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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灵七日,陈老爷的棺椁终于要下葬了。
陈家上上下下身着孝衣,陈老爷没有儿子,只能由长女陈青妍摔瓦盆、捧牌位。
大太太母女三人走在前面,虞歌与姨娘们跟在后面,四姨娘则被绑着押在车架上,要拉去与陈老爷一同陪葬。
众人指着四姨娘议论纷纷。
“就是她克死了陈老爷!”
“真是个丧门星啊!”
四姨娘的脸色死一般惨白,这几天她都被关在柴房,早就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她不哭不闹,冷眼看着众人,仿佛看淡了一切。
大太太哭得最厉害,仍是干嚎,落不出一滴泪,陈青妍和陈青嫱却是真的掉了泪,毕竟死的是亲爹。
街道一侧的楼上,一名男子正站在窗前注视着下面的一切。
“要活人殉葬,陈家也太残忍了些。”
他身旁的侍卫道:“自古只有帝王才能享受这种待遇,陈府丞是个仁善之人,只怕不是他的主意。”
“身死之人,还能做得了主吗?”男子感叹:“百年之后,我定不会让人为我殉葬。”
侍卫瞅他一眼,殿下想的未免太长远了些。
陈老爷娶的那些小妾个个年轻貌美,只可惜以后都要守寡了。
男子无意瞟到跟在大太太身后的一名女子,那女子不似旁人假哭,却也看不出是悲是喜,她就那样从容地跟在后面,一点也没有即将要守寡的担忧。
男子唇畔勾起一抹笑意,只是轻轻的一个动作就叫人痴迷。
男子轻轻吐出一个名字:“虞歌。”
正在男子看着楼下美人时,楼下好几个女子见如此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站在上面,不由投去倾慕的目光,连连感叹道:“好俊俏的公子啊!”
看到楼下挤着看他的女子,男子“拍”地关上了窗户。
这些女子竟敢肖想他的美貌。
侍卫强忍着笑道:“殿下本就生得俊俏,难怪这些姑娘心生爱慕了。”
被称作殿下的,正是太子府世子高岚。
被高岚瞪了几眼后,侍卫不敢笑了,把强撑着的笑意硬生生憋回肚子里去,一本正经道:“可惜了虞姑娘。”
吴斌所叹息的可惜有两层意思,一是虞歌年方妙龄却嫁了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可惜了,二是陈老爷死了,虞歌以后就要守寡了,以陈太太的作风必然不会让她好过,很是可惜。
高岚却没有半分可惜的样子,唇中淡淡吐出两个字:“未必。”
高岚目光坚定,唇畔微微浮着笑意,仿佛是对什么势在必得。
陈家人到了墓地后,挖好了坟墓,随着管家一声“下棺”,陈家的女眷们都跪了下来,齐声哀哭,陈老爷的棺椁被放了下去,四姨娘被人押着推进了坟坑。
土一点点地盖下去,四姨娘从最初的挣扎到放弃,怨恨地盯着眼前的一群人。
虞歌能感觉得到四姨娘眼里的恨意,今天这一切本来是大太太要她来承受的。
白苏握住了她的手,主仆二人目光相接,虞歌从白苏眼里看到了一份鼓励。无论现实有多惨烈,她们都要咬牙坚持下去。
半个时辰后,土掩埋了一切。
众人打道回府后,大太太便命李嬷嬷去叫虞歌主仆过来。
虞歌祭拜的事还没完,大太太压了七日,今日是打算秋后算账了。
大厅里少了个男主人,气氛也阴郁起来。姨娘们都清楚,以后谁也不用再为老爷争风吃醋,她们的命运都捏在大太太手里。
二姨娘亲自扶着大太太的手,三姨娘是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虞歌哪里不知道大太太的用意,只是她故意装糊涂道:“不知太太叫我来所为何事。”
大太太由二姨娘扶着稳稳坐在太师椅上,一副主人姿态。大太太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布了些皱纹,显然是青春已不在了。
许是陈老爷不在了的缘故,大太太没有以往那么急躁了。大太太目光落到虞歌身上。
“虞歌,老爷走那日,你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莫不是去私会情郎了?你眼里还有没有老爷,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太?老爷待你不薄,他尸骨未寒你就做出如此丑事,你对得起老爷吗?”大太太分明是认定她做了丑事。
二姨娘阴阳怪气道:“半夜三更的不陪着自家男人,还想着往外跑,老爷究竟是怎么死的还不知道呢!”
二姨娘的话就更过分了,直接就给她安了罪名。
虞歌没有直接顶撞大太太,而是接着二姨娘的话道:“二姐莫要冤枉了妹妹,妹妹那一日的确有错。”
大太太追问道:“你有什么错,还不从实说来!”
虞歌半夜三更地出去,定然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无论是什么,作为陈家的女主人,她都有权力处置虞歌。
虞歌擦擦眼角道:“那日是我爹娘的祭日,我想着白天去了怕是会给府里带来晦气,就晚上去了,老爷也应允了的,都怪妹妹没有提前跟姐姐说,叫姐姐误会了。”
虞歌的话很好地解答了大太太的话,又没有指责的意思,作为太太连妾室去祭拜爹娘都不让,这心胸是狭隘到了什么地步啊?
虞歌去祭拜爹娘,至多也就是欺瞒罢了,实在与大太太说的私会男人没有半点关系。
大太太拧着帕子,表情凝重。
二姨娘道:“话都是由你说,现在老爷也死了,谁知道是真是假,你要是真去祭拜爹娘,为何不直接对太太说?”
虞歌自责道:“是虞歌思虑不周!”
二姨娘的目的不过是把莫须有的罪名引到她身上,如果是她思虑不周,没有想到先告诉大太太,事情就不一样了。
虞歌明里退让,实则半分不让,二姨娘不甘心,“太太,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的话不可信,她分明就是去见野男人了。”
虞歌也不示弱:“二姐口口声声说我私会男人,二姐莫非是亲眼见着了?那二姐不如拿出证据来,若真是虞歌做了丑事,不消太太处置,虞歌也没有脸面再活在世上了,这就随老爷去!”
二姨娘哪里拿得出证据来,那晚这主仆二人去做了什么,那便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你分明是强词夺理!”
二姨娘一惯就是不通情理的,与她讲理怎么讲得通?虞歌缓缓跪倒在大太太面前,泪眼朦胧道:“老爷没了,虞歌能依靠的只有太太了,太太若是不信,去我爹娘坟冢上一看便知,坟前还有我与白苏烧纸钱留下的灰烬。”
大太太当然不会真的去看她爹娘的坟墓,虞歌那晚或许真的是去祭拜爹娘了,以前姨娘们去祭拜亲人,被她说过晦气,不许再去,虞歌这样做也说得通。
这件事明挑出来便是她做大房的不是,大太太道:“大家都是姐妹,老爷没了,咱们姐妹也应该相亲相爱。既然是去祭拜爹娘,妹妹与我说就是了,我还能不答应你吗?妹妹快起来吧!”
递了个眼色给李嬷嬷,李嬷嬷去扶了虞歌起来。
虞歌感激道:“多谢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