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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并不气恼,而是指着朱木阳的父亲说道:“小朱子,你好好给我外甥说说情况,能被人家看上,你们朱家祖坟真是冒青烟了!”
朱木阳父亲朱金阳是个老实人,他一直在镇上棉纺厂做临时工,平常见到这位舅子哥都恭恭敬敬的,现在听他这么称呼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表面上依然十分恭顺:“小阳,你大舅来给咱说亲,你的一个初中同学杨霞,她爸爸是县农机局的质检科科长,很有权势的!杨霞原来是你们学校的校花,现在工作也不错,虽然在纱厂上班,但坐办公室不下车间。”
朱木阳“啊哦”了一声,故意把话音扯得很长,似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看大舅大大咧咧的态度,手里拿着个盛酒的茶杯放在嘴边,一种恩施于人的傲然,心中不忿,朱木阳现在根本不可能看上那个什么所谓的“校花”,不,这不应该是校花,而是笑话!杨霞本身就是一个大笑话,拿着初中的眼光看现在的有志青年朱木阳,真是瞎了眼,但他也知道大舅的品行,生怕直接拒绝会惹得他大发脾气,因此带着笑说道:“杨霞呀?怎么还没找对象?她这个年龄不上学早就应该结婚了吧?”
他这话有点意思,不但是朱金阳,就连大舅也都呆住了,朱木阳初中毕业后高中三年,大学四年,虽然说他的年龄并不是很大,甚至尙不到国家晚婚年龄男二十五,女二十三的标准,但在县里这个年龄可不算小了,老家都论虚岁,过了二十女孩子没找对象的少之又少,一般不上学的人都在二十岁就结婚,杨霞到现在没找对象就有点说不清楚。
朱木阳身后的朱母也点点头,儿子这个问题一针见血,即使同意这门亲事,也要找人了解一下这个杨霞,千万别找一个谈过好多次恋爱的人进朱家门。在农村很讲究这个风俗,男女介绍对象可以见面,但如果第一次没意见就算确定了关系,以后再提出分手就容易被人诟病,甚至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女孩如果散过一次,即使没和男的有过接触,也往往被人嘲笑,所以在农村,乃至县城,对于男女见面都很讲究。
大舅其实并不认识杨霞,和杨科长也是以前在镇上工作时粮所和农机站挨着,有过几面之缘,远远谈不上熟悉,这次杨科长找人托他上门提亲甚觉骄傲,马上大包大揽,说是外甥听舅舅的话,再说二家也算门当户对,朱家家境稍差,不过朱木阳是大学生,从小两口的身份上也是高娶低嫁,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这次是杨家有意,朱家顺水推舟就行了。大舅并不傻,想了这些道理就兴冲冲来了,哪里想朱木阳忽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马上就有点不悦:
“这有啥呀?你不也是没找对象呢吗?人家女孩子就不能有事业心?我听她爸爸说,杨霞可喜欢看书了,当时就想和你一样读高中上大学,就是太用功,犯了神经衰弱的毛病,人家要是也考上大学会看上咱们家?”
朱金阳看舅哥恼怒,马上打圆场:“他舅,孩子就是随便说说,这婚姻大事是他们自己的事,多想想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我觉得吧,人家杨科长能看上咱们,也算老朱家有福气。”
他这几句话让朱木阳很不高兴,老爸这要是卖儿子的节奏,别说自己受了这么多年的高等教育,就是高中毕业也不喜欢这种包办婚姻,更别说在南京还有一个楚南雪等着他。但他依然不敢惹舅舅,舅舅大似天,外甥坐上边,大舅要是发起脾气就是揍他一顿也没人拦着,他忙岔开话题:“爹,我今天在济南报到上班了,单位上给我发了半个月工作,我这不是给您和俺舅买了点东西回来。”
其实他买东西的时候根本没想这个大舅什么事,但既然遇见总不能不照顾他的面子,好在是他除了给父亲的白酒,还在县城一家熟食店买了县城最好的红烧肉,这一下子掏出来显得格外有面子,就连他大舅都有点惊喜:“木阳不错,还想着我呢!也不亏我琢磨给你找个好媳妇儿的心。”
朱木阳并不想牵扯这个话题,他嗯嗯几声,就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刚才骑自行车一身都是汗,先换件衣服然后冲个澡,当然他也是有意识回避这个舅舅。没想到他爸爸显然想多了解一下情况,喊住他说:“小儿,你在济南什么单位?过来好好给我们说说!”
