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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兄弟几个人出去跟家人说老爷子站起来走路,谁都不能相信,便连一旁候着的大夫都不能相信。
开什么玩笑?他李大夫在京城纵横几十年,诊金药费收得贵,是有道理的。
本来就是垂死之人,便要名贵的药材吊着命,也不过是延续多几日,要坐起来都不可能的,莫要说站起来走路。
也有可能,除非变了鬼。
但是,当一拨拨的人进去出来,都说老爷子精神多了,李大夫不信,要亲自进去诊脉。
当他进去看到老爷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不是回光返照,不是见了鬼,是真的好多了。
再一诊脉,他心里就有数了,别的不说,出去之后先正儿八经地朝萧王妃作揖拜下,“萧王妃真乃神医也!”
李大夫在京城是有江湖地位的,为人也倨傲,但能让他心悦诚服地拜礼,而不是因为对方身份高的话,多半是那个人的医术确实精湛。
怎么不精湛呢?快死的人都给她救活了。
最后,上官岚带着家人一同朝锦书拜下谢恩,锦书道了一句免礼之后,便没再说话。
但是上官岚知道,人给治好了,他也该要兑现自己的承诺。
“王妃,借一步到书房说话。”上官岚作揖拜请。
锦书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不宜,不适宜。
所以,她回头对辛夷说:“你跟上官大人谈谈医药费的事,往后还要继续服药的,到时候登门一次算一次的诊费药费。”
医药费?怎么又扯医药费?莫非是这是什么暗示?
他听不懂暗示,有话就直接说啊,真是气人,“王妃误会了,下官没想给医药费……”
辛夷大步过来,眉目一拧,“怎么?想赖账?”
上官岚一怔,看着忽然凶恶的王妃表妹,“没……没想赖账的。”
上官夫人见状,急忙派人去账房支取三千两银票过来。
银票送到了辛夷的手中,辛夷展开银票一看,眉头皱起,上官夫人还以为她不满意金额,便连忙又吩咐,“再取三千两。”
辛夷却伸手拦住,“不需要这么多,往后用药的往后算,但现在只用了十三两。”
在众人傻眼之前,锦书已经带着紫衣开溜了。
这场面见多了,其实不好受,仿佛人命用了金钱去衡量。
十三两,普通百姓家里已经很多了。
但是在尚书府,实在是一个月赏赐下去的,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所以,之后的推推搡搡,锦书也没看到。
尚书家里头非得要给辛夷塞那三千两银票,辛夷不收,他们塞,辛夷还是不收,他们还是塞。
最后是在辛夷咆哮一声之后,一锭十两的银锭,再加一大堆的铜板,凑够了十三两给辛夷。
上官岚静静站立,一直没说话,他看不透。
这算什么啊?真是登门治病来了?
“夫君,父亲传您。”上官夫人过来轻声说。
上官岚哦了一声,转身进了病房,辛夷会暂时留在这里,等一会儿刘大安过来接班。
她要回去充电了。
上官家的老爷子到底是浸过官场的咸水,纵然在病中也知道眼下局势如何。
他传了儿子进去也没说别的,就说一个人不能往来的,死也不能往来的,那就是魏国公。
他很诧异,“是萧王妃跟您说儿子去了国公府?”
“她什么都没说过。”老爷子缓缓地摇头,“那日你赴宴,你媳妇以为我昏了,自个在那叨叨,她担心你啊。”
上官岚如今已经彻底不是小米辣了,他心中的箭头其实早就偏向了萧王府,但是吧,这里头太多太多的牵扯,他很焦虑。
这份焦虑和担忧,枕边人是最能察觉的。
他轻轻叹气,道:“父亲放心,儿子知道怎么做了。”
老爷子说:“拿出你的魄力来,咱个子矮不打紧,但志气不能短,谁跟咱们过不去,咱凶他。”
上官岚再叹气,“是,但个子矮的事就不必一直提。”
他想起宴席上见过谨王的事,甚是担忧,想去跟他说说,让他跟魏国公府保持距离,但是,师出无名啊。
前思后想,他决定派人给萧王府送去一道帖子,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
一是答谢救父之恩;二是……也是要做出选择了。
去完萧王府之后,找杨博钦那混蛋打架去,反正他跟杨博钦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妥协,不是杨博钦,就是杨博钦。
上官岚前来萧王府拜访的时候,四皇子云秦风刚刚领兵出去剿匪。
如今秋收在即,淮州一带山贼土匪作乱,少渊请得圣旨出兵剿匪,云秦风带领弓箭手出去历练,让战无情从青州领轻骑汇合,剿匪之后一同回京。
淮州到越州一带,土匪十分猖獗,少渊早就想剿了他们,但是陛下登基之后,总认为是地方小患,由地方官府带人剿匪即可。
这些年,年年剿匪,年年死人,死的都是自己人,这让少渊很生气,之前说不动陛下,但现在有丞相,丞相在陛下跟前说了一句,一方清明,便是陛下在位的大政绩。
于是,陛下恩准出兵剿匪,至于兵马调动,则全在兵部与都督府。
送云秦风出征,少渊也没多说,只道了一句,早去早回。
云秦风领命而去,不问前程。
所以,上官岚到萧王府,是少渊近段时间最得空的时候。
也算是挑对了时间,但凡早一日,少渊都不得空应付他。
少渊和两位先生都知道,与上官岚谈话,少一分精力都不行。
这场私下的谈话,两位先生都要在书房外候着,锦书来到,也只能一同在外头罚站。
而这一次和之前所有的“投诚”不一样,上官岚并没有因为萧王妃对他父亲有救命之恩就一再退让,更没因为少渊是亲王身份,就心生敬畏。
他扯着嗓子吼,是那种类似于泼妇骂街的吼。
郭先生听了连连说有辱斯文。
上官岚从来都是异类,以文官的身份掌着兵部尚书这一职位,加上他身材矮小,模样威严不足,唯有练嗓子,才能镇得住场。
人家文官清流,骂人都是引经据典,暗讽一番,但他上过战场,隐晦流派的不适合他,他还是选择吼。
还是拍着桌子吼。
“桦木就算了,羊角替换成牛角,有这个必要吗?萧王你是故意刁难下官吧?下官是不是跟你属相犯冲啊?你属什么的?”
他这泼妇模样,是真会把人逼疯,自控能力再好的都架不住,少渊也来气了,拍着桌子,“你不要跟本王说办不到,没有办不到的事,银子不够,你找户部吼去,拿出你今日吼本王的架势,吼那杨博钦,本王不信你办不到。”
上官岚气得跳了起来,“我就是跟他吼,才会被针对的,我上月的俸禄至今还没领呢,说出来一肚子的窝囊气,我堂堂兵部尚书,受他户部的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