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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洋晚饭后,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坐在凳子上竟然睡着了,睁开双眼时,天空已经微微蒙亮。她挪了挪酸麻麻的身子,不知道是肉体的疲累,还是身心的困惑,竟然那么轻易的睡上一觉,睡得那样的沉迷与无知。
她想舍弃那些令自己烦恼不已与身心困乏的事情,却偏偏往脑海里钻进来。他想着与闻乐在一起的往事,想起前天夜里在电话中与陈秀芳的那一番对话后,按照陈秀芳所说,就这样放弃自己早已落种发芽、长枝生叶的情感,就是心不甘而情不愿。她鼓起了十足勇气,起身离开房间,母亲田苗青忽然出现在房间门口,吓得她一跳。
“妈。你吓死我了,一大早站在我的房间门前,不言不吭的。”
“女儿呀,不是妈吓你。是你自己吓自己,瞧你,又是一夜没有好好睡觉吧。这些日子以来,你都是心不在焉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能有什么事情,我想喝点稀饭。”
“在煮呢。晚饭才吃那么一点点,我就知道你会吵着要喝稀饭。等等呵。一会儿就可以了。怎么了,女儿。”
“娘,我就是不甘心。”
“瞧你说的什么话儿,什么不甘心。谁惹你了,告诉妈,让妈去帮你讨回公道。”
“什么公道母道的,我又不是跟人家打架了。讨什么公道。”
“我知道你没有跟人家打架,可是你天天在跟自己打架呀。”
“烦死了,妈,你就别掺和我的事情。”
方小洋话后,径直朝门外走去。田苗青急切的地叫她:“你上那去,还没有吃稀饭呢。”
“我要去问个清楚。”
“问清楚什么东西。你去问谁呀?”
“你甭管。”
田苗青没有叫住女儿,望着她远去的背景,显得无可奈何,唉声叹气,也许是自己作孽了,要报应在女儿身上。她知道在女儿方小洋在发什么脾气,而且是在发谁的脾气。闻家有什么好,闻乐那小子有什么能耐,竟然令女儿如此神魂颠倒,心烦意乱。
田苗青有点失落地坐在客厅里沙发上,竟然也发呆了。
二十多年了,王仁香都去世二十余年了,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全一孩子,贫穷苦难的生活没有将他们的意志摧跨,饥饿没有将他们的心灵夭折,而今天的困惑,令他们的身心交瘁,则是前所未有的疲乏,是谁也难以理清的,是清官也难以判断的情感困惑。感情这玩艺儿,到底充满着什么神奇的魔力,为什么会令这一代人着了魔似的,变得神魂颠倒,不知所谓。
“他象疯子阿爹,可他又不象疯子阿爹,让人费解。”
田苗青前不久到过闻家,找闻乐谈过话。她来到闻家时,闻乐正创作一首曲子,被田苗青打断了,他心理相当气愤,却也不敢轻易发作,质问田苗青为什么。
“麻子婶,坐。”
“什么麻子婶,婶就婶。”田苗青有点儿得理不饶人的气势跟闻乐说话。
“对,对不起。苗青婶婶,您坐。”
“你在家里什么?”
“也没有做什么。我比较喜欢音乐。”
“喜欢音乐,是好事,音乐可以当饭吃呵。”田苗青的话里带着刺,令闻乐感觉到她身上充满着火药味。
“婶,音乐是不可当饭吃,但是音乐的魅力,有时候比吃饭还要更强盛。”
“由你这么说来,可能是我的眼光短浅了。我只听说没有饭吃时候,会饿死人,没有听说过没有音乐的时候,会饿死人的。”
“时代不同,人们再不要为饥饿奔波了,需要一些人从争饭吃的忙碌里分化出来——给予人们精神上的慰藉,这也是社会文明进步的表现形式。”
“你这孩子呀,别跟我讲那些惊天动地的大道理,婶听不懂。婶只知道是人生下来就是要劳动,劳动是人民的本色,只有劳动的人才有饭吃。河里的鱼不会跑上岸让你抓,山里的野兔不到钻到你的锅里让你烹饪。”
“劳动因人不同而各异,因社会而分工负责,都去种粮食,谁来造枪炮——”
“我知道呀,有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之分是吧。你是想告诉我,你是脑力劳动者是吧。”
闻乐沉默无语,田苗青换了语气同时也改变了说话方式,接着又说:“婶是没有权力来对你们说三道四,但是婶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是相当机灵的孩子,你记得你小时候,抓鱼,还送了六只给我们家小洋,我们家小洋当时有多高兴,天天吵着要煮鱼给她吃。最后两只,嘴里馋着,却生死都不让我煮了,她要养着,养着,让它们生宝宝。”
田苗青讲着,回忆起二十前的那两只鲫鱼。
