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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阳郡主也不禁黯然神伤,幽然叹息道:“确实是我云阳虑事不周,只仗着满腔的怒意,刚愎自用,起兵造反,当真是连累大家了。”
话说之间,她猛地跪倒在地,向着白玉蝎子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这三个响头的力度极大,带着沉闷的回声,每一记都深深地敲打在众人心头,让左班丞相心头感动,喟叹不已,云阳郡主虽有些贪心谄媚,但对于前女王陛下确实是一片忠心,真个是天地可鉴,日月共明。
云阳郡主磕完响头,额角上已是殷红一片,她迅速地膝行向前,对着文天枢又磕了三个响头,情真意切道:“女王陛下,此番确实是云阳不谙事理,犯上作乱,罪该万死,但这些百姓皆是为我言语所蛊惑,反叛诚非其所愿,女王陛下初登大宝,实该慈意爱民,广赦天下,体念这些小民愚昧无知,不识大体,便大发慈悲,从轻发落吧,若蒙陛下垂恩,赦免她们死罪,云阳纵然粉身碎骨,亦感佩陛下盛德。”
话一出口,文天枢哈哈大笑,摇头叹息道:“云阳郡主,你当寡人是三岁小孩么,泱泱三千之众,如何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为你一人所蛊惑,你这区区郡主的魄力也未免太大了点吧?不错,寡人是刚刚登基,确实该广施仁德,慈意爱民,但那都是对顺应我的民众而言的,对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如何能有半点姑息?相反的,正因为寡人初登大宝,羽翼未丰,是最渴望安定团结、树立威信的时候,尔等却偏偏挑这个时候起兵造反,不明摆着要触寡人霉头,杀一杀寡人的威风,寡人若这般地宽恕你们,将来何以服众?你也不必多言,这三千叛军一个不少,尽数给寡人压赴刑场正法,以儆效尤。”
云阳郡主闻言脸色大变,据理力争道:“陛下初登王位,不修仁德,反而多造杀孽,非止不祥,且有失一代明君的作为。我等虽为反叛,却并不都是十恶不赦之人,恳请陛下只诛我这个首恶便了,切莫滥杀无辜,落下暴君的恶名才好。”
文天枢冷笑不止,鄙夷道:“无辜?乱臣贼子,犯上作乱,还有什么资格跟寡人谈条件,似你们这般目无法纪,起兵造反的,给民众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寡人若这般轻易地放过,难保将来不会有后来者会心存侥幸,效法尔等起兵作乱,如此一来,国家还能长治久安么?”
这话倒说得合情合理,云阳郡主张目结舌,无言以对,只不住地叹息道:“陛下当真不肯放过其中一人,泱泱三千之众,岂是个个该死?我虽心中无悔,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数千同道因我而死,便只有先走一步,才少看些血腥惨剧。”
话音刚落,她便拔出佩剑,欲要刎颈自裁,不料敖白眼疾手快,随即捻起一粒小石子打在她手背,将那佩剑击落。文天枢呵呵冷笑,面带戏谑道:“你先别急着死,好戏还在后头呢,就不陪寡人看看么?来人呐,把一干人都给寡人压上来。”
左班丞相躬身领诺,抬手击了两掌,便有一列兵丁压着一批人犯推推攘攘走上前来。
云阳郡主定睛一看,不由得失声道:“这,这不是金庭馆驿中的驿卒么,却不知她们所犯何罪,竟无一人能逃得法网?”
左班丞相冷笑一声,悠然道:“她们犯的是泄露机密的大罪,牵连甚广,危害极大,故而尽数压来面圣,听从圣意发落。也就是几个时辰之前,前女王陛下于金庭馆驿之中为昴日鸡所败,化出了白玉蝎子原形。本相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们严守机密,以免引起城中百姓过大的震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想本相前脚刚走,这些混账便按耐不住,将消息透露了出去,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这般阴奉阳违,视国家安危如儿戏的行为,是否也该判个死罪?”
话一出口,举众哗然,人人喊冤,满心不服,人群中有一人扑身向前,跪地磕头道:“丞相大人,您这话未免有失公允,不错,女王陛下化身蝎子之事,我等皆亲眼所见,但您别忘了,还有您带来的那数百御前侍卫。如今消息泄露,人人都有作案的嫌疑,如何便判定是我等驿卒所为,未免太过偏颇?”
