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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审人(补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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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知苏醒, 只觉得浑身像被巨石碾过一样, 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累。

    她睁开眼,想起生产时, 外边熙熙攘攘的声音,张张嘴,刚想问,便被守在一旁的珠珠抱住了。

    小娘子吓坏了,平日娇气包似的小家伙, 哪里也不肯去, 困了渴了饿了都不肯走,就赖在知知身边。旁人一说要抱她走, 她就哭, 还不是那种哭出声的哭,就委屈巴巴掉眼泪, 看得人心酸不已。

    珠珠小脸蛋上全是泪珠, 抱着娘的脖子,软软喊她,“娘亲。”

    战侯起身, 将珠珠抱开,亲自放在膝上抱着,低沉嘱咐道,“娘太累了,外祖父抱你好不好?”

    珠珠听话,一边点头, 一边泪珠往下掉,抽抽噎噎道,“好……珠珠乖……”

    “嗯,珠珠最乖了。”战侯摸了摸外孙女的小脑袋,又伸出手,揉了揉知知的脑袋,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知知醒来前,他一直亲自守在这里,此时见知知醒了,一颗心才落了地。

    不得不说,他驰骋沙场数十年,从未有哪一次像今日这样惊险过,或者说,害怕过。当时他只要来迟一步,等着他的,便是一尸两命的下场。

    思及此,战侯心中恨意更是波涛汹涌,恨不得当即斩杀了那恶妇。

    但他没那么做,只叫人将陆铮的母亲关了起来,不过饿她几顿,却没让人动她。

    战侯眼中划过一丝阴翳和狠厉,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端来温水,给知知喂下半杯,知知喉头干渴稍解,微微抬起头,看了眼屋内摆着的小摇床。

    战侯很快会意,将珠珠放在榻上,叮嘱其要乖,起身去将摇床里的小婴孩抱了出来,抱到知知面前。

    小婴孩丑丑的,脸上还皱巴巴的,小猴子似的,睡得倒挺香,肌肤发红,像是闷着了。战侯第一眼看到时,差点以为外孙有什么不对劲,叫稳婆看了,说是正常的,刚出生的小孩儿都这样,他还不放心。非叫府里的大夫看了,才彻底安了心。

    他带着笑,看自家丑丑的外孙,愣是觉得挺好看,还道,“嘴巴和耳朵生得像你,秀气。”

    知知使劲儿看了好几遍,看不出自家丑儿子与秀气两个字有什么关系,勉强要说,鼻子很挺,其它的可就一点都看不出了。

    看过儿子,知知也有了力气,问道,“爹爹,府里出了什么事麽?怎么没看见青娘?”

    按青娘的性子,肯定是一直守着她的,青娘不放心旁人伺候她。可自打她生产时,青娘出去后,便一直没看见她了,这令知知不由得担心起来。

    战侯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没出什么事,有爹爹呢,你安心坐月子。珠珠吓坏了,叫她在你这儿,你陪她睡一会儿。”

    知知自己也是撑着一股劲儿,听爹爹这么说,又看了看哭得眼睛都红了的小女儿,便点头答应,搂着珠珠在怀里。

    母女二人睡着,一大一小搂在一处,发出清浅的呼吸声,睡得很香。

    战侯坐了片刻,见母女二人睡熟了,起身,喊来乳母,叫她照顾好小郎君,才踏出门。

    守在门外的侍卫见了他,俱恭敬躬身。

    战侯拂拂手,示意他们安静,走出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才问,“查出什么了?”

    问完,又添了句,“说话声轻点。”

    “是。”侍卫长垂首,低声恭敬道。

    然后,开始把自己查了一整晚查出的结果,以不急不缓的速度道来。

    “长寿院的人全被捆了,属下昨夜一一审了,都不知情。管事也说,平日里老夫人不爱用他们,身边只有个叫金禾的丫鬟,得她喜爱重用。”

    “在佛堂中假扮老夫人,伤了您的那女子,便是金禾。老夫人贴身的丫鬟。只是等我们将其从佛堂中带出来时,那女子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了,还活着,但一直没醒。”

    “昨日您走了之后,正院莫名起火,属下带人过去,抓住了纵火之人,乃正院的两个丫鬟,审了后,二人都说,是金禾传了老夫人的话,叫她们点火的。等火势大了之后,正院的侍卫们跑去灭火,老夫人便趁机进了正院,一路到了产房外。”

    侍卫还欲说,战侯已摆手示意,侍卫立即住嘴。

    “你不必查缘由了,把纵火之人、配合之人……所有知情不报的人,全都捆了,等我处置。”

    侍卫立即应下。

    “关在何处?”战侯又沉声问。

    侍卫一听就明白了,他问的是何人,低声道,“在东厢房里,按您吩咐的,一直没送食水。”

