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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参合径外,一行数十人策马而来,衣装破烂,形状凄惨,皆是面色灰败,神情憔悴,眼眶发红,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为首男子相貌堂堂,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脸上布满污垢,望着关隘前的守军,一脸焦急之色。
戍守参合径的魏军将士发现一行人逼近,带着戒备上前,盘问起来。
“我是独孤部部帅刘奴真,与代王有旧!你去通告代王即可!”为首男子报上名号,神情焦急,语气里透着一丝哀求之意,似乎怕守军不信,从怀中掏出一枚青色玉佩。
玉佩上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苍鹰,看上去颇为神秘,魏军百夫长摸了摸玉佩,又盯了刘奴真一眼,稍收戒心,向关隘内跑去禀告。
片刻功夫过去,魏军千夫长拓跋他匆匆赶来,拓跋他是元从旧将,自然识得刘奴真。
此刻见到这位久负盛名的独孤部部帅如此狼狈,心中也是暗自疑惑“这是怎么回事?莫非独孤部遭遇了突袭?”
拓跋他虽然不知独孤部发生了何事,但对敌方大将来投也不敢怠慢,上前拱手道:“刘将军,我已将情况上报大王!如今天寒地冻,莫不如先随我入营”。
“谢过将军,不知将军如何称呼”刘奴真拱手还礼,询问道。
“大魏千夫长拓跋他!”
刘奴真闻言一怔,面上露出惊疑之色,“大魏,那如今的大王是……”
拓跋他心知他误会,解释道:“日前大王下令更代为魏,大王自然还是大王”。
刘奴真点点头,放下戒心,返回人群与一女子低语起来,破旧衣衫掩盖不住那女子绝美的容颜,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仿佛天山雪莲般高傲,樱唇不点而赤,乌黑亮丽的秀发被随意绾在脑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英武之气。
她叫刘芷,独孤部首领刘眷爱女。
“芷妹,为兄方才所说,你可曾记下?”刘奴真附在刘芷耳边轻声道。
“兄长放心,只要能为父亲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做!”刘芷眼眸深处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坚定的点点头道。
“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对不起你,对不起叔父啊!”刘奴真心中喟叹一声,没有再多言,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一行十五人跟着拓跋他进了参合径军营。
此刻,拓跋珪正在王帐内演武,虽说如今已不需要他亲自冲阵,但他却没有荒废武艺的意思,毕竟是战场上保命的技能,不能疏忽。
拓跋珪舞戟之时,一位方面重颐、眉宇开阔的将领走进王帐内的演武场,此人是新晋的中护军庾岳。
“何事?”拓跋珪收势,将手中方天画戟扔给长孙道生。
“千夫长拓跋他奏报,独孤部部帅刘奴真一行来投!现在正在参合径关隘外”庾岳边说边递上一块玉佩。
拓跋珪听到刘奴真这个名字,一阵惊讶,接过玉佩一看,正是独孤部的苍鹰图案,想都不用想,独孤部一定发生了难以预知的剧变。
拓跋珪沉吟片刻,吩咐道:“你亲自领军,将刘奴真一行人带回王帐,速去!”
“是”庾岳应答一声,转身疾步离开演武场。
拓跋珪目送庾岳远去,沉思许久,刘奴真在独孤部的声名也算首屈一指,此人来投确实是意外之喜。
参合径距离王帐不远,庾岳一行策马奔驰,只用了一个时辰便返回到王帐。
“王上,刘奴真一行十五人已经全部带回!”庾岳来到王帐门口,恭敬禀告。
虽然拓跋珪也很想知道独孤部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但他没有表现出急吼吼的架势,语气平淡道:“带他们更衣洗漱,洗漱完毕请入帐中”。
不消片刻,一男一女经过卫士搜身,步入王帐,拓跋珪早已等候多时,一袭青衫,眉宇之间透着几分威严与霸气。
“草民独孤奴真、民女独孤芷拜见大王”刘奴真、刘芷单膝跪地,向拓跋珪行礼。
拓跋珪丝毫没有因为曾经的刀兵相向而轻慢对方,一边上前扶起二人,一边说道:“奴真将军别来无恙,代北一别,不曾想还有再见之日,看来你我缘分不浅”。
“山野之人,不识天命,兴兵抗拒王师,请大王降罪!”刘奴真抱拳躬身道,眼眸中露出一抹悲怆之色,似是在回忆往昔之事。
拓跋珪见状,安抚其心:“彼各为其主,又有何罪!今将军远道来投,如微子去殷,韩信归汉,吾喜不自胜,请入宴”。
“今日宴会是按照家宴形式准备的,你兄妹二人都是我的贵客,不必拘谨”。
刘芷,拓跋珪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是没有见过而已,轻轻撇过头喵了一眼,只一眼,心中赫然浮现六个大字,巾帼不让须眉。
不是瓜子脸,不是白皙细腻的皮肤,不是水汪汪的大眼睛;袴衫束带的刘芷眉宇间满是英气,将北朝儿女英姿飒爽的姿态表露的淋漓尽致,拓跋珪敢保证,骑马驰射,她一定不会比男儿差。
刘奴真也注意到拓跋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刘芷的神情,心中顿时涌上一股酸涩,不过随即释怀,毕竟刘芷是自己的妹妹,虽然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在对方脸上停留数十秒,拓跋珪也感觉到失礼,只好不失礼貌地再请刘奴真兄妹二人入席。
入席前,刘奴真略显拘谨地说道:“不瞒大王,我兄妹二人远道来投,不是仰慕大王威德,而是因为独孤部出了变故”。
拓跋珪当然清楚这一点,不过刘奴真的坦诚还是令他刮目相看,心中不禁暗赞起来,此人年纪轻轻却有着极高的智慧,又传承了刘库仁、刘眷的豪爽性格,将来必成大器。
拓跋珪笑着摆摆手:“你能对孤坦诚相待,足见你是一位信人,酒足饭饱之后,再详说吧!”
命人端上热气腾腾的肉汤、烤羊,刘奴真兄妹二人一路逃亡,早已饥肠辘辘,倒也没有推辞,狼吞虎咽起来。
望着大快朵颐的刘芷,拓跋珪心中涌起好感,这样豁达豪放、不拘泥于俗礼的女子实属罕见。
与“缠绵徘恻、柔媚委婉”南国女子不同,北方女儿作歌“郎在十重楼,女在九重阁。郎非黄鹞子,哪得云中雀”
她们不喜欢娇滴滴的百媚郎,喜欢的是猛禽黄鹞子一般刚健勇武的男儿,从独孤芷身上,拓跋珪清晰看到了北方女儿的风姿面貌。
也难怪北朝会涌现出花木兰、冯太后这样的奇女子,胡太后可以称“朕”,称“陛下”。
氏族制度遗风加上礼教束缚不严,北方女子可比南方女子的生活要多姿多彩。
想到这里,拓跋珪不禁失笑,或许李唐之风正是源自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