他大舅也来了兴趣,把茶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顺手撕开朱木阳带回来的酒说道:“我也尝尝我外甥带回来的好酒,小朱子,你的酒肯定是咱们村炉头的,喝着呛人!”
朱木阳只好找个凳子坐下,陪着父母、大舅和妹妹把单位的事情说了一遍,其实他对这个单位了解也并不算多,就是简单把从徐科长那里听来的东西原样重复一遍,当说到这是一个副厅级单位的时候,大舅脸上有点很怪异的表情,他自然知道县委书记才是正处级,这个单位才二百多人就这么高的级别?吹吧!
朱金阳则有点激动,他们这一家名字很怪,当年父亲在世的时候听过高人指点,说是从他这一代开始男丁五代单传,为保平安且不能断了香火,必须名字都以金木水火土排序,因此他和儿子名字就差一个字,而且是作为标记,他早就给朱木阳的孩子起好了朱水阳的名号。当时算命的高人说过,要按照这个次序排下去,会一代比一代强出很多。未来如何,暂不知道,但显然儿子比自己要高出不少。四年前作为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给他挣足了面子,刚才大舅哥更是主动上门给一个领导的孩子提亲,这本身就是极大的荣耀。他很少见的给儿子也找了个酒杯:“小儿,来陪着你舅喝几杯,慢慢唠唠!”
这一聊话就长了,开始还有点主题,聊些将来工作单位上的注意事项,到了后来就只剩下推杯换盏了。朱木阳今天高兴,本来他酒量并不算大,但酒逢喜事千杯少的缘故吧,一杯杯喝的格外痛快,三个人不单是把朱家开始准备的两瓶酒喝完,最后朱木阳带回来的酒也空了瓶子,到得最后朱木阳就昏沉沉什么也不知道了。
宿醉,朱木阳做了一夜的梦。梦里有他参加高考的情景,也许那种命运的蜕变给他心里留下了无比难忘的回忆,他总是梦到考到一半自己的所有笔都写不出水来,自己着急的想要跳楼;又梦到在南京的燕子矶陪着楚南雪谋划未来,当时他雄心勃勃的说自己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做个史书上留名的人,但楚南雪一脸讥笑的神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梦到了报到时遇见的那个美女范晓梅,也许她那种蛊惑人心的美丽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期间他又梦见自己的一位女同学权英,那曾经是他高中二年的暗恋对象,他们高一时同学,高二时权英去了文科班,但他的感情一直藕断丝连的,本来考上大学就想向那个女子表白,但可惜在大学里很快就遭遇了楚南雪,那段美妙的感情也就被一直压在了心底,也不知道那株压在大石头下的小草是不是还活着,至少从这个梦看,权英依然在他心里占有很重要的位置。
第二天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开始还以为是在南京学校,但当眼睛触及到透过玻璃照过来的阳光时才猛然醒悟,这是在自己家里,顿时一阵头晕又涌了上来,这才想起昨晚那场酒,很显然喝的自己断片了。脑海里最后的回忆是自己把一茶杯白酒昂首豪迈的倒进喉咙,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床头上摆着一大碗白开水,这应该是母亲给自己准备的,他二话不说端起来就倒进嘴里,然后起身穿衣服出门。妹妹晓华正在院子里和母亲一起说着话,看他出来忍不住笑了:“哥,今天就和那个嫂子见面去吗?”
“什么嫂子?”朱木阳莫名其妙。
“杨霞呀!昨天喝到最后,你光着膀子,拍着胸脯给咱舅说,要去和杨霞见上一面,说你们老同学很是想念,咱大舅最后喝酒都喝哭了。咱妗子来接他是用地排车拉他走的,看样子咱妗子很不高兴!说你不该灌咱舅这么多。他自己愿意喝,谁管的了他?”
“啊!”朱木阳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