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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过后，一连好几日，相府都冷冷清清的。
不光是相府，就是整个萧国，甚至赵国、周国，只要是要过除夕的，这几日都最为冷清。
这日，叶明沁早早地起来，才发现外头又下起了小雪，不禁蹙眉，“这天儿又下雪了，城外那些灾民，一会儿你随我亲自去看看，让人多送去些炭火、棉衣被褥。”
已过了年，便算是开了春了，开春后会有一两场小雪，但到底天气已在逐渐转暖，不至于会像寒冬腊月时一般，冷得人骨头都难受。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懈怠了，民心不是一时就能彻底稳固的，得慢慢来，花费出去的银钱，同样会是个无底洞。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下，再备好马车来。”站在她身后的白露听了，立刻应下来。
叶明沁淡淡地“嗯”了声，便没再开口，白露等了等，见她没有别的事吩咐了，这才退了下去。
白露一走，叶明沁便看向了窗外，窗外飘着小雪，洁白晶莹的雪花袅袅娜娜地落在树枝上，像是裹了一层薄薄的纱衣。
京都这儿又下起了小雪，他那儿……他这会儿，应当已过了沧州，进入昌州了吧？
昌州是他们叶氏的老家，只是，两世加起来她也没去过一次，此次他去赵国会路过那儿，届时，他也能看看昌州，看看……她的老家。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昌州下不下雪，他衣裳……又是否带足够了。”叶明沁微微垂眸，眸色微微黯然。
对一个动心的滋味，她体会过一次，原本这世，她已决定不再体会，可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没能逃过。
但愿这一次，他不会像萧衡那样，可即便一样，她也不再是前世的她了。
……
原本正月里上街的人就少，天儿又下起了小雪，街道上的来往行人便更少了，连挑些担子的小贩都看不到几个。
叶明沁和叶明姝几人坐在马车里，眉目带了笑意，可叶明娇却把嘴翘得老高，分明是不大情愿来，却又不能不来，还不敢有抱怨的那种。
“二姐姐可是恨不得裹紧了被褥，吃饭也不起来？”叶明姝见了，忍不住笑着打趣她一句。
叶明娇哼哼一声，“那是！我要是有得选择的话，那我肯定是恨不得连吃饭都在被褥里的！”
可话才说完，叶明娇便又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我也就是懒了点，可其实吧，我心里也是记挂着那些人的。”
“这样的大冷天，咱们是得出来帮他们，可他们呢？他们甚至直到今日都还没有固定的住处，只能在城外睡帐篷，他们比我可苦多了。”
嗯？
难得听到二妹妹有如此感悟，叶明沁颇为欣慰，莞尔道，“二妹妹能有这番感悟，实属难得了，不过好在这冷天气就快过去了，再过阵子，天儿也就暖和了。”
“等到天儿暖和了，他们也就能四处忙活事儿去了，咱们再帮帮他们，指不定，等到今年冬天，他们都不用咱们送东西过冬了。”
说着这番话时，叶明沁的神情是明亮的，一双眼睛熠熠发光，看得人呆了。
“大姐姐，那些灾民不是老人家，就是还太小，要么就都是些妇人家，咱们就算想帮他们，也无从下手啊！”叶明娇听得不是太明白。
叶明如一贯沉默，并不开口发表意见，倒是叶明姝，听了叶明沁的话后，低头沉思了会儿。
“大姐姐可是想让他们去做事？”叶明姝抬起头，眉眼里明显带了一丝为难。
老人家自然是做不了事的，妇人家倒是能做事，可那些孩子谁来管？
没人管孩子，那些妇人必定不会去做事，等到了寒冬腊月里，照样还是得他们叶家来布施。
“各司其职。”
叶明沁微笑开口，看向她，“老人家做不了重活，但可以做些洒扫之类的活计，咱们出一笔银钱，办一座书院，专门招收那些灾民的子女。”
“先生呢，则从那些老人家里头挑选，数万人，总有几个是有学问的，亦或是家道中落的，由他们来教那些孩童，一来，省了请先生的银钱，二来，也为那些老人提供了个住处。”
“至于妇人家么，妇人家做做小本生意是不错的，城外有条护城河，护城河边上总有许多商贩，来来往往的都需要吃东西，摆个摊，卖点吃的，银钱必能赚不少。”
叶明姝三人听了，纷纷沉默了。
护城河外一直都有许多商贩，但都是来卖东西的，没人卖吃的，加上京都乃天子脚下，护城河外也一直守备森严。
可若是能在护城河外卖吃的，或是卖些其他的，就算赚不了大钱，但几个小钱还是能行的。
只是……那些妇人会真的愿意去抛头露面么？
“大姐姐说的办法是好的，只是，抛开咱们叶家需要出的银钱有多大不说，就说那些妇人，又哪个会愿意抛头露面？”叶明娇皱着眉头。
叶明姝和叶明如虽没发表意见，但都在看着她，显然是存了一样的困惑。
“那些妇人，必然愿意，”叶明沁听了，却只笑了笑，在三人不解地追问后，红唇弯了弯，“那些妇人已没了丈夫，即便有，丈夫也不要她们了。”
“可她们还有孩子要抚养，既如此，她们还有什么是不能抛开的？不过是抛头露面做点小生意而已，正当的行业，参与进来的妇人多了，自然不会有谁会去说谁，毕竟都一样。”
话说完，叶明沁便掀起了车帘子，往外看了看，缓缓说着，“至于那些个还能做得动活儿的男子，但凡是四肢健全的，都教他们做活儿去。”
“叶家是大善之家，可叶家，也从不养废物。”
废物……
叶明姝静静地听着她说的，没来由的，便一阵发凉。
这几个月来，大姐姐变化得实在是太快，原先对着谁都和颜悦色，如今虽说也一样和颜悦色，可那笑容里，却看不到几分真心了。
如今的大姐姐，已学会了伪装自己，甚至收放自如。
她从大姐姐的这番话里，隐约听出了大姐姐的意思：若废物不可教，便不必留在这世间了。
大姐姐会杀人！
“如此，倒也是。”叶明姝连忙压下跳得飞快的一颗心，点点头。
叶明沁早已发觉她的异样，这会儿听了，不由朝她看了眼，却见她目光闪躲了下，随即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三妹妹这是……
叶明沁双眸微眯，三妹妹素来聪慧，这阵子来，三妹妹时常偷偷地打量她。
方才，三妹妹是因为她说的话而想到了什么？
“三妹妹脸色看着不大好，回头请张大夫看看，自己的身子要记得多关心，”叶明沁弯了弯唇，微笑着开口，“还有，咱们是一家人，身体里流淌着一样的血，凡事，不要多心。”
她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无外乎是为了叶家。
所以，谁都可以疑心她、不信她，可叶家人不行。
“大姐姐，我……”叶明姝也是个聪慧的，如何会听不出来她的意思，当即抬起了头，眼里满是愧疚。
大姐姐必定是早就识破了她了，这么久以来没说，不过是念在一家人的份儿上。
可今日，她却再次疑心了大姐姐，大姐姐不愿见到她多心，这才忍不住说了。
说起来，大姐姐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也有为了她的缘故，她不该那般。
“无妨，你只需牢记这一点便可。”叶明沁笑笑，摇摇头。
可她越是这般，叶明姝心里便越是过意不去了，但也不敢再提，生怕真的令她伤心了。
很快，便到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