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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丫的离开,对于偌大的和府来说,不过是一段细小的插曲而已。
而对于张九阳来说,纪若昀与阿依古丽这“两口子”见家长的事情,则是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候。
纪若昀近日来对张九阳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看那那里都不对。
这一日,纪大公子骑着马,“噔噔噔”来到了张九阳住处,进门的纪大公子全然就是拉着一张臭脸,然后张口便道:“今日我爹,看起来心情尚好,张九阳,我看你眼下,也无甚紧要事情,那便陪我走一趟尚书府,如何?”
张九阳见那纪若昀,脸色很是难看,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将自己暴揍一顿的架势,便是赶紧顺着纪大公子心意,点了点头,也不多话,两人便是一起走出了张九阳的住处。
而广源城内,此刻堪堪正午,纪大尚书今日没有上朝,皇帝老儿放了一班朝臣的假,因为今日正值休沐。
休沐,也即是大阳帝国的官员休息制度,大阳帝国规定,“吏员五日一休沐”,意思即是,大阳帝国官员,每工作四天,就可以休息一天。
而这样的休息制度,是很类似于地球如今的休息制度的,只不过不同的是,像这样的制度,在此时的天宝大陆,只适用于达官贵人,而生民百姓,对此则是完全奢谈无望。
而此刻,张九阳与纪若昀两人,离开了张九阳住处,正准备抬脚往纪大尚书的府上走,突然,张九阳猛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开口说道。
“若昀兄,我听闻在这广源城内,有一家东篱酒坊?”
纪若昀闻言,有些不解,却是依旧答道,“没错,这东篱酒坊,在这广源城中,甚为有名,其所酿之酒,多为上品。”
张九阳闻言,便是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若昀兄不妨去那酒坊之中,打上那小杞酒两坛,一并带上。”
纪若昀闻言,脸色一翻,瞪眼问道:“张九阳,本公子今日是得归家,打那酒来做甚。”
“你莫要东拉西扯,快点随我前往长延大街。”
“否则,本公子今日,便只能将你捆了过去。”
张九阳闻言,顿时笑了笑,然后口中吟道:“小杞,小杞,消气,消气,纪大公子,你说这酒,用来做什么呢。”
那纪若昀闻言,眼睛骨碌碌一转,然后当即便是翻身上马,道了一声,“九阳兄在此稍候”,然后便是纵马而起,买酒去了。
纪若昀由于心中急事,所以去得快也回来得快,不多时,便是重新来到了张九阳的住处前。
再然后,两人也不再拖沓,由那纪若昀领路,一起来到了阿依古丽的暂住处,然后纪若昀携着阿依古丽,把张九阳撵在前面,看犯人一般死死盯着,生怕他逃走似的。
于是,三人如此,便是朝着那长延大街而去。
长延大街,大阳帝国广源城内,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这里街道宽阔无比,随便抓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大阳帝国品阶不小的官员。
而这里的建筑,则更是富丽堂皇,除了高度不能高过皇宫之外,大阳帝国的官员们,在奢华享受上,可是下足了功夫。
大街两侧,不少“阔门大院”,威武的护宅石狮摆成了一排,朱漆大门高耸,好不气派。
……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官员府邸,都是这样的,进入长延大街的张九阳三人,很快便是来到了一处看起来颇有些年岁的偌大府邸前。
偌大府邸看起来,很有些陈旧之感,与一旁那些崭新蹭亮的大房子比起来,很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只那府邸的大门,却仍然是不失高大气派,而大门其上的“纪尚书府”四字牌匾,则是为这处老旧的府邸,瞬间增添了莫大的分量。
这长延大街,张九阳是第一次来,如果说第一感觉是土包子骤然掉进高楼大厦林立的繁华都市的话,那么,此刻站立于这老旧的吏部尚书府邸之前,心中却又是另一番感慨。
