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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言安的第一反应,就是又一次把一帮子人带到了那个斑白头发的中年人失踪的地方。
死胡同一直往里走,越来越窄,最后几乎只能容一两个人同时通过,然后视野微微放宽,走到了底,那斑驳而老旧的墙堵在眼前,一部分砖头磨损得厉害,缝隙里面生满了青苔,潮湿而逼仄。一群乌鸦站在墙头上,被这一大帮人惊起来,直冲向天空。粗粝喑哑的叫着,这是个阴暗的地方,给人非常不好的感觉。
展言安几乎贴在那面墙上,手指仔细地翻查过一块一块的砖头,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疑惑。莫子扬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跟着展言安,眉头皱起来:“你为什么会觉得温景轩好好地会来这里?而且一个人偷偷摸摸的?”
“这地方很古怪。”展言安答非所问,从上到下把墙壁检查了一下,低低地念叨了一句:“奇怪……”
“温董是在那天追踪之后失踪的,我们现在完全没有线索,只能把走过的路再走一遍。”裴清远低低地说,他扶着翟海东站在一边,目光也追着展言安,“展小姐,怎么样?”
“我怀疑我们那天追的人是土行孙。”展言安说,以她的身高,垫下脚,刚好能够到矮墙的顶部,“要不然你说一个大男人从这里翻过去,一点青苔都没踩着,他是氢气球么?”她顺着墙角从一端走到另一端,手指托在下巴上,“这墙有点眼熟。”
“全澳城的死胡同都长这样。”莫子扬干巴巴地说。
“去你的。”展言安白了他一眼,顺着一边的墙角开始用脚丈量,“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差不多二十三步半。”她抬头去看翟海东。
老瞎子愣愣地听着,忽然一把拉住裴清远问:“左上角是不是有块砖空了一角?正好能让人一只眼睛透过墙往外看?”
裴清远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下:“好像是有……”
“然后中间的地方,脚底下,脚底下那边,有个耗子洞是不是?是不是?”
惊悚了,众人见鬼一样地看着老瞎子,却发现他干瘪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个有几分怀念的笑脸,虽然比哭还难看——翟海东轻轻地说:“我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他让裴清远扶着,贴近那面墙,轻轻地去触碰墙上的青苔,“小时候后院那堵墙就这样,底下有个小耗子洞,前边是谁都不打理的小院子,我在那抓过鸟,墙外有一颗枸杞树,年头不少了,看着却不粗,然后宝石似的果子四处掉,没人摘,都让鸟吃了。”
“可惜这没有大枸杞树。”展言安笑了。
“小时候醉蛇上房从上面摔下来,摔折了腿。”翟海东自顾自地说,“疼得他哇哇乱叫,气得父亲不轻。”
“他上墙是为了爬树给我抓鸟,后来我被父亲罚着在墙角站了一下午。没人的时候就偷偷从这头走到那头……一开始是三十二步,后来变成二十八步,再后来一直就停在了二十三步半。这墙终于不再变窄了。”
“不是墙窄了,是你大了。”
“谁知道呢?”
“等等,等等等等。”莫子何甩甩头,“你们家小时候住这里?这是你们家后院?”
后赶来的醉蛇刚好听到了这话,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微微仰头看着老旧的墙壁:“不是,这墙……”食指在上面敲了一下,他顿了顿,“是什么人别有用心地故意弄成的……可是为什么?奇了怪了,言安你说那天那个古里古怪的老头子绝对就是在这里消失的,他会穿墙术?土遁?隐形?还是撑杆跳?”
翟海东沉默不语地站在旁边。
裴清远想了想:“展小姐,不如我们从那天回来的路上再走一次吧,说不定路上有线索呢?”
展言安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那面墙,好像这破破烂烂的几块砖头有什么魔力似的。
“慢着。”翟海东拉住裴清远,他的嘴唇有些颤,低低地说,“最左边的砖头,你从上往下,把青苔什么的都擦干净了,快去!”
几个还愣着的人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把最左边一排的砖头的青苔擦净了。翟海东说:“从上往下数,第十五块砖,按下去。”那块砖藏得十分隐蔽,正好是在一般身量的成年男子手臂弯曲成差不多九十度的时候,能触碰到的位置,摸上去和其他任何一块砖没有任何差别,可是用力按的时候,却能感觉到里面一点极细微的位置的移动。
“大哥?然后呢?”
