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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半夏咽了口口水。
这么好看的手,夹着烟的样子都显得迷人,甚至让她不觉得二手烟呛人了。
吴政已经找了过来,在车窗外敲了敲。沈半夏吓出一身冷汗,第三次乞求:“师傅,求你快开车,我要去旭升公寓!”
前面驾驶座上的男人摁灭了烟,打开车窗让空气流通进来,不慌不忙发动了车子。
吴政被甩在后面,朝着车奔跑了好几步,指着沈半夏大声说着什么,沈半夏没听见。
她深深松口气,放松下来倚靠在座椅上。
很快发现,自己坐的好像不是普通的出租车。
而是一辆她只在杂志上看到过的,全球限量发行七辆的顶级豪车。
她又一次仔细观察了遍,可以确认这辆车的价值确实比她这条小命都要值钱。
她忐忑不安地看着前面那人隐在黑暗中的暗影,怀疑自己是不是坐错了车。但他一直到现在什么都没说,她干脆也装傻。
“那个,”她手扒着前面的座椅靠背,身体往前倾,想去看看他的脸:“司机师傅,你好像走错路了,我要去旭升公寓,是青朝路的旭升公寓。”
男人觉得荒唐似的呵笑了声。
一个单调的音节,带着魔力般往沈半夏耳朵里挠了一把。
痒意顺着她耳朵往下流窜,一路痒进心里。
“司机师傅?”那人重复了遍,紧接着,喉咙里淡嗤一声,口中吐出一个字:“行。”
这人声音也意外得好听,低沉又有磁性。
又莫名地,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沈半夏再努力地往前探了点儿身,想看清他的脸。
但车里很黑,外面的光透不进来,一切都被昏暗吞没,她看不清楚。
“坐回去。”他突然说。
三个字说得极有压迫感。
沈半夏如被大人逮到不听话的小孩般,赶紧往后坐了回去。
“安全带系上。”他一只手扶住方向盘,淡声命令。
沈半夏乖乖系上安全带。
她刚系上,前面的男人已经把车在下个路口转弯。
她被一股惯力带得往旁边歪了歪,白皙细软的一只手啪地抬起来撑了把车窗。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濡满了汗,在窗上摸出几道指印。
车里烟味散尽,男人把车窗升起,调低冷气温度。
一路上,他都没有再说过任何话,沈半夏也没有再跟他搭讪。
米莉给她打来了电话,问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我又碰见吴政那个疯子了。”沈半夏看向窗外,想到吴政纠缠不休的样子,身上一阵恶寒。
“他又去找你了?有病吧!你告诉他,如果他再来骚扰你,你就去报警。”
“我跟他说过,可是没有用。”
“你也是倒霉,遇到这种甩不掉的人。”米莉看了看时间,激动地说:“小半夏,再过五分钟你就要正式步入成年人的世界了,开不开心?为了庆祝这一喜事,要不要姐姐我给你找个男人,你谈个恋爱庆祝一下?”
“你留着自己享用吧。”沈半夏揉揉耳朵,不想再听她那边燥烈的音乐声响:“我先挂了,米莉姐,你玩完早点回家,别又被人骗去开房了。”
“要骗也是我骗男人,男人能骗得了我吗?”
不知道米莉又跟谁鬼混到一起去了,沈半夏隔着电话都能听见她那边火热的接吻声。
米莉一直奉承食色性也,对爱情的向往在还没发育的时候就已经破土而出,在风月场合里走惯了,二十七年来交过的男朋友能组一个足球队。
沈半夏没有打扰她,把电话挂断,无聊地看着窗外倏忽而过的路灯。
不知不觉过了零点,时间进入到新的一天。
今年的夏至到了。
没想到跟她一起迎接她十八岁生日的,会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车子在旭升公寓前停下,沈半夏把手机拿出来:“师傅,多少钱啊?”
男人按了下中控门锁,寂静的车里啪嗒响了一声,车门被打开。
“下车。”他的声音始终很淡,带着股金属的冷硬气息。
沈半夏愣了愣:“可我还没有给您钱。”
“下车。”他不是很有耐心地重复了遍。
沈半夏被他话里的寒意激了下,没再说什么,打开车门下去。
车子很快调转方向,驶离公寓。
从外面完全看不到车里的情形,只能看到车后挂着的车牌号。
[99999]
好嚣张!
她腹诽着,目送着车子走远,回了公寓休息。
车里,段融透过后视镜看到女孩进了公寓大门,单薄瘦小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
他颇觉荒唐地笑了声,在下个红绿灯处停车,降下车窗,抽出根烟叼在嘴里,手拢着火点燃。
手机响,他摁下接听。
“融爷,你人呢,刚不是还在吗?”高峰在电话里嚷:“哥几个都喝醉了,就等着你车呢。”
“我是你们司机?”