同样为官,有的人得志之后,便是大肆粉饰外表,而有的人,却是内敛于心。
眼前的纪尚书府,与周遭这些光鲜亮丽的府邸,便是鲜明的对照,而估计,这些光鲜大房子的主人,与这纪大尚书的官轶品阶,大抵也是差距巨大的。
试想,广源城中,官居六部尚书之上者,也就区区那么几位,而这长延大街之上,府邸林立,在这其中,又有多少,是那爱慕虚荣,为争一个有光的面子而落户在这长延大街之上的呢。
张九阳心中感慨,而那纪若昀则是丝毫不在乎他张九阳此刻这个土包子的心中诸多想法,径直上前,便是敲响了门。
本来,以纪若昀纪大公子的性格,回自己家,那还有敲门候禀的道理,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带着了那阿依古丽一道,必须得足够正式。
虽然,在人家戎狄姑娘心里,未必有这样的礼节计较,但对于纪若昀来说,不管阿依古丽在不在乎,却都是必须对得起人家姑娘的。
纪若昀敲响大门之后,便是很快有人来打开了大门,那开门之人一见是自家公子,还带着一位姑娘,一位陌生的青年,顿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说也难怪,纪若昀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却从来没有带回来任何一名女子过,更何况眼前那女子,生得倒是美丽无比,但观她那长相,竟然全然不似中原之人。
纪若昀见那尚书府下人发愣,顿时哼了一声,也无其他言语,只道:“陶叔,劳烦你去请一趟家父,就说我纪若昀在正堂之中,有要事要与他相商。”
那被唤作陶叔的尚书府下人闻言,便是赶紧点头,把那大门拉开之后,便是跑去寻那尚书大人去了。
而那纪若昀见状,便是招呼了一声张九阳,然后牵着那阿依古丽,一同走进了那尚书府中。
而就在这片刻的时间里,张九阳扫眼看了一下那阿依古丽,却是发现这戎狄姑娘,竟然是很为平静,脸上一副淡然的模样。
张九阳见状,不由得心中疑惑不已,难不成,纪若昀这家伙,还没有告诉人家姑娘,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摇了摇头,张九阳没有再去多想,如今一旦跨入这尚书府内,便如同跨入了大阳帝国最核心的权力圈子,只不过,有些有趣的是,张九阳如今初次登门,不是为了攀附权贵,不是为了谋个仕途,而是为了“保媒”而来。
一想到这里,张九阳顿时又狠狠晃了晃脑袋,他当媒人,那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结果,如今要直面这大阳帝国的三品大员,那可真是很有压力的。
那尚书府下人陶叔的效率,显然是很高的,而尚书大人听说自家儿子竟然有“要事”与自己相商,也来得很是迅速。
尚书府内,张九阳三人,候在正堂之中,纪大公子此刻可不敢坐,接下来的事情,搞不好是一场风暴劈头盖脸地打来,纪大公子此刻,心中其实很不平静。
而纪大公子没坐,张九阳则更没法坐,人家主人都没开口请你,厚颜无耻地落座于正堂之上,要如此厚脸皮,起码还得修炼好长时间。
却说那纪尚书,大阳帝国六部之中,吏部的一把手,差不多等同于掌握着大阳帝国所有官员的晋升提拔之事,这权力不可谓不大,重要性更是非比寻常。
再说那纪尚书纪连海大人,如今虽然两鬓斑白,但却是方脸长须,气度非凡,仪表堂堂,再加之常年身居高位而自然形成的气势,一眼望去,顿时便让人心中生有一种钦佩之感。
且这吏部尚书纪连海,为官清正,为人正直,治家更是极严,所以,在这纪尚书府之中,常年见到的是,一张严肃的刚正严脸。
只有一点,那就是纪大尚书,对自己那天不怕,地不怕,窜天遁地的儿子,纪若昀,很是没法。
纪若昀这家伙,很是有主见,越是成年之后,两父子越是没有多少话语交流,甚至坐在一起的时间,都少之又少,而如今,纪若昀这小子,竟然说有“要事”要与自己相商。
纪大尚书很是纳闷,因此也脚步飞快,刚一转过回廊,转进尚书府正堂,便是第一眼看到了纪若昀与张九阳两人,然后目光便是落在了那容貌昳丽的阿依古丽身上。
眼前这个女子,容貌倒是生得端庄极美,但那长相,纪大尚书见多识广,一眼便知,绝非中原之人,倒更像是那北地戎狄女子的相貌。
再看那女子,站得与自家儿子靠得甚是接近,显然,这女子是被自家儿子带进来的。
纪大尚书心细如发,目光如炬,此刻一眼便是看出了不少东西,心中暗想,这小子这么多年了,一点女色不沾一般,今日竟然带了个异国女子回来,这到底是唱的那一出大戏?
