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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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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缓缓敲了第二遍门。

    卧房的大门距离卧室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对开的实木大门质地厚重,“笃笃”的敲门声穿过小厅,传进卧室内,便变得轻忽了很多。

    但床上的人并没有错过这点声息的波动。

    这片土地上的隐形帝王纳休斯.维尔加缓缓睁开眼,片刻后,修长的手指在床上轻轻敲了敲。他垂下眼帘,看向怀里的人。

    ……一个女人。

    她压着他的右臂,柔软的左颊靠在他胸前,一条腿极为放肆的压在他腰腹间。

    纳休斯微微合上眼,回忆片刻。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之前,应当是在葡萄园里看“鲨鱼”带来的文件,然后他在躺椅上小憩了片刻……如果有意外的话,那么,应该是他的第二人格又来造访了。

    只是这次有些不同。

    纳休斯.维尔加双目如同凛冬的风刃,打量着陌生的女性。

    ——是个东方女孩。她是谁,她知道多少,他们交流过什么……她会不会暴露他谨慎保守的秘密……

    纳休斯的目光仿佛拥有实质性的侵略感和杀伤力,让棉音在睡眠中很不舒服,她不自觉的改变睡姿,离开男人翻到了另一侧。

    于是纳休斯得以从床上起来,他看到了桌上的加密日记本。

    这么多年来,他与他的第二人格保持着十足的默契,两个人格完全不同,但又极为共通,从发现“他们”的存在开始,他与“他”就坚持每天写日记,简洁记录,大事无遗,让他们能够正常处事,平稳交接。

    所以他恐怕是这世界上最稳定、最正常的多重人格障碍患者,即便他一直拒绝寻求治疗,他的人生也非常安全可靠,因为他的亚人格与他一样的成熟、老辣、作风强势,从不叫他失望。

    纳休斯打开日记本,往前从葡萄园那天翻起,他的眉峰随着快速的翻阅越挑越高。

    一见钟情……

    深爱的少女……

    新婚……

    家族仪式……利益捆绑……

    纳休斯将日记本扔进抽屉,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少女的睡颜,缓步离开。

    床上的女孩又扑腾着换了几次姿势,夏天的西西里毕竟很热,翻了几次身后她终于顶着蒙头的大汗从宽大的床上爬起来。

    大概半小时后,性格恬淡、聪慧敏锐、虽然涉世不深但向来理智懂事的学霸李棉音,站在面积很大的三进套间大卧房中,在一面装饰用的古董梳妆镜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在经历了瞬间的惊吓恐慌跌宕起伏一身冷汗后,经过长达半小时的反复确定,她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留下了唯一的可能性,不可思议地意识到一件事——她穿越了。

    她看了一眼梳妆镜里那张熟悉而无措的脸。

    ——平行时空穿。

    同样的姓名,同样的身份,同样的亲人朋友,同样的外貌,完全就是同一个人。

    唯一不同的是,她此刻已经参加了青少年音乐节,非常出色的完成了登台表演,而且她结婚了。

    她结婚了……

    她结婚了………………

    她——结、婚、了!!

    李棉音手握拳头用力捣住自己的嘴,她怕她叫出声来招来什么人,她还没做好面对的准备。

    妈妈昨天才跟她说不要早恋,还说高中的臭小子没一个靠谱,可是今天睁开眼,她发现她已经结婚了?!

    她咬着手指甲在卧室里转来转去,而且最可怕的是,最可怕的是……

    李棉音调回视频界面,回看这一个个信息量巨大的视频……

    最可怕的是,她的丈夫好像是黑手党老大!

    很凶的那种,会杀人的那种!

