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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四 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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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扶苏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他仿佛又回到南蛮的战场上,指挥着自己的部落排山倒海地向另一个部落掩杀过去,箭头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哨音,在人耳边嗖嗖掠过,勇士们海浪般涌进敌阵地,短兵相接,刺刀般干净利落的切割冲刷,碰出点点火苗,攻击,攻击,再攻击。乐—文

    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只是,暴风雨仅仅是掠过湖面,就卷向黑沉沉的远方,刚才还喧嚣的湖面恢复了平静,乌篷船静静地随波逐流,船体在轻轻摇晃,明月倒映在水面,远处又亮起点点渔火,后世的范仲淹是怎么说的,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耀金,静影沉壁。渔歌互答,此乐何极。

    菏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就像与风浪搏击,九死一生归来的海员,像长途跋涉、筋疲力尽的沙漠旅行者看见了天边的绿洲。

    扶苏怀着歉意,有些懊丧地在菏华耳边说:真对不起,我没经验,没做好。

    蝴蝶鱼突然狠狠地在水母*的胸膛上咬了一口,疼得水母收紧了所有的触手,见自己的树干上已被她咬出一圈圆圆的、细细的凹痕,四周慢慢地渗出红印。桃花似笑非笑、娇嗔地看着蜜蜂说:别假谦虚了,还没经验?

    扶苏就像一棵被砍到的树瘫在菏华一边,菏华则如同夏花一般紧紧依偎着树干,虽然喘着粗气,他的手还不停地揉面团,她也顾不上这些了,心中微微的不快在他火热的上下其手面前,早化作满腔柔情。她仰起脸,喘息着拼命地亲吻他的脸颊,嘴里喃喃自语着……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优秀的船师,离人船合一也还差着很长一段距离。于是他改变策略,化作无数渔船在高低不平的湖面上来回游弋,一条船忽而化为两条,两条化作四条、十条甚至合并成一条,有时是满载而归的渔船在炫耀着战利品横冲直撞,有时是两只收成不好的渔船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有时满载而归的渔船翻了船,引来四周的扑咬抢躲。

    更多的,是五条船如同比赛一样齐头并进,来回巡弋,一侧的渔船长相粗短,却十分灵活,沿着既有的轨道左右穿梭,如果说那条船是伯牙的大拇指,拨弄着丝弦交错的湖面,那么《流水》的旋律便是从从幽谷深处徐徐传来,莞尔动听;不过中间那条船似乎更胜一筹,总能带着其他四艘航到鱼儿最多地方,一撒网总能激起整个湖面的水花。

    湖底似乎沉睡着这片水域的守护神,当贪婪的人类采攫过度,破坏了某种平衡,它便会苏醒换气,不一会儿,咕咕咚咚的气泡浮上湖面,原本偶有波纹的湖面瞬间变成翻滚的开水,无论是湖中的渔船还是围在岸边的桃花蜜蜂,本能的发出各自不同频率的震颤。

    菏华哪里还顾得上说话,她像久旱的土地,首霖滋润过后并不能止渴,如火星似得在燃烧,扶苏又是一阵熟悉的战栗闪电般掠过全身,突然觉得不对,他吃惊地说:你要干什么?

    惊恐的乌贼喷出墨汁过后,触须虽然缠绕在蝴蝶鱼身上,身子却被蝴蝶鱼拖回了珊瑚礁,珊瑚礁本是由珊瑚虫的尸体堆积而成,新一代的珊瑚虫借着先祖的尸骸生居,也借着与共生生物一起繁衍下去,蝴蝶鱼原本也是它的邻居,被乌贼带走后又回到了珊瑚礁中,珊瑚虫怎么能放过惩戒乌贼的好机会呢?喷过的墨汁后的乌贼又变回了乏力的水母,心有不甘的任由珊瑚虫调教,蝴蝶鱼则好整以暇的卧在水母身下,没安好心的勾着嘴角。

    猎手与猎物的身份一经转换,这场游戏就变得更加有趣起来了。

    珊瑚虫群的轨迹神出鬼没,一会儿一条,一会儿三点,一会儿五环,时而缓慢时而激进,有着无穷的生命力,每次撩动到他的敏感点,都会在身体里泵出埃奎明,这种物质一遇到游离的钙离子,便会发出幽幽的蓝光。如果有别的水生生物,一定会说:是谁在装逼,好耀眼!