纪大尚书心中没有答案,便是转进正堂,然后干咳了一声,那纪若昀闻声,赶忙转过身来,见是自家老爹到了,忙是急忙行礼,同时不忘拉着那身旁的阿依古丽,也对那纪大尚书,款款下拜。
纪大尚书见状,鼻孔中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是径直走到正堂正中,在哪最上方的座位上坐下,然后便是淡淡开口,道:“若昀,今日府中有贵客登门,你难道不为为父,好好介绍介绍?”
纪若昀闻言,忙是上前一步,并拉了那张九阳一把,然后道:“禀父亲,您老眼前这位,便是大阳帝国如今,朝野闻名的奇人,张九阳。”
那纪连海听了自家儿子这一介绍,顿时是“哦”了一声,然后一双眼睛,满带惊讶神色,看向那张九阳。
张九阳见状,便是摆足了姿态,躬身行礼,眼前这位,可是大阳帝国堪称实干卓绝的清正大员,御前近臣,他可不敢怠慢。
况且,这位须发斑白的长者,还是纪若昀的父亲,张九阳可不想被纪若昀抓住这一把柄,时不时的找自己的麻烦。
于是,张九阳行礼之后,口中便是恭声道:“张九阳见过纪尚书,今日未禀登门,实有礼数不到之处,还请尚书大人见谅。”
那纪连海见张九阳如此言语,却是目光在张九阳身上仔细一扫,然后才道:“大阳帝国朝野之中,皆传你张九阳乃当世奇人,如今一见,倒也的确是身姿挺拔,风采卓绝,难怪我这眼高于顶的儿子,会选择与你为伍!”
张九阳闻言,顿时暗暗翻了一个白眼,看看,这纪大尚书说话,似乎还是对自己儿子颇为有气,一边嘴上在夸奖自己,一边又骂自家儿子眼高于顶,尤其是那最后一句,会选择与你为伍,这话无论怎么听起来,都感觉不像是句好话。
不但不像好话,反而有种,那家伙也就会与你这样的人为伍罢了的意思。
张九阳越想越觉得哭笑不得,此时再看这纪大尚书骂人的功夫,简直堪称一箭双雕。
看来,在哪朝廷之上,眼前这位纪大尚书的言语谈锋,只怕也是很为厉害。
想到此处,张九阳便是不敢怠慢,当即便道:“纪尚书此言,实在是太过于抬举草民,草民不过是一介和府下人而已,蒙纪大公子高看,折下与草民相交,草民心中很是感佩。”
那纪连海听了这话,却是淡淡点头,没太在意张九阳的话中意思,却是把一双眼睛,皆是落到了那阿依古丽身上。
对于此刻的纪连海来说,张九阳这个家伙,是不是当世奇人并不是最为重要,最为重要的是,自家儿子带回来的这个女子,倒底是什么情况。
纪若昀见自家老爹看了过来,便是心中一紧,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然后道:“禀父亲,至于这位姑娘,则是名叫阿依古丽,乃是若昀此次前往戎狄,寻找张九阳之时,于那戎狄国内,机缘巧合之下,相遇的。”
纪若昀说到这里,顿时便是停了下来,那纪连海见状,眉头更是大皱,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纪若昀继续。
纪若昀此刻,瞟了那张九阳一眼,见那张九阳此刻全然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端正模样,便只能咬了咬牙关,继续说道。
“孩儿与这阿依古丽姑娘相遇之后,便是对这古丽姑娘心生了爱慕,当时古丽姑娘家中,遭逢了劫难,孩儿巧逢此事,伸手救急,然后又因其母亲受伤,延留了几日,如此,几日下来,对这古丽姑娘的爱慕,便是更深。”
纪若昀既然打开了话头,便是一鼓作气地说了下去。
“及至后来,孩儿与这张九阳,于戎狄官道之侧相遇,那时,我与这古丽姑娘,已然是心中互生爱慕,与张九阳相遇之后,便是即将分离。”
“然后,……”纪若昀说到这里,便是有些吞吞吐吐,说话也不利索起来了。
那纪连海此刻一双眼睛全然眯起,他等待了片刻,随后才缓缓道,“然后,然后什么?”
