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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安歌满怀惊喜,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赶到的时候,各县的盐官已被押送大堂。
不仅有虞安歌查到的那些人,另还有龚知府所谓的懒政盐官,放眼望去,竟有十七八人之多。
看到虞安歌过来,坐在最上首的姜彬脸色有一瞬难看,他指了一下左下摆放的椅子道:“虞大人落座吧。”
虞安歌冷冷看了一眼姜彬右下坐着的龚知府,默默落座。
等人到齐,姜彬敲了一下惊堂木:“把人带上来。”
衙役先是压着那七个盐商上前,跪在大堂,他们一个个形容狼狈,浑身伤口流脓生疮,一看就是受了莫大的折磨。
在堂外围观的盐商亲属爆发出巨大的痛哭,一个个喊着“儿啊”、“夫君”、“爹爹”,其中又夹杂着一些为官不仁,草菅人命,狗官等骂句,声音之凄惨愤恨,令人听之动容。
不明真相的百姓听到此些煽动之语,也都愤愤不平起来。
龚知府看了虞安歌一眼,人都被她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她脸上却毫无愧疚之意,反倒悠然地坐在那里,一副冷漠无情之姿。
龚知府道:“虞大人滥用私刑,难道没有一点儿自愧之心吗?”
姜彬对这话倒是有几分认同,眼睛不由看向虞安歌,等着看她的反应。
虞安歌嗤笑一声:“滥用私刑?本官身为巡盐御史,抓到贩卖私盐的商户,自是有权处置。谈何滥用私刑?”
龚知府道:“虞大人只是有监察盐政,纠举不法,缉拿私贩之责,并不代表你能以酷刑逼供。”
虞安歌道:“对付奸商,不施加严刑,难道要好吃好喝伺候着吗?”
眼看二人针锋相对,两不相让,姜彬终于开口了:“肃静!”
虞安歌和龚知府暂时偃旗息鼓。
姜彬看着下面的盐商道:“将你们在牢中招供的话,再说一遍。”
其中一个盐商知道,他的家已经被虞大人抄了,再无挽回可能,曾经庇护他的盐官自身难保,自然也保不住他。
若是实话实说,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命,最重要的是,他也的确怕了虞大人折磨人的手段。
杨老板挣扎向前,艰难道:“草民是宁县的盐商灶户,半年前郭大人找上草民,交给草民一个制盐方子,按照这方子制出来的盐比寻常盐精细许多,高产许多。草民一时鬼迷了心窍,答应跟郭大人合作。”
姜彬一下便切中要点:“你们是怎么勾结的?”
在外面跪着的郭大人缩了缩脖子,把头埋得更低了。
杨老板道:“每年灶户交给官府的数目是有定额的,郭大人让草民以天气不好,盐荒泛滥为由,将所制官盐减半上交,剩下的一半,交给各小道私贩出售,所获利益,三七分成。”
姜彬道:“谁三谁七?”
杨老板道:“我三郭七。”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剩下的盐商也都一一交代,一一指认勾结的盐官,甚至有几个盐商,跟盐官是二八分账。
姜彬脸色阴沉,敲响惊堂木,对外面的人道:“将他们带上来。”
随着一个接一个的盐官被押上来,每个人都大呼冤枉。
虞安歌不由看向龚知府,发现他并不慌张,不知道手里握着什么底牌。
郭大人忽然咆哮起来,若不是有衙役押着他,只怕都要跳起来了。
“我为官十余载,兢兢业业,清正廉洁,不论天灾旱涝,每年府县上交的盐税数额皆是第一!如今渎职怠政者不查,却以卑贱商户诬陷于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患无辞啊!”
在他的带领下,其他盐官也都纷纷诉诸自己的冤情,大堂上一时嘈杂。
直到惊堂木一响,姜彬愤而出声:“尔等皆为读书人,本官若非查到了实际证据,岂会将你们押至此处!把人证带上来!”
乌泱泱又押上来一大批人,有盐官府上的仆从,当地的百姓,各处流窜市井的私盐小贩。
虽然证词不一,但都指认了这些盐官以权谋私之行。
另有衙役呈上官商之间互通的信件,一一辨认笔迹后,那些盐官似乎都无力申辩。
姜彬道:“人证物证俱在,尔等还有什么可说的!来人,上认罪书,让他们签字画押。”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待这些官员签字画押,便可给人定罪量刑。
可哪怕证据确凿,这些盐官也都像商量好了一样,拒不认罪,也不签字画押。
更有一人,不惜以头撞柱,以示清白,好在衙役拉扯及时,才不至于血溅大堂。
虞安歌冷冷看向龚知府,知道他们这是在拖延时间。
他们在等谁?
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在虞安歌心头。
眼看着大堂闹做一团,龚知府站起来道:“姜钦差,若一人不认罪,尚可当做他们狡辩,可所有人都不认罪,便说明事情没那么简单。退一万步说,他们在任期间,江南盐税有增无减,总称不上怠政,大人不若择日再审。”
虞安歌心越来越沉,当即站起身来:“钦差大人,盐税有增无减,不在乎他们在任期间就兢兢业业,廉政清白,而在乎取利于民,民不聊生。”
姜彬看着堂下混乱的一幕,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一会儿,竟然道:“先把他们带下去。”
虞安歌瞪大了眼睛,不应该的,证据确凿,且这些证据还都是姜彬搜集的,他不该不清楚,随着龚知府的话放过这些人。
只是不等虞安歌再说话,另有十个盐官被押了上来。
虞安歌一眼就看到夹在其中的沈至青。
今日的沈至青终于没穿他那身破旧的棉服,一袭崭新的青色官服,却不见为官者的风光。
虞安歌想说的话戛然而止,她黑着一张脸,默默坐了下去,双手紧握,指节发白。
几乎是和方才同样的流程,一些私盐贩子上前指认,是这群盐官默许他们在县里贩盐。
不,比刚才的雷霆更甚,因为以沈至青为首的盐官,不仅放任私盐贩子纵横,还公然违抗上司指令,不遵盐价,教唆百姓购买私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