左班丞相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能说会道,现已升任为驿丞的驿卒,不由得呵呵冷笑,鄙夷道:“你这驿丞确实很会说话,但你如何能够想到,御前侍卫虽也曾见到了那场变故,但自离开之后,便被我严加看管起来,莫说是出皇城,就连屋子都没迈出去半步,如何能将消息透露出去?你也无须争辩,就是你这驿丞新官上任,威信不足,让手下驿卒将消息透露了出去,本相还没问个你御下不严的罪名,你却还好意思跳出来兴师问罪,来啊,给我拉下去掌嘴五十,以示惩戒。”
见两旁禁卫真个走过来拖驿丞,一班驿卒不由得慌了手脚,一个个连哭带喊、生拉硬拽地扯着她不放,恼得那禁卫心头火起,一下便掉转枪头,抡起来往驿卒脑袋上砸,没几下就砸晕了三五号人,这才将驿丞强行拉出了人群,两个禁卫扯住她的手臂,再分出一人上前,抡起臂膀便要掌嘴。
一个驿卒站起身来,战战兢兢道:“不要掌嘴,小人全招了,这消息却是小人走漏的。小人现担任金庭馆驿买办之职,只因大唐圣僧一众宝驾光临,馆驿中酒食颇显不足,小人便禀告了驿丞出门采办,不想才出大门,便遇上了对门的王大妈。那王大妈心眼可好,满院的驿卒多有承她照顾的。今日她见我神色不是很好,便上前来问小人遇到了什么难事,还说咱金庭馆驿向来是不养鸡的,为何一大早就听到了鸡叫声,甚是邪门。”
“小人慑于严命,本坚决不敢透露半个字,一来是王大妈追问得紧,二来是小人平日就口风不严,又好显摆,一来二去的,就把事情说了个八九成。不想王大妈心地虽好,却是个碎嘴子,头前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再不讲给第二个人听,一转身就跟对门刘老太透了个底,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直闹得满城风雨,路人皆知,还搅出这一场大风波来,实在是小人的罪责,小人自知罪大,心中害怕,就昧着良心没敢自行招认。不想丞相大人为小的一人之失,却要降罪于诸多姐妹,小人虽则不肖,却也没脸连累这许多人,还请丞相大人只让小的一人抵罪便了,放过这些无辜的姐妹吧。”
她虽说得情切,左班丞相却是横眉冷对,不屑道:“驿丞,你果然不够聪明,事到如今,才想着推个替罪羊出来顶罪,不嫌太晚了些么?我方才只是猜测,经她这番招供,更加坐实了金庭馆驿透露消息的罪名,如此甚好,就连那碎嘴子的王大妈、刘老太,一同绑赴刑场处决便是。”
那驿卒万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不由得脸色更白,痛哭流涕,连连磕头道:“丞相大人,小人乃将死之人,所言句句属实,此事诚是小人一人所为,与诸位同僚无关,若因我而连累众多姐妹一同赴难,让小人纵然身死,却也难以瞑目。求丞相大人只杀小的一人便了,纵然千刀万剐,小人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左班丞相闻言呵呵冷笑,揶揄道:“怎么,你这是在威胁本相,若裁定尔等尽皆有罪,你就该心生怨言了吧?果然好刁民,有道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尔等身为公务人员,轻慢国法,泄露机密,理应重加惩处,以儆效尤。还不快收起这一副摇尾乞命的嘴脸,本相身为国之重臣,刚正不阿,秉公执法,又岂会因你的哀求,失去了应有的判断?”
左班丞相把话说完,便挥手让侍卫将驿卒拖了回去,那驿卒情知事无可为,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两位禁卫的束缚,猛地扑向左班丞相,钢牙紧咬,破口大骂:“你这算哪门子丞相,这般地刚愎自用,蛮不讲理,我虽属必死之人,却也要在你身上扯下四两肉来,方才甘心,纵然身死,做鬼也要缠着你,让你夜夜恶梦,食不甘味,睡不安寝。”
见她真个扑上前来,状似疯虎一般,左班丞相吓得魂飞天外,止不住地向后退却,天幸手下军丁甚是得力,也都舍命地扑上前来,不顾驿卒拼命地挣扎撕扯,将她拖回到人群之中。
左班丞相惊魂未定,禁不住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厉声咆哮道:“反了反了,这孽障,死到临头还敢如此行凶,险些儿抓到本相面皮,若将本相的玉面抓破,纵然万死也难赎其罪。来啊,将这批罪臣压下去严加看管,待到午时统统拉到市曹典刑正法,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