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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显然也是旧识。
司重言脸色微微有些尴尬,对来人说道:“涂老哥,你这是何苦埋汰我呢。”
“司市长,不,是司副市长,您这句老哥,我可当当不起。不知道这些年宦海生涯,手艺都落下了没有?”
“小涂,你这是做什么!”付一鸣笑呵呵地站出来,阻止来人继续撒泼。
“哎呀,是付老。”来人假装刚看到付一鸣的样子,惊讶地说道,“我这个人啊,就是心直口快,看不惯某些人官迷心窍。”
得,他还是针对司重言。
来人姓涂,全名叫做涂明磊,跟司重言也是旧识,两人曾经是最要好的朋友,一起上山入地搞研究,也一起经历过多次性命攸关的历险,堪称生死之交。
甚至到后来还打算给孩子们约定娃娃亲。
可惜好景不长,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司重言走上了文物局管理岗位,由此开始从政的道路。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当时有多相亲,各走各路之后就有多不解,以至于每次见面,涂明磊都要拿这事来对司重言嘲讽一番。
“好了,这是老钟组织的活动,你有什么情绪,不要在这里闹。”付一鸣脸色有些发冷,这个涂明磊,每次都是这样。
“好,就听付老的。不过说来也是巧了,今儿个我带来一件好宝贝。不知道某人有没有胆识过去见识见识。”
郝平安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个姓涂的虽然嘴上明枪暗箭,就差指名道姓地说出司重言的名字。
但这次过来,最后这句应该才是重点。
应该是他不知从哪来搞到一件宝贝,想找司重言过去鉴定,又不肯低头相请,才会这样说话。
“呵呵,涂老哥的宝贝,我当然要去瞧一瞧的。”司重言微微抽动面皮,笑着回应道。
“好,跟我来。”涂明磊转身就走。
“付老,请。”司重言一肃手,两人跟着涂明磊身后走去。
郝平安起了好奇心,拉着司蒙蒙就跟了上去。
“这件瓷器,乃是我在东方市场所淘。”
涂明磊站在一个展台前,展台上是一只莲花灯的瓷器,瓷器浑身晶莹剔透,裂纹形同冰裂,器口为九瓣莲花花瓣造型,俗称葵瓣口或莲花口。
说着,涂明磊伸出手,展台旁的年轻人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一只用绒布包裹的物件。
涂明磊展开绒布,是一只瓷器小盅,看起来像是某套茶具中的一件。
“从釉层的蚯蚓走泥纹来看,这是有宋一代的宫廷瓷器釉面特征。主要原因在于施釉后晾坯干燥不当,使得釉层产生裂痕,烧制过程中裂痕弥合,但留下了形如蚯蚓蠕动后的痕迹。”
“这种瓷器,一般是在古瓷窑旧址才会有所发现,这次在东方市场,我也是运气使然,才碰到这么一只有残缺的物件,被人当做仿品出让。你怎么看?”
司重言习惯性地擦了擦手,伸手接过涂明磊递来的小盅。
涂明磊冷笑道:“这架势倒是没丢下。”
司重言没有说话,向旁人借
过一个放大镜,借着展台射灯,仔细盯着手上的小盅看了起来。
好半晌,司重言放下放大镜,才说道:
“蚯蚓走泥纹是很明显的特征没错。但在有宋一代,受理学影响,在瓷器上的体现就是规整对称,无论是造型或纹理都遵循这一原则,这只小盅的纹理规整对称,高雅大气,宫廷气势,一丝不苟,其势沉重古朴,明亮而深沉。在放大镜下观察,蚯蚓走泥纹呈现出用气泡一个个串连一体呈立体的爬行状,的确是有宋一代瓷艺的最高工艺水平体现。”
说到这里,司重言朝涂明磊看过去,眼神坚定地继续道,“但蚯蚓走泥纹,只能说曾经是判定为有宋一代钧窑瓷器的唯一标准,据近几年的考证,此项技术在明朱时期,也曾有匠人掌握,并且这个小盅是青花釉彩,从这个釉彩的成熟度来看,却应当是晚于有宋一代的明朱时期的瓷器。”
“至于这盅底残缺部分的换底,新换的底,看起来不过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不过这个换底技艺也很高明,镶嵌完整无缺,严丝合缝。”
在这个平行世界历史的走势跟前世的地球有所不同。
这里自秦汉以降,均为大一统的国家,只经历了李唐、有宋一代、明朱等数次内部权力的更迭,并无大规模的战争和外族入侵事件,到了近代才建立了现代政体的国家。