那纪若昀见此刻自家老爹俨然这般神情,便知道只怕这老头心中已经燃起了怒火,如何还能说得了顺畅话,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张九阳站于一旁,何时曾见一向上天入地的纪若昀这般模样,顿时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然后在纪大尚书再次逼问的时候,接过了话来。
“尚书大人,剩下的,就由张九阳代若昀兄说吧。”
“当时,我与若昀兄,相遇于戎狄官道之侧,而此前草民遭遇刺杀,狼狈逃入戎狄,那时初脱困危,心中关切国内,于是,便是准备次日即刻启程,返回大阳。”
“而就在我与若昀兄相谈之时,却是偶然发现,若昀兄对这古丽姑娘,似乎已然是情根深种,我与若昀兄相交时日也算不短,深知若昀兄对这世间女子,极难动心,广源城中,无数名门闺秀,也未曾见他为此有丝毫侧目,又想到大阳帝国与戎狄,相距岂止万里,这两人爱慕互生,如今即将分别,若是就此天各一方,只怕此生便是再难相见。”
“因此,在下便是大着胆子,劝谏那若昀兄,若是真心喜欢人家姑娘,便就暂莫去管那世间繁文缛节,只以一片真心为聘,以两厢情愿为约,在那高天广地的戎狄草原之间,以天地为证,拜毕皇天后土,父母高堂,然后夫妻执礼,婚姻成就。”
“如此,若昀兄与那戎狄姑娘之老父,才算有了一个交代,而阿依古丽姑娘,也便才能,名正言顺地跟随若昀兄,返回大阳帝国。”
“在下此举,是为了若昀兄免受相思之苦,是感于若昀兄难得相遇一心仪女子,是为了……”
“够了!”张九阳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是被那坐于上方的纪大尚书,猛然发出的厉喝声打断。
此刻的纪连海,怒目圆睁,须发大张,雷霆大发,他丝毫也不去看那张九阳,只一双怒目看定纪若昀,然后厉声喝道:“好你个纪若昀,如此说来,你与这戎狄女子,算已经是,私定终身了!?”
那纪若昀闻言,见自家老子此刻全然一副炸毛的公鸡模样,便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回父亲的话,事情的确,如张九阳所说。”
“啪!”正堂之中,随着纪若昀此言落下,顿时是传来了一声大响,纪连海被纪若昀这番言语气得胸膛急剧起伏,然后狠狠地,一掌拍在了身侧的桌案之上。
“混账,你个混账东西,竟然未经长者同意,便是擅定嫁娶终身,你以为我这纪府之中,是任他哪等女子,都能进得来的吗?”
“轰!”纪连海此话落下,纪若昀顿时脸色难看至极,再看那一旁已然听得明白中原话语的阿依古丽,则更是花容凄苦,泫然欲泣。
张九阳听了这话,心中顿时翻了个白眼,这个纪老头,如此言语,看来在这儿女婚嫁之上,还是很为顽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