    怎么办……被发现不正常的话会被杀掉吗,会不会倒提着脚被丢到海里,会不会被严刑拷打,没饭吃,被赶出门……

    他们俩是怎么交流的,好像意大利语英语中文都有?她的英语非常好,这个她很有自信的,可是意语她一句不会,露馅怎么办。

    棉音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坐回床边打开视频逐个研究。

    视频很多,都是“李棉音”的自拍,从婚礼开始,走亲访友,家族聚会,公众露面,几乎像记叙性的游记一般,是特地留下的纪念,对她来说也是很有力的“教材”,结合照片、还有同学群里的一些零星言论,她了解了很多信息。大概可以推测出来,他们有可能是在欧洲相遇的,也许她来参加国际青音节遇到了他?然后鬼晓得怎么回事就相爱然后结婚了,他们是一对新婚的、很甜蜜的夫妻,这个世界的棉音非常擅长撒娇,活泼可爱,行动力过剩,而且经常会说很奇怪的话,脑子里好像有一个漏风的宇宙,时不时扑向她的丈夫,非常的主动奔放,时刻在用全身心黏着老公,不放弃任何一个猥亵他的机会。

    她会在吃完饭后,抱着吃圆的肚子扑向丈夫,惊慌地说:“纳休斯!我好像怀孕了!”然后趁着他黑脸不防时一阵兵荒马乱的上下其手和亲亲摸摸。

    她会在地上打滚要求老公帮她洗澡澡,不答应就不起来。

    身为黑手党大佬的丈夫好像都时常无法招架,满脸黑线。

    她还跟管家吹嘘过自己可以为他们的BOSS下十几个崽,肯定不比任何狐狸精差,迎来侍女团队的鼓掌和管家对她的幽默感的赞许……

    T_T咿呜……她还是一个高中生,三年前才第一次学习生理卫生常识,跟男生最近距离接触大概是收作业的时候,除了言情小说和漫画她没亲眼见过男性脖子以下的不可言说部分,她真的要这样吗,要学吗,学不像会不会死,严刑拷打,倒吊酷刑,被打断腿赶出门,流氓欺负,异国流浪,路边死掉,或者连流浪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老公一言不合掏枪毙掉,棉音抱住脑袋瓜,克制不住她的脑内,她觉得自己的想象是很有逻辑的、非常有现实意义的,或许现实会比这更惨也说不定。

    “笃笃笃”

    棉音听到敲门声,直起背,有点心慌。

    10秒过后,房门又被轻敲了三下,随后传来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

    “夫人,我是莫妮卡,我可以进来吗?”

    “啊……好,好的。”棉音站起来。

    “咔擦”

    莫妮卡带着两位负责管理衣饰的家政女仆走进来,她是管家为夫人安排的贴身仆从。

    “您休息得好吗?晚餐时间到了,请您挑选您的衣装,不知道这些搭配合不合您的心意?”

    在女仆们温和的介绍和摆弄下,棉音晕乎乎的换了套衣服,尽量露出甜美亲切的笑容,与女仆们偶尔交流。

    在莫妮卡的侧身引领下,棉音提着裙摆,下了楼向餐厅慢慢前行,她感觉自己像是一颗盛装的、伪装成馒头潜伏进素菜国的包子,如果露馅,就会死。

    她的心跳随着步伐在剧烈加速,每一步都好像走在她肉包生涯的倒计时上。

    前方有狗,肉包子正在英勇打狗的路上。

    门被侍女们推开,棉音走进餐厅,愣了一下。

    一方长桌摆在高大宽敞的餐厅正中央,她的丈夫,纳休斯.维尔加,坐在长桌那头,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他并没有抬头。

    ……啊?那些视频里的餐厅好像不是这个,对,不是楼下这个大餐厅,是花园旁的小餐厅,他们不会隔着长桌分坐在两头吃饭。

    那么她现在应该怎么办。

    走过去?还是就在这头坐下?

    好像她应该走过去的。不不不不要,不想走过去,害怕。

    棉音僵持了几秒。

    管家伯爱勒:“夫人?”