方小洋养着那两条鲫鱼在水缸里,每天放学回家,第一时间就是跑到水缸边看着自己养着两只吃剩的鲫鱼生了宝宝没有。这****放学回家,不知道什么原因,两只鱼竟然开始翻起白肚皮,吓得她大叫:“阿妈,你快过来看呀,不得了了。”
在屋子里的田苗青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匆匆忙忙出来,问:“小洋,你怎么了,别吓妈妈。”
“阿妈,你快来看看呀,我的鱼妈妈不行了。”
田苗青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上前一看说:“两条鱼,值得你大呼小叫的,想吓死人呀。”
“阿妈,你快救活它们,我要它们帮我生鱼宝宝。”
“我跟你讲了多少次了,水缸里是养不活鱼儿,你就是不听。你阿爸也真是的,什么事情都依着你。”
“阿妈,你帮我快把鱼妈妈救活好不好,不让它们死了。”
“你也是一个木脑头,听信你阿爸,放在水缸里养鱼,这可好了,翻白肚皮了。”
“我们要把鱼宝宝全部养大,以后我们家就天天有鱼吃了。”
因水缸里的水缺氧,两只鲫鱼谁也救不活,慢慢地死去,方小洋望着救不活鱼儿却伤心地哭泣:“鱼妈妈,你们别死呀。我要你们活过来。”
她一手抓着一只鱼儿,嘴对嘴吹着,一会儿放水中,一会又拿起来吹嘴,反反复复地,幻想用自己的吹风能够救活鱼儿,可是最后两只鲫鱼儿永远也没有张口嘴,喝一口属于它们世界里的水和空气,令方小洋“哇哇”地哭泣。
“你至于哭得那么伤心吗。”
“阿妈,它们好可怜。”
“你吃它们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它们好可怜。”
“阿妈,它们为什么要死呀。不跟我生小鱼宝宝了。”
“小洋别哭,水缸里是养不活鱼儿的。”
方小洋流着眼泪问:“阿妈,为什么水缸里养不活鱼儿呀。”
“鱼儿是生活在河里,江里,大海里的动物。就象我们人,只能生活在陆地上,鱼儿只能生活在那些水里。”
“妈妈,为什么呀。”
“所以呀,你要好好念书,长大以后,你就自然会明白。”
“阿妈,我们还要不要吃它们呀。”
“你说呢。”
方小洋摇头,说:“我们不吃鱼妈妈。”
“什么鱼妈妈,鱼爸爸。你说,你喜不喜欢吃鱼。”
“喜欢。”
“你这些日子里来,吃的是鱼妈妈还是鱼爸爸呀。”
“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这两条鱼是鱼妈妈呀。”
“它们肚子大。”
田苗青笑了笑说:“肚子大就是鱼妈妈呀。”
“村落里怀着孩子的妈妈,都是大肚子。”
“好好。你不吃,我就把它们丢掉。”
“阿妈,你别丢掉了。”
“死了,你又说不能吃,不丢掉,你带着,要跟你睡觉呀。”
“那我们吃了它们吧。”
田苗青从回忆里回过神来,说:“你们现在都长大了,我们作长辈的,不应该说你们什么不是。但是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让婶一看,就觉得不是什么滋味。”
“婶,我知道,你说那么多的话,都是一番好意。但是人各有志,你没有权力去说服人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这是社会的不分工不同,那么每个人对社会的责任也不同。”
“我是没有权力来说服你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但是这个世界并不是你一个人活着,你是生活在一个社会,什么是社会,是许多人生活在一起的群体。你要为别人想想,这个世界,你不是一个人活着的,你周边还有许多人,在关心你,爱护你,你应该懂的事情。”
“我知道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也没有权力说他人的对与错。我只能做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情。婶,我在搞创作,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没有时间陪你聊天。”
田苗青想着自己当时就是那样几句话轻易被闻乐打发掉,现在回头想想女儿方小洋到底吃了他迷魂药似的,为什么会那样的痴情于闻乐那臭小子。她无可奈何地坐在沙发上,心田里隐隐约约的酸楚,几乎要哭出来了隐痛,却找不到替自己解释的合适理由。
厨房里液化气炉灶上的锅里的稀饭已经煮沸,在发出“扑扑”地挤压出一团团的汽泡声音,溢出的米汤水,掉在炉火上燃烧着,发出火辣辣般的爆裂燃烧响声,迸发出蓝光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