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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下最后一句，叶明沁便从袖兜里拿出了一张纸来，放到案桌上，并用砚台压住后，转身便往外走了。
“……”张大夫被她那番话说得怔住，回过神来后，却发现她人已经走了。
张大夫回头看了眼案桌上的那张纸，目光复杂。
其实，他心里是相信清河县主不会说谎的，可让他相信做梦梦到未来，还和当下息息相关的事，他又……他又觉得是无稽之谈。
这怎么可能呢？
可偏偏，以清河县主的人品，以及清河县主和自己的亲疏远近关系，清河县主也确实没必要编个故事来骗他。
“徽州几年后会爆发鼠疫？”张大夫喃喃几句，目光仍旧复杂，却又有些迷茫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坚信这世上没有鬼神之说，所以他拼了命地去学习医术，就是为了将鬼神之说打破。
却没想到，到了最后，他竟……竟反而动摇了。
若是真没有，为何清河县主会梦到未来的事？
是了，他动摇了，他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清河县主的那个托辞。
想着，张大夫便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了那个方子，拿开砚台，将方子拿了起来，“乌梅三豆并用，乌梅一两，黄豆黑豆绿豆各五钱，加白糖二两以补中气……”
果然。
他就知道，清河县主能准确地说出要用什么药材，便就一定是有了方子。
这个方子……
“这个方子，当真是我几年后想出来的么？”张大夫低头看着手里的方子，若有所思。
这个方子，以他如今的医术，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想出来。
不过，他毕生所求不过是精进医术，再过个几年，倒是有可能想出来。
可他，可他还是觉得有些梦幻。
……
在张大夫迷茫之际，叶明沁已领着白露回了屋子。
一回屋子，白露便忍不住问了句，“县主方才——”
“方才之事，你都听到了？”叶明沁反问一句，目光略冷。
白露看得打了个哆嗦，但还是点了头，“奴婢就在外头的，所以，所以奴婢全都听到了。”
全都听到了……
叶明沁略微思考了下，白露是她的心腹，知道了也不会乱说话，倒是没什么。
只是，白露是会相信她说的做梦梦到，还是不信？
在正常人看来，都是不信的。
“我同张大夫说的那个，其实是真的，不是我的托辞。”想了想，叶明沁还是决定解释一番。
真的？
县主真的做梦梦到了几年后，徽州爆发的鼠疫？
县主还做梦梦到了，是张大夫在徽州鼠疫中力挽狂澜？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奴婢原是以为，县主不愿让世人知道，那个方子其实是县主所作，才推辞说是做梦梦到的，”白露到底心里困惑，便干脆实话实话了，“却没想到，县主竟真的是……”
说到底，白露心里其实是并不相信的，只不过是，县主都那样说了，她也只能那样相信。
“嗯。”
叶明沁心里也清楚她不信，却并没去再说什么，只道，“总之这事你记在心里就是了，不要对外去说，这世上，只能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张大夫知。”
许是这一刻的叶明沁眉目太清冷，白露见了竟有些畏惧。
县主如今是越来越有女帝风范了！
想罢，白露连忙点头，“县主放心，奴婢一定谨记！”
听到白露的保证，叶明沁这才微微露出笑意来，“我信你。”
对于白露，她自然是信的。
只不过，这世和前世不同了，她得培养好了白露，免得往后入朝为官了，白露行差踏错，惹来麻烦。
“……”白露却并不敢看她，但到底没往心里去。
县主是要成大事的人，小心谨慎些，应该的！
“时候不早了，去歇下吧。”叶明沁朝她摆摆手。
白露立刻应声退下。
……
接下去的几日里，因着有了那张方子，张大夫一度成为医术里的最高者，被称为“神医”。
而那些感染了瘟疫的百姓，则在有了方子开了药后，纷纷好转了起来。
原本被鼠疫笼罩了的边关及其他几个州，如今，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光，逐渐有了人味。
一晃，便是数月过去，叶明沁一行人前脚才回到京都，后脚便听闻赵国战火纷飞，有人起兵造反了。
文德殿上。
元嘉帝对于叶明沁的“凯旋”，心里非常不满，可面上却不得不表露出关怀来，笑着询问，“清河啊，此次边关鼠疫，你居功甚伟啊！”
“这样，朕也不能太吝啬了，你可有想好要什么赏赐？要不，朕封你为郡主如何？”
郡主！
群臣瞬间沸腾了，叶明沁是清河县主，收一个县的赋税，若成了郡主，那就是一个郡的赋税了！
一个郡！
这也太让人羡慕了！
却没想到……
“回今上，清河并不想要郡主之位。”叶明沁面色郑重地拒绝。
治理瘟疫有功，是她入朝为官的最大底牌了。
今日，她便就要趁着这个机会，入朝为官！
“哦？你不想要郡主之位，那你想要什么？不妨说来听听，只要是朕有的，朕都可以考虑。”元嘉帝面上装作诧异，随即仿若亲长一般地询问。
可实则，元嘉帝心里厌恶透了叶明沁，这个叶明沁，不识抬举！
天底下有多少个臣子之女能够封郡主的？
如今他愿意给她这个殊荣，可她却还说不要！
简直就是不识抬举，不识抬举！
“沁儿……”叶相满目担忧地看向叶明沁。
一别数月，如今的女儿，让他越发敬畏了。
但愿，女儿别提什么令元嘉帝下不来台的要求才是啊！
“回今上，清河虽是一介女流，但清河亦有一颗入朝为官、报效家国的心！”叶明沁冷冷开口，毫不畏惧地迎上元嘉帝不喜的目光，“所以，清河今日恳请今上，允许清河入朝为官！”
唰！
这下子真是叫做“一石惊起千涛浪”了！
不仅元嘉帝脸色难看，一众朝臣，脸色也不太好看。
清河县主聪慧有才干，他们都服气，可再服气，清河县主也是个女子，焉有女子入朝为官的道理？
这清河县主，怕是日子顺风顺水太久了，得意忘形！
“今上！此事臣以为绝不能答应！清河县主乃是个女子，若是入朝为官，岂不是长了女子，女子——”其中一个文臣立刻反驳，可说到“女子”时，却又说不出来了。
他是想说“岂不是长了女子风气”，可这种话私下里说说还好，明着说出来，确实不妥当。
“大人是想说，如此一来，会长了女子风气呢？”可他没敢说出来的，叶明沁却替他说了出来，言笑晏晏。
那文臣见了，压根儿不敢和她对视，连忙移开了目光，只嘴上说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清河县主莫要断章取义！”
断章取义？
叶明沁轻“呵”一声，勾唇笑笑，“究竟是我断章取义，还是大人看不起女子，大人心里清楚。”
“另外，女子入朝为官并非先例，此前便有过，我不过是想报效家国，大人以为有何不可？”
那文臣她认得，是萧衡手下的走狗。
前世，那文臣知道她做了萧衡的菟丝花后，还曾对她起过歹念，不过是最终没能得手罢了。
“……”那文臣一听她这话，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可除了他，还有许多人都在反对她入朝为官。
元嘉帝总算看得心中舒坦了，可就在这时，颜阁老忽地站了出来，朝元嘉帝拱手，“启禀今上，老臣以为，清河县主要入朝为官一事，乃是对我萧国江山社稷的一大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