼的宋氏,这便是骆辰逸的逆鳞了,他毫不遮掩自己的嘲讽,将彼此之前的这层遮羞布给揭开了。
“你——你简直可恶!宋家到底也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如何能这样袖手旁观?”
小宋氏面目略显狰狞,对着骆辰逸道。
“没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呵呵!”
骆辰逸完全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摇摇头,对着小宋氏道,
“当初算计我入赘的到底是谁,您可别说是老爷自己想起来的,也别说三舅没有掺和进去,也别说是大舅没有默许……”
骆辰逸的话语虽然还是淡淡的,可听在小宋氏母子耳朵里,却如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