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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言安做了一个梦。
在这个梦里,展言安少见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她一个人站在一间空旷的大厅里,周围的墙壁上悬挂着看不清面目的肖像画,展言安眨了眨眼睛,然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无比精致且富丽堂皇的大厅。
直到她看到了那个人——
展言安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结住了,那个人是她太熟悉不过的一个人,可以这么说,那个人的每一丝头发和每一根血管里奔流的血液,她都可以清楚的描述出来。
因为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并不是说展言安现在面对的是一面镜子,而是站在展言安对面的那个女孩子,就是活生生地另一个她。
另一个展言安往前走了一步,然后面无表情地的盯着她开口,声音让她觉得无比熟悉:“你不觉得你自己很残忍吗?”
展言安愣了,似乎不知道另一个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
似乎那个她并不期待展言安的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脸上也逐渐浮现起了显而易见的厌恶:“你的手上沾满了血,就好像你放了一把火,明明是害了人,可是你却可以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像是观赏戏剧一样的看着。”
“你现在拥有的这种人生,你不觉得很灰暗吗?”
因为这些话而冷静下来的展言安的嘴角慢慢带上了自己平日里总是带着的笑意,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笑意:“那你又是怎样呢?你的热心,你的纯真,你一生都在追求的公平,但是那公平对你公正过吗?”
展言安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站在了另一个自己的面前:“你的仇人从来不包容仇人,而你的爱人…….最后对你怎么样我想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你也不用指望世界每天都在变好了,”她凑到了另外一个自己的耳边轻声说道,“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变暗。”
“你在可怜你口中所说的我所拥有的热心和纯真,”另外一个展言安直视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正好相反,我也在可怜你的残忍,难道我的细胞受损不能正常的爱人吗?”
“那你就继续你满口的公允。”展言安冷笑着说。
“你也就继续你满口的激愤?”另外一个展言安这样说,但是女孩子并不觉得惊讶,因为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一个人,“有些人就和你一样,再怎么痛都要忍下来。”
“那么对你来说所谓的牺牲就是福气了?”展言安同样直视着对方的那双蓝眼睛这样说,“不用说我可怜,你自己也有你自己的斗争。”
“现在看来,你再也不相信神明了?”她这么问展言安道,“可是你却不知道,只要你认真祈祷,祂终究还是会庇护你。”
“这样看来,我们两个似乎都有责任啊。”展言安转过身来,向自己来时的方向走去,“但是你至始至终,永远都是这么天真。”
“你不也是吗?”那个她在展言安身后依旧用那种轻轻地声音说道,“至始至终都是这么凶狠。”
“那么我们两个,”在展言安和上那扇华丽的大门的时候,听到了另外一个自己最后一句话,“哪个像人呢?”
展言安醒来的时候,依旧在想那最后的一句话。
她拉开了自己房间里的遮光窗帘,看着外面刚刚放亮的天空,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哪个像人?准确来说她们两个都算不上是完整的人,一个看着善,一个却只能看见世间之恶,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以说的上是人呢?
展言安笑了笑,甩下了窗帘,转身便去认真洗漱。
她今天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事实上,当夏家的当家老爷子看到展言安的时候,觉得很难相信就是这么个年龄不大的小丫头能够让莫萧高看一眼,而且还能得到莫老狐狸的信任。
“久闻大名,但是没想到到现在才真正见到您。”夏清之殷勤的给她满上了一杯茶,“茶不好,请您多担待。”
展言安却只是不卑不亢地淡淡地笑着:“您言重了,是我不好,身为晚辈到这个时候才来见您这个前辈。”
这一声前辈听得夏清之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怎么能让您叫我前辈?”
“您不必这么拘谨,”展言安明显的听出了夏清之刻意的讨好之意,“无论是论年龄还是论资历,您都是我的前辈,这一点规矩是不能乱的。”
“好说好说,”夏清之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汗之后有些尴尬地笑着,他看着面前的小公主只不过是端起茶盏专心品茶,这让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关于之前的合作……”
“前辈过谦了,”展言安轻轻放下了茶盏,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她好像没有听到夏清之说什么一样带着笑看着那青花缠枝的茶盏,“这茶很好。”
夏清之不知道怎么回答,而展言安看到他的神情之后轻轻地笑了起来:“您不用担心,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就不会中途反悔的。”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相信您的承诺。”夏清之连忙澄清,可是脸上放松的表情却和他的话很不符合,“我的意思是,关于报酬的事情,我详细的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些东西不足以报答您答应帮忙的……”
“夏前辈,”展言安保持着淡淡地微笑,“礼轻情意重,您给我的那些东西完全足够了。”
夏清之一愣,随后立刻明白了自己的意图估计早就被小公主给看穿了。
他本来打算的是加重报酬,然后把这件事情直接两清,因为物质上的东西还好清算一点,但是人情上的事情却是最难偿还的,所以夏清之才想到了这个下下之策。
他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有另外一个选择的话,他也不愿意在这个非常时期去得罪这个永远看不清底细的小公主。
可是展言安的那一句礼轻情意重,却是让他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这个女孩子的话,分明就是告诉夏清之,给她多少物质上的回报都不重要,但是这份人情你已经欠下来了,记得这件事情就行了。
“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夏清之打算再努力一下,“您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我怎么可能就用这点东西来谢谢您呢?”
展言安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重,简直是让夏清之觉得不寒而栗:“您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怎么好收您这么重的礼呢?”
夏清之这下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倒是有一件事情,”展言安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来,她把玩着那个精致的茶盏,慢吞吞地说着,“您送来的那一份白银的情报……”
“没关系,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开口。”夏清之连忙接上,对现在的他来说,展言安对自己有所求比无所求对现在的局势更加有利。
展言安微微颌首:“那我就不客气了……您的情报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在白银来到澳城的时候,”夏清之提起了茶壶,慢慢给自己的杯子和展言安的杯子里注满了清香四溢的茶水,“各个势力就已经开始试探他的力量,不只我们夏家,他的身边也有其他家族埋进去的探子。”
展言安挑了挑眉毛,但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夏清之端起了自己的茶盏继续说道:“可是虽然如此,我们能够得到的情报也是有限的,因为白银那个人的警惕性很高,即便是自己的属下也无法给他们全部的信任。”
“这件事情我也知道,”展言安微微靠在了座椅靠背上,用手指捏住下巴轻声说,“从开始和白银交手的时候,我也动过在他身边安插眼线的事情,可是都没打探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没错。”夏清之从茶盏上方看着展言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已经在生死场上拼杀了多年的中年男人总觉得那双蓝眼睛有一种慑人的气势,“事实上,我也并不能保证我给您的那份情报里的一切都是准确的。”
“事实上,我想确认的只有一点。”展言安终于说到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件事情上面,“他的名字……确定是真实的吗?”
夏清之点了点头:“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是真实的,因为或许对于白银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值得他保密的事情也说不定。”
也就是说,那个男人的确是白银本人。
展言安又有了想要撞柱子的冲动。
她之前心里还存在着一丝侥幸心理,万一那个男人不是白银的话,这个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的,可是现在夏清之的话让展言安只能直面这个惨烈的现实了。
女孩子抬起手来按着自己的眉心,似乎有些疲倦的闭起了眼睛:“我会从我这边去查他的底细到底是什么,您这边的生意就请按照我之前传给您的步骤继续,我这边也会按计划进行的。”
“那么白银……”夏清之试探性的问道。
展言安站起身来:“白银的事情我会处理,在这一点上,也请您相信我会妥善的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