“啊?”高峰怔了下:“融爷,不是你让我们给你挡桃花,我们也不至于喝成这样啊。”
“你们是去给我挡桃花的,还是去睡姑娘的?”段融拿下嘴里的烟,口中徐徐吐出一口白雾:“行了,门口一溜出租,哪辆不能送。”
“融爷!”
“记得别上错车。”
段融挂断电话。红灯格外漫长,后面排出几十米的长龙。他把手伸出窗外掸了掸烟灰,灰白色余烬簌簌落下,烟雾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上绕。
旁边一辆车的车窗降下,一名唇红齿白的二十来岁女生朝他看,在他终于扭过头两人视线对上时,女生娇羞又妩媚地笑了下。
女生在写有联系方式的卡片上落下一枚火红唇印,赶在信号灯变化前把卡片扔进他窗里。
女生的车往前开,段融捡起卡片,侧头颇无语地哼笑。发动车子几秒追上,那女生的窗还开着,他看都不看,把印着女生唇印的卡片准确无误扔回去。
女生被砸了个措手不及,卡片在扑到她脸上几秒钟后慢慢往下滑。她不可置信地发着愣,视线往前,看到那辆黑色莱肯在夜色中呼啸远去。
……
沈半夏进了家踢掉鞋,先把自己往沙发里摔。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脑子很乱。她仔细梳理了一遍,回忆起自己之所以会跟严琴认识,是因为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
因为只是个大一学生而已,自从入职平忧事务所,她能做的无非是些打印复印、收集资料之类的琐碎小事。某天,老板武平把她叫去会议室,屋子里除了他外,还坐着一位跟严琴差不多年纪的女人。
那人叫康芸,出身豪门,往上倒三代家里也依旧是豪门,却被丈夫公司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女职员戴了绿帽子。
绿了康芸的小三并不是最近才绿她的,渣男贱女早就背着她生了个女儿,女儿今年长到了十八岁,所以康芸的绿帽整整戴了十八年。事情败露后,丈夫非但没有悔过,还趁机跟不能生育的康芸离了婚,把小三扶正。
康芸原本是无过错方,以为可以让丈夫净身出户,谁知道他丈夫是搞法律起家的。这种搞法律的人手段多得是,黑得能搞成白的。并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运作的,反正最后非但没掉一根毛,还捞了康家不少好处。
康芸咽不下这口气,又因为工作原因,她不得不去跟小三吃顿饭。她知道小三会带着女儿出席,用那个孽种来达到羞辱她的目的。康芸不能坐以待毙,找到了武平这个老同学帮她想办法。也不用怎么出手,只要能帮她出气就好。
武平给她介绍了沈半夏,让沈半夏假扮她的女儿,跟着去赴宴。
康芸原本不太相信沈半夏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用,结果她错了,沈半夏确实争气,不仅仅只是人长得漂亮,学识谈吐更是全方位碾压了小三的女儿,震住了在场所有人。
包括小三和小三的女儿。
不仅如此,沈半夏那张嘴还伶牙俐齿,在席上全程不带一个脏字,含沙射影地把小三母女狠损了一顿,给康芸挣了好大一个面子。
康芸当时在席上看着沈半夏的目光,仿佛就是在看自己的亲生女儿,甚至恨不能沈半夏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沈半夏今年十八岁,小三的女儿也是十八岁,可是两个人席上丁对丁卯对卯地一比,小三女儿俨然被衬托成了一个智障。
小三脸色早就不好看了,笑里藏刀地问:“还是第一次知道你有孩子呢,我隐隐约约有听说,你不是不能生吗?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个这么大的女儿。”
康芸十分做作地笑:“你这个隐隐约约是听你老公说的吧。我跟你说,他其实是自己不行,所以才到处污蔑我的。”
康芸亲昵地把沈半夏搂进怀里:“我这女儿是我跟我现任老公背着你老公生的,一直都放在国外她姥爷身边养着呢,所以你们才都不知道。对了,这件事你也别跟你老公说啊,他要知道我那么早以前就给他戴了顶绿帽子,指不定要怎么发脾气呢。我是不怕,反正都已经跟他离婚了,可你还得跟他过啊,是不是?”