    战胥没作声,直接抬步,朝那关着肖氏的东厢房而去,到了那里,不必他开口,守门侍卫已经上前开了锁。

    门被打开,战胥抬步入内,见到被捆得严严实实,丢在榻上的肖氏。

    肖氏本就生得比同龄人老气,她常年皱眉,眉心深深的纹路,面上一道深深法令纹,面带苦色。平日里养尊处优,一身贵重的衣裳加厚重的头面,好歹还勉强能称得上是个富贵的老太太。

    可如今的她,穿着洒扫婆子平日穿的灰扑扑的袍子,头发散乱着,饿了一日,滴水未进,嘴唇干裂,面色发黄,整个人狼狈不堪,加上她见到战胥后,露出的疯狂神色,像足了一个疯婆子。

    或者说,就是一个疯婆子。

    战胥上前,取下塞着她嘴的布。

    刚一被取下,肖氏便破口大骂起来,骂眼前的战胥,骂知知,甚至连珠珠和刚出生的小郎君,都被她一起辱骂,犹如一个粗鄙乡妇,甚至乡下妇人都没有她恶毒。

    战胥面无表情,漠声道,“你最好住嘴。我留你一命,是看在陆铮的面上。”

    肖氏死死盯着战胥,口出恶言,“你怎么没死?你应该带着你女儿,带着那两个小畜生,一起下地狱!”

    战胥猛的伸出手,袖中匕首滑出,抬手单手直接拔出利刃,动作利落又飞快,叫人根本看不清,刹那间,那匕首便抵在肖氏的喉间。

    原本还破口大骂的肖氏,一下子跟哑巴了似的,张着嘴,却不敢发出一个音。

    “我还以为你不怕死。”战胥缓缓摇头,仿佛是嘲弄肖氏的贪生怕死,又仿佛只是平铺直叙说着自己的想法。

    他话锋一转,慢吞吞问道,仿佛真的像在和肖氏商量一样,“你想怎么死?五马分尸?凌迟?白绫?绞杀?还是鸩酒?看在你是知知的婆母的份上,我可以让你自己选。”

    肖氏嘴唇颤着,犹如看到恶鬼一样,看着战胥。

    “你是恶鬼……你害死那么多人,该死的是你……”

    战胥抬起眼,“所以,你想杀的是我?因为知知是我的女儿,所以你痛下杀手,不顾她是你的儿媳,她怀着你的孙儿。”

    肖氏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恨意,“你该死,江氏也该死!江氏生的孽种,也不该留在这世上!”

    战胥一错不错盯着面前陷入癫狂的疯妇,不太明白。

    若是婆媳不合,不至于闹到害人性命的地步。

    可他与肖氏从未有过接触,她对他的恨意,又从何而来?

    他现在就可以杀了她,他虽不是杀人如麻的人,但征战多年,死在他手上的人数不胜数,毋庸置疑,对他而言,肖氏连一只蝼蚁都不如,他抬手就可以碾死她。

    更何况,她大胆到要害知知的性命,光就这一点,肖氏死一百次都死不足惜。

    但是,他不能。

    他是知知的父亲,他若杀了肖氏,杀了陆铮的生母,那么知知如何自处?她如何去面对陆铮?

    他可以带知知回幽州,战氏养得起他们母子三人,有他在,日后有战瑾在,知知可以养尊处优一辈子。他可以养他的女儿一辈子。

    但是,前提是知知愿意。

    知知和陆铮夫妻琴瑟和鸣,即便他再不满陆铮,也不得不承认,即便他再替知知找一个夫君,那人也不可能比陆铮更好。

    更何况,知知深爱着陆铮,她心甘情愿为他诞下一儿一女。

    单是这一点,战胥就不可能真的杀了陆铮的生母,纵火杀人的肖氏。

    他收回手,冷冷瞥了眼肖氏,他抬步踏出门,守在门外的侍卫长忙道,“后院,那叫金禾的丫鬟醒了。”

    战胥脚下一顿,直接道,“带路。”

    “我亲自审。”

    来到金禾暂住的地方,比起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肖氏,金禾显得虚弱多了。

    当时她意图刺杀未果,被战胥一把摔了出去后,在火场中烧得昏迷了过去,救出来时,面上灼伤得厉害,吸入了大量的浓烟,幸好府里有神医,才将她救了回来。

    那神医原本是为知知准备的,却不想,没用在知知身上,倒是用在了金禾身上。

    神医踏出来,看见门外的战胥,招呼道,“侯爷。”

    战胥微微颔首,对他的态度相当不错,“许神医。”

    许神医立马摆手,“别别,别这么叫我,叫得我浑身不自在。”

    战胥没作声,继续道,“烦请您在府中再住几日,我等会儿去寻您,有些事需要请教您。”

    想到这位的大手笔,许神医一捋胡子,爽快道,“行。侯爷直接来便是,老朽等着。”

    战胥微微颔首,示意侍卫送他一程,神医走远,他才推开门,踏入屋内。

    浓重的药味,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金禾受伤很严重,左臂几乎被烧得没了知觉,右脸颊上也落了疤,被绷带裹着。

    看到进来的是战胥,她露出惊恐的神色,不停朝后缩。

    战胥垂眼看她,拂拂手,门被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