是以,这里的文化脉络相对清晰,传承久远。
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也会有许多传统技艺的失传。
像瓷器,李唐时期曾经煌煌于世的秘色瓷、有宋一代的几大官窑、明朱时期的青花,都是成了失落于历史星空之中的遗珠。
“所以,我敢断言,这应该是一只明朱时期的瓷器。你之前所说的什么有宋一代,完全就是误导我,这里面的关窍,我不相信涂老哥你会看不出来。”
说着,司重言将手中这只瓷器小盅递还给涂明磊。
“呵呵,想不到你司重言,居然还能关心考古圈发生的时事。”涂明磊接过瓷器小盅,暗暗松了口气,这件小盅在鉴定上,他自己的确也是这么判断的,现在有了司重言的掌眼,也算是彻底敲定了。
当年还在考古队的时候,司重言就有一个绰号叫“一眼真”。
意思就是说他可以只用一只眼,就能看出瓷器的真假来,这其中甚至包括一些难以界定的瓷器,他都能凭借玄之又玄的感觉做出正确判断。
听说这里由司重言鉴定出一只明朱时期的小盅,一些瓷器爱好者纷纷涌了过来,想要一睹风采,甚至有人希望涂明磊能够这只瓷器匀给自己。
“呀,是蒙蒙呢。”
站在涂明磊身边的年轻人看到司蒙蒙,贴了过来。
“涂潇优,你给我站回去,我们没那么熟。”
看到那人的腻歪样,司蒙蒙赶紧伸手一指。
“这谁啊,这么自来熟的吗?”郝平安悄声问道。
“涂家的小子。”司蒙蒙侧头小声回答。
“哎?蒙蒙,那小子是谁啊?不会是情敌吧?你小时候,司叔叔可是说过要给咱俩定娃娃亲的。”
不知是脑子拎不清还是有意胡搅蛮缠,涂潇优看到司蒙蒙和郝平安站得近,说话时候又很亲密,顿时叫起来,甚至引来一些争论着要追那只瓷器小盅之人的注意。
郝平安见状,这特么的不能忍啊,有心使坏,他当下伸手揽住司蒙蒙的纤腰,悄声说道:“还记得我送给司叔叔的礼物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司蒙蒙原本要挣脱的,只是看到涂潇优,又不挣了,脸红红地问道:“你提这个做什么?”
“刚才那个姓涂的那么嚣张,拿一只破盅就要来考验司叔叔的眼光,我们也考考他。你说怎样?”郝平安说着,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坏笑来。
“怎么说?”司蒙蒙好奇地问道。
“你就说想不想出这口气吧?”
“跟涂叔叔呢,那是他们长辈之间的事,倒也不是有什么仇怨,只是一些心结没有解开罢了。不过,这些年涂叔叔老是揪着不放,确实有些让人生气。”
“那就行了呗,放心吧,只是考考他,不算难为人。”
“那就试试?”
“行,既然这样,你跟司叔叔说说。”
有了司蒙蒙这句话,郝平安心中就有数了。
这一刻,司蒙蒙好像变成了一个小孩,对郝平安所说,百分之百的信任。
他说要考考涂明磊,那就考考吧。
至于怎么考,拿什么考,自然是等着见证奇迹就行了。
她悄悄走到司重言身边,把郝平安的意思悄悄一说,司重言朝郝平安看了一眼,低声说道:“胡闹!”
“老司~”司蒙蒙摇晃着司重言的胳膊,“你和涂叔叔还不就是因为当年一件文物鉴定产生了隔阂嘛,你想想,这么多年,你还坚持研究瓷器,不就是想让他知道,你的专业水准不低于他。”
关于司重言和涂明磊之间的隔阂,司蒙蒙也是听司重言再一次酒后提过那么一次。
当年出土一件的瓷器,墓是有宋一代的墓,但陪葬品里,偏偏出来一只李唐时期的瓷器,就是因为这件瓷器的年代判定,让司重言和涂明磊分道扬镳。
“那是当年,有什么好再提的。”司重言摇头,现在他已经是一市之长,哪怕是副的,也算得上位高权重了。
当年那些旧事,他心中也一直认为早已放下了,此时经司蒙蒙这么一提,他却又是猛然一怔,难道真的是这样?
过去那些事,并没有在心中完全放下?
“罢了,随你吧,别太过分了。”
司重言若有所思地挥挥手。
“司叔叔答应了?”郝平安看到司蒙蒙一脸笑意地走来,悄声问道。
司蒙蒙点头。
两人一路小跑着到了地下停车场,将放在后座上的一只礼盒取出来。
“平安,刚才还没注意,你这只礼盒很讲究啊。”
“那必须讲究。”
司蒙蒙拎着礼盒,两人又回到了楼上。
这一去一回,花了小十分钟。
那只涂明磊拿出来的瓷器小盅,也最终被一名商人收藏家纳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