小三脸上的肌肉颤了颤。
当时康芸身边跟着来的有另一位贵妇人,就是今天来找沈半夏的严琴。
席上严琴用满是欣赏的目光看了沈半夏好一会儿,笑道:“听说半夏回国是为了去政法大学读书。那学校很难考的,能被录取的都是万里挑一的人。”
在严琴的话后,席上的人看待沈半夏的眼光更添了几分赞叹。
“这孩子还这么小就这么有出息,怎么能让人不喜欢。”严琴亲昵地摸了摸沈半夏的头发:“我要是能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可惜这辈子是不可能了。要不然,康芸你就割爱,让半夏嫁给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怎么样?”
这句话说完后,席上的人明显有三秒钟的震惊。
那时候沈半夏还不明白这三秒钟的震惊代表什么。
严琴的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她竟然真的会拟好合同找过来。
商人重利,所做的一切基本都离不开一个钱字,沈半夏想不通自己能给严琴带来什么样的价值。
她揉揉头发,闭上眼睛又趴了会儿,起身去盥洗室洗漱。
洗完脸,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
镜子里的女生明眸皓齿,五官精致,脸型流畅柔美。一张嫩白细腻的小脸上挂着几滴水珠,从来不用化妆,就这么清清淡淡就已经足够好看。
她的人生别无长处,只有这张脸长得还行,算是挺受男人欢迎,平时追她的男人也不少,可是她都没兴趣。
她真正有兴趣的人,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唇角努力扯出一个笑。
“沈半夏,”她自己祝福自己:“成年快乐。”
睡了一觉起来,沈半夏好好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化了个适合自己的淡妆,从衣柜里挑了条最贵的裙子穿上。
她长了张毫无攻击力的娃娃脸,眼睛又是偏圆的杏眼,个子不算高,只有一米六二,整个人看上去相对比较幼态,总是显得不成熟。以免对方有意见,她把自己尽量往成熟方面捯饬,脚上还破天荒穿了双细高跟。
对着镜子确认了遍,确定没有问题,她出门去两方约定见面的地方。
昨天老板说得对,就算严琴的儿子真的一塌糊涂又能怎么样,她又不是真的要跟他交往,只是做他名义上的未婚妻而已,不需要跟他发生任何亲密接触,她又有什么可怕的。
虽然并不知道严琴为什么要找她,但这世上多的是奇怪到无法解释的事,她不需要弄明白原因,只要能拿到钱就好。
她确实太需要钱。
路上接了个电话,严琴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先去那边。
是家私人美容会所,会员制,平时去的都是些豪门阔太,严琴已经在里面等着她。
看到她精心的打扮,严琴笑了笑:“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虽然这么说,还是让人把她请到后头,让她从头到脚把衣服鞋子全都换了一遍。
果然她精心打扮的行头穷到了严琴,严琴也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早就给她准备好了衣裳和鞋子,外带一个奢华手包。
她看着镜子里一身名牌的自己,心里不禁感慨,果然有钱人的生活才是生活,而她往日都是在活着而已。
她从更衣室出来,严琴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遍,满意地颔首微笑:“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去跟我儿子见面。”
见面地点在一家西餐厅,严琴提前把这里包了下来。
沈半夏跟她一起等了有大半个小时,主人公还是没有来。
严琴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正要给那边的人打电话,有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沈半夏跟着抬头。
看到来人的一秒,她浑身的血液全都冻住,眼睛不自觉睁大,心脏停跳,呼吸秉住,脑袋昏昏沉沉,浑身上下涌过一股不真实的眩晕感。
朝这边走过来的男人个子很高,一张脸鬼斧神工般精致俊朗。大概是刚从公司赶来,穿了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系着领带,看上去禁欲又危险。
一双眼睛深邃幽暗,黑得如一方浓墨。
他身上带了股在商界里勾心斗角多年的杀伐之气,气质偏冷,可眼睛里偏偏藏着玩世不恭的懒散劲儿。
他在沈半夏对面坐下,背部松松散散地往椅背上一靠。
一枚银质打火机被他随手扔在桌面上,他抬起薄薄的眼皮看向对面的人,在看清她的样子后,目光里含了明晃晃的玩味。
沈半夏的眼眶不知不觉红了,唇微张,仍没从震惊里回过神。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
“这是段融,”严琴开始给她做介绍:“他就是我儿子。”
沈半夏知道。
他就是段融。
她不可能忘记他。
那年夏天,阳光灿烂地钓在穹顶。学校外一条幽僻无人的绿荫道上,个子高高的十八岁少年站在小小的她旁边,替她赶走了往她身上扔石子的人。
少年停在她面前,朝她躬下身,修长细瘦的手指伸出来,把她额上一点儿泥巴擦掉了。
“别怕。”
明明是面目冷肃的人,跟她说话时的声音却温柔。
“往前走,哥哥会在后面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