    棉音激灵了一下,看了一眼餐具摆放的位置,什么也没想直接就在这头落座了。

    管家带领男仆们开始上菜。

    纳休斯终于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他抬起头,穿过长桌上的饰品、鲜花和烛台,看向棉音。

    棉音抿着嘴角,紧张地挺着小脊背,她本来勇敢地平视着前方,做好了与他面对面的准备,她准备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作为开场白,但与纳休斯对视后,她陷入了迷茫。

    ……她只见过视频里的他,沉默、肃杀、威严,也有窘迫、无奈、生动,但是这个真人好像,不一样的。

    真实的面对他,有一种不真实感。

    外表更华丽,眼神更冷静,他的线条太硬朗,而气息太危险,英俊至极的眉眼也不能让人对他产生美好的印象,反而成为他侵略别人安全感的武器,他平静的坐着,却好像随时准备给人带来伤害,他周围的人好似个个都站在一条纤细颤抖的钢丝上,战战兢兢。

    他一直一言不发看着她。

    ……他在审视她?

    他,为、为什么审视她?

    因为怀疑?

    因为,反、反常吗?

    棉音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好像快跳出胸腔了,她闻到危险迫近的气息,生命危机亮红灯,不能再犹豫了,紧张与害怕让她遵循了自己小动物般的本能。

    “塔拉——”椅子被推开,李棉音站起来,提起自己的裙摆,深呼吸一次、两次,她做了一个小小的助跑动作,冲向了长桌那头的男人。

    纳休斯挑了挑眉。

    他的……妻子,正在餐厅里向他冲来?

    棉音直接扑进了纳休斯怀里,有点慌乱的摸向他英俊的脸,然后嘟起嘴把自己的双唇印向了他棱角分明的唇瓣。

    温软的触感瞬间笼罩了她的一切感知,棉音耳旁好像炸开一般发出嗡鸣,陌生男人的气息突然包裹住她,她颤抖着,但不敢动,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起初还用力压着他,后来便软在他怀里,连呼吸也忘了。

    纳休斯抬起手,轻轻抚过她的小腰,张开唇吮了吮她,棉音抖得更厉害了。

    一动不动的青涩的吻,少女的惊慌气息,仿佛要献上生命一般的吻法,让纳休斯也陷入了迷乱。

    他将女孩紧紧圈在怀里,呼吸急促地攫取她的柔软,他引领她打开更深刻的交换,那疯狂如同释放出了猛兽,由两人抵死缠绵的唇舌直达两人共鸣狂跳的胸腔,直到少女发出低泣也没有停止。

    这个突兀燃烧的吻持续了很久,直到棉音捶了他几下,最后胆大包天掐他他才停下。

    恢复呼吸的棉音浑身热得跟烧红的小虾子一般,眼里还带着泪花,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凄惶可怜。

    纳休斯突然笑了一下,轻轻捏捏她的下巴,问:“为什么突然跑过来。”

    “啊?”棉音委屈带泪的茫然,她没听懂意语。

    纳休斯想了想,换成英语。

    “为什么突然跑过来?”

    “啊……因为,”棉音人还有点懵,“因为我不想离你太远……”

    纳休斯低头,沉沉地凝视她。

    他想……也许他真的会,很喜欢她。

    ……之后两人都无心吃什么东西,一个紧张害羞脑袋还有点一片空白,另一个老是黑沉沉的盯着她,还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盯得棉音越来越紧张。

    为什么他还是在……审视我?到底有哪里不对?

    还要怎么样啦?

    棉音坐在纳休斯腿上,紧张地捏着裙摆,突然说:“你,你等会帮我洗澡。”

    纳休斯:“…………??!”

    棉音晃了晃小腿,脸上热度升腾,都不敢看他的脸:“纳休斯,我今天好累,等会要你帮我洗澡!”——豁出去了!

    纳休斯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看着她明明非常害羞,却克服青涩想亲近他,不自觉带着天真妩媚的侧脸,他觉得,他确实可能会,非常非常,喜欢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