    蜜蜂与桃花之前一上一下,现在依然一上一下,只不过凑近仔细一看才会发现其实蜜蜂是蜂后,而桃花却是雄性桃花,为了播撒花粉而高举着花蕊、贡献着花蜜,任蜂后伸出口器予取予求,一种细腻的东西包裹着侵入花蕊,不由得从花丝酥软到了根茎,让他飘飘欲仙。

    可这份快意却来得多么耻辱,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荀子曰: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在她的如啄如磨后,他那条心有不甘的蛇就好像注入了桑木的青葱、榕树的茁壮、水母的炫耀、蝴蝶鱼的狡黠、乌贼的爆发力、珊瑚虫的持久力、蜜蜂的占有欲、桃花的表现欲、湖底巨兽神秘的伟力,进化成部落图腾——龙。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方今春意渐浓,龙乘时而扶摇于九天,扶苏志得意满,拔剑四顾,重整旗鼓,意欲纵横四海。

    是的,扶苏不仅驾驭住了龙,而且带着菏华进入了大湖,明处的巨龙探入大湖之中,与隐藏在深渊中的巨兽展开了捉对撕咬。

    他把她抓回身下,开始施展法度庄严的秦家剑法,黑暗中的秦家剑法依旧极有讲究,一是依照顺序,先左后右,由上而下,只可顺打不可逆行。

    二是对力度的把控,轻点、中啪、重刺,轻点只活动手腕脚踝,多在肉薄之处和神经末梢最密集的地方,重刺则动用肱股,专往深处而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劳力者狠狠,承势者哼哼,相映成趣,来往不厌。

    三是节奏感分明,扶苏虽未学过律诗格调,可那节奏啪起来如念七言绝句“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有时候也会用上诗经体“轻轻轻轻,轻重轻轻,轻重轻轻,轻重重轻”。

    最叫人不可思议的是,他轻轻一下,让他们的地位又回到蜂后与雄桃花的关系,而后举重若轻的颠簸,于是响声又起。随着她呼吸起落,他的全身也跟着轻重有致的配合,声音清爽,皮肉颤动,悠悠然韵味十足。

    到了最后关头,扶苏猛地再次改变双方的地位,上半身平板支撑,下半身俯卧撑,十根手指从耳际、太阳穴下手,别住了劲向印堂、额际、囟门抹去,誓要将困守在灵台的最后一丝清明聚而歼之,只留下最原始的野性和低吼,其手劲之大,让人担心会不会把脑瓜爆开,奇怪的是,菏华竟毫无痛感,一脸受用的样子。

    物理定理有两条重要的概念:摩擦产生静电,液体能导电。二人一吟一吼,尾椎骨从坚守职责的绝缘体被泼了一盆热水,弹指间酥麻成软弱无力的导电体,一团蓄势已久的球状闪电势如破竹、争先恐后的打通一节一节的脊骨,所过之处,好像无形的幼苗从苗床破土而出,只留下月球表面似的毛孔。

    球状闪电抵达颈椎后,动能尽悉转化为势能再也攻上不去了,于是势能果断再次转化为热能,倚荡冲撞,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一部分从双方的口鼻中呼出,剩下的将灵台所剩不多的清明融化成水,顺着扶苏的毛孔、菏华的眼角流出。

    湖面再次归于平静,一叶乌篷船沉沉睡去。扶苏抹去了菏华的眼泪,轻声的安抚:累了的话,就再睡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