“然后一直按着第十五块砖,顺着最左边的,往前推。”翟海东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可没有人注意到,众人的注意力全部被集中到那不可思议的墙上。
砖墙就像是一扇门,以右边为门轴,慢慢地,从左边往外打开,一条狭长的窄道露出来——
面对着这神秘出现的窄道,沉默蔓延开来。醉蛇不易察觉地往旁边滑动了半步,正好挡在展言安和窄道之间,这种细长而黑暗的地方给他的回忆实在不好,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面对着危险时候,被人丢出来的经历。
“夜枭……”
翟海东挥挥手,打断了展言安的话,他上前两步,摸着窄道的入口,和滑不留手的墙壁:“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样的过道,这秘密还是毒狼告诉我的。”他顿了顿,缓缓地,用极低的声音说,“那天……那天他就是把我约在这里,偷偷密谋对付你的事……”
莫子扬冷笑了一声:“这地方可太适合干这种事了。啧,展言安,你不是在你家后院的墙头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多遍,跟马克思似的差点把地踩出个坑来么?这样的机关居然都没发现,活该人家背后暗算你了。”
展言安原本一愣,脸上说不出是什么样的表情,有一点啼笑皆非,有一点暗淡,她摇摇头:“原来如此,原来……”
原来什么,她没说下去。这么一个满是记忆,写下了无数情谊的地方,后来发生了这样的事,展言安至今仍然不明白,这到底这是谁造成的?她看着翟海东,觉得老瞎子目光空洞洞的,却有种说不出的悲凉,比之自己的感觉更甚。
“所以,温景轩很有可能是发现了这里,然后偷偷一个人潜回来查看?”醉蛇挑挑眉,“他为什么……”他猛地想到了什么似的,把后半句咽了下去,心里有种莫名的滋味。
为什么温景轩没有告诉别人,为什么他要一个人偷偷地回来。
也许是他无颜面对展言安,或者,这个地方对他来说,隐藏了太多太多别人难以理解的心情和记忆。又或者……醉蛇甩甩头:“我们进去。”他一把扣住展言安的手腕,把他拉到一边,自己一马当先地先走了进去,以身挡住展言安有可能的横冲直撞。
下了几个台阶,然后拐弯,再下几个台阶……
被惊起的一只乌鸦落在台阶边缘,全身像是烧焦了一样的黑,瞪着圆圆的眼睛望着醉蛇,张开象征着不详的嘴,冲他“呱呱”叫了两声,猛地擦着他的身边飞到了天上。醉蛇在鸟冲过来的瞬间握紧了手上的枪,手心一圈冷汗。
这地方太诡异了。
展言安似乎有意无意地念叨了一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乌鸦?”醉蛇抬起头,他们已经半截身体处在地下,两边是显得高大无比的围墙,围墙上站着一圈黑鸦,冷冷地看着他们,就像是在赶一场送葬的集市。
“畜生们,别管它们。”醉蛇轻轻地握住展言安的手,寒意渐渐从地底下升起来,他们身上的暖意好像在这里消失殆尽了。随后视野骤然开阔,醉蛇猛地顿住脚步,瞪大了眼睛。
眼前是一个铜门槛,里面靠着墙,坐着一个人——睁着的双眼被利器扎烂,流下两行血泪凝固在脸上,正好和醉蛇对视,这人全身不着寸缕,身体被乌鸦啄坏了大半,即便是在冬日里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可是尽管如此,醉蛇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人。
“温景轩……”
走进复仇女神圣林深处,大地开裂,开裂的洞口有一道铜门槛。有许多弯弯曲曲的小道,通到那里。这地洞是通向地府的一处入口——大开的地狱之门,传说中俄狄浦斯的最终归宿。
醉蛇的眼睛越睁越大,眼前的情景让他感觉到强烈的恶意,混杂在说不出诡异中,惨死的中年人,成群的乌鸦,远古的荒谬的神话结局:“这太变态了。”
展言安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去,蹲在温景轩的尸体旁边,温景轩的血洒在地上,嘴张着,手指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恨了这个人大半辈子,每次想起来想要把对方除之而后快,这男人好像是她全部负面情绪的来源,对幽闭的恐惧,对背叛的沉痛,对人事音书的失望……
她无数次在脑子里描摹着温景轩的死亡,可是真的目睹了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想起的却不是那些日子的暗无天日——而是小的时候被父亲罚,偷偷给他送吃食少年;那言语不多,却总是用某种纯粹的温柔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的人,那记忆力最浅淡,也最真挚的笑容,那黑暗里让人心惊胆颤的疯狂,和疯狂背后没顶似的悲伤。
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念着他的好,展言安困惑地想,原来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这个人。她无意识地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放在温景轩的手背上,收紧,掌心尽是冰冷。
罪孽和憎恨是太过浅显的东西,无法穿越死亡……和腐朽。
展言安心下茫然。
半晌,裴清远叹了口气:“先把温董抬出去吧。”
醉蛇扶起展言安,退在一边,几个人小心地从狭窄的过道里挤出来,抬起温景轩的身体,醉蛇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突然蹲下来,伏在地上:“你看这里,他身体挡住的。”
灰色的墙角,沾着鲜血写出来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不要回……
最后一个字他没来得及写出来,拖出了一长长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