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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名叫罐罐?”沈律言看够了怀里这个蠢东西咬奶瓶,忽然间抬眸看向了很紧张的江稚,漫不经心随口问了句。
江稚紧张兮兮,就怕他“不小心”摔着孩子,说话的嗓音在颤,明明想发脾气却因为人质在他手里而不得不忍气吞声:“不是,这是小名。”
她深深吸了口气,缓缓伸出手,“他在哭,你先把他还我。”
沈律言用余光扫了眼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孩子,“小孩子哭两声也不会死。”
沈律言对孩子的耐心本来就没有几分。
他确实也觉得孩子只要养不死,那么怎么养都成。
“不过他哭起来是挺聒噪的。”
江稚不敢硬抢,她让自己平静下来,至少不能看起来太慌张,“你一声不吭闯进我家里是要做什么?就是来抱我的孩子的吗?”
怀里的婴儿哭得嗓子哑了,可能知道不会有人理会,渐渐倒也自觉的止住了哭声。
沈律言这会儿才有空扫两眼这个孩子的长相,好像比刚出生的时候,漂亮了一点,眼睛很漂亮,眼珠就像被墨汁浸润过一样,黑漆漆的。
长得也不是很像江稚。
看不出来像谁。
虽然很失望,但是沈律言也得承认怀里这个软白的小孩子长得应当是长辈会喜欢的长相。
“你没空带他去医院,我只好上门来请了。”沈律言说着话还有闲心逗了一下小孩子,过了会儿,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声音,他又不慌不忙地说:“亲子检测也可以不做,只要你回答我,我就当成真的来听。”
他的声音,好像永远都那么平稳。
淡淡的语调,从容不迫的神态。
他抬眼,漆黑的眼珠是她看不懂的深意,“我最后问你一次,这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江稚微微撇开了视线,不想和他对视。
当着他的面,同他说假话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稍不留神就被他拆穿了。
江稚隐瞒了这么久,都到了这种时候不可能承认。
只要她点了头,说一个是字。
沈律言就能毫不犹豫夺走她的孩子,请来他的律师搬出法律条文来和她争夺抚养权,她争不过几乎已经在北城一手遮天的沈律言。
早在很多次的旁观中,江稚就认清了现实。
客厅安静。
沈律言没有催着她回答,江稚却很快就开了口,轻轻的两个字,分量却又雷霆之重,“不是。”
谈不上失落。
也一点儿都不意外。
沈律言的唇瓣抿得很直,像一条冷冰冰的线,他懒洋洋应了个嗯字,逗弄着孩子的动作也变得散漫起来,“知道了。”
江稚本应该如释重负的,可是内心却比先前还要沉重。
谎言总有被戳破的一天。
纸包不住火。
这世上真的有能掩藏一辈子的谎话吗?
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被戳破。
“你说不是,我就信。”
“往后可没有改口的机会了。”
江稚低头,“嗯。”
沈律言把孩子还给了她,他发现她到现在其实也没有很擅长抱孩子,动作虽然已经不那么生疏,但还是有点小心翼翼。
想想他认识她的时候,她也才刚大学毕业,年纪还小,什么都没经历过。
现在,依然像是什么都没经历过。
沈律言听见了她低声哄孩子的声音,特别的温柔,她看着孩子的眼神也很温柔,她大概是会把所有的爱分给孩子的那种母亲。
沈律言忽然间想到了沈寂然和善善。
善善就不是这样。
有时候,沈律言觉得善善对孩子的爱还不如沈寂然来得多。
江稚等孩子被哄得睡着了,才小心翼翼拿走他怀里抱着的小奶瓶,将他抱回卧室的小床里,轻手轻脚放了进去。
过了会儿才回到客厅。
沈律言的目光扫到她光着脚,“穿双拖鞋吧。”
这个天,实在不能算暖和。
哪怕屋子里有地暖,不过她现在正是不能着凉的时候。
江稚刚才起床的太慌乱,一时都忘记了要穿鞋,她换好了拖鞋,“你可以走了。”
沈律言毫不遮掩:“你妈回来之前,我会走的。”
相当于明明白白告诉了她。
她在他眼里几乎是透明的。
他清楚的知道她家里人的行程。
“江岁宁的伤治好了吗?我听说很严重,不会毁容了吧?”他既然要让她不舒服,她怎么也不能让他多痛快。
在沈律言身边工作那么久,不见他有什么软肋。
大概只有和江岁宁有关的事情才能伤到他。
让他感觉到什么叫切肤之痛。
沈律言语调平淡,吐出了几个字,“别人毁容,你很得意?”
没有讽刺,没有别的情绪。
偏偏他这个人这么冷冷淡淡的说话,就很能扎人的心。
不经意间透出的傲慢,能够平等的伤害所有人。
“别人毁容我不会,但是她毁了容,我不能得意吗?”
江岁宁明里暗里害了她多少次,她为什么还要盼着江岁宁过得好?为什么不能落井下石呢?
江稚接着说:“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对她不离不弃的。”
沈律言定定望了她一会儿,她的下颌忽然一疼,沈律言捏着她的下巴,“你别忘了,她的伤和你舅舅脱不了关系。”
“你又要拿我的家人来威胁了是吗?”江稚咽下喉咙里的铁锈味,血肉之躯是经受不起千锤百炼的,她的眼尾好似升起了若有似无的水色,她微微仰起脸,将那点泪光逼退了回去,“你怎么能连我恨江岁宁都不让恨啊?她是你的白月光,却是我恨之入骨的仇人。”
说完,江稚冷冷挥开了他的手,“你滚。”
沈律言沉默。
看着她气得有点咳嗽,默了半晌,在离开之前给了她一个建议:“如果你一辈子都沉湎在过去的仇恨里,那她成了你的阴影,浪费的是你的时间、情绪。你过不去,也就过不好的以后的日子。我的建议是该忘就忘。”
太恨一个人。
却又无能为力做点什么。
影响到的只有自己的生活。
会一次次不平。
一次次的不甘。
江稚冷笑都笑不出来,看着他走出这扇门,浑身脱力了一样靠着门慢慢滑坐在地,脸上的泪不知不觉就将脸打湿。
过了一会儿,她抬手擦干净了脸,回到卧室,看着睡得正香的孩子,慢慢平复了心情。
她打开了手机,看了回南城的机票。
指尖在目的地停留了许久。
她想。
不然再逃的远一点吧。
更远的地方。
远到再也不会被沈律言找到。
就当她死了。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