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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盛鸣跟段融的关系还是不太好,兄弟两个几乎不会见面,就算见了面也不说几句话,比陌生人还不如。
严琴不想看兄弟两个一直这样下去,亲自找到段融,让他把段盛鸣安排进公司,做些简单的工作。
“盛鸣毕竟是你弟弟,”严琴说:“或许他有不懂事的地方,但你也知道他是什么情况,这些年他过得一直都不太好,不肯跟人交流,总是把自己关在家里。医生都说了,他需要去外面多走走,不然对他身体不好。段融,你是哥哥,算是妈求你了,别跟你弟弟一般见识,多帮着他些,行吗?”
沈半夏能看得出,严琴到底还是喜欢段盛鸣多一些。毕竟是从小养到大的,可段融是长到十八岁以后才被认回家,就算严琴已经意识到对不起他,对他的感情还是不如段盛鸣。
沈半夏想对段融更好点儿,弥补他缺失掉的爱。
她自己的男人自己疼。
今天没课,她在家里忙活半天,精心做了几道菜,摆放在保温盒里,带上去了段融的公司。
公司里的人都认识她,知道她是大BOSS放在心尖上的人,谁都不敢怠慢她,请她去了顶层总裁办公室。
“段总有个会在开,”秘书给她送来一杯咖啡,告诉她:“大概半小时后就回来了。”
沈半夏说谢谢。
等人走了,她在办公室里转了转。
南面是一整面落地玻璃,这边视野很好,往外看,天高气爽,一览无余,浮云都好像飘在她脚下。
办公室里搁着一架钢琴,是段融为了她买的,让她过来的时候能弹着解闷。
她把饭盒放一边,在钢琴前坐下。
段盛鸣进公司已经有好几天,每天无所事事。公司里的人知道他性情敏感,喜怒无常,拿他当祖宗一样供着。他们越是这样,段盛鸣越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在别人眼里他也是个废物,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他的性格变得更差,很容易发脾气,员工们都不敢惹他,见了他总要退避三舍。
段盛鸣更觉得公司里的人都看不起他。他把恨意转嫁到了段融身上,认为员工之所以会对他有这种态度是段融的授意。
可他偏偏找不到段融的弱点。如今整个段家都要看段融的脸色,没有不服段融管教的,段盛鸣没资本能跟段融比。
今天在公司依旧什么事都不顺,看谁都觉得烦。段盛鸣搭电梯去了顶层,想给段融找找不痛快。
到了段融那间办公室门口,直接推开门进去,房间里悠扬的钢琴声传了过来。
段盛鸣停下脚步往里看。
一架纯白色钢琴前,沈半夏安静坐着,素手轻抬在弹奏一首曲子,侧脸温柔美好。
段盛鸣看了她一会儿,心里一个想法冒出来。
段融不是没有弱点,他的弱点是沈半夏。
只要想办法把沈半夏从段融身边抢走,段融也就彻底垮了。
段盛鸣走过去,钢琴声停止,沈半夏扭头看他,从琴凳上起身。一时想不到该怎么称呼他,最后只能说:“您找我有事?”
段盛鸣虽然残了两条腿,但是仗着家里滔天的权势,这几年他见过的漂亮姑娘不算少。平心而论,哪个都比不上沈半夏。沈半夏就像是一朵极难养的昙花,而她一旦开放,那种美丽是惊人的。
段盛鸣朝她走过去,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竭尽全力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
“你刚弹的是什么曲子?”
他停在钢琴前,手指去摸琴键,问。
沈半夏回答:“幻昼。”
“幻昼。”段盛鸣重复了遍,想到之前一次慈善晚会,沈半夏弹的就是这样的一首曲子,而段融听得愣神。
“这曲子很好听。”段盛鸣其实是在撒谎,他并不觉得那曲子好听,反而没劲透了:“钢琴我也学过几年,哪天你教我弹这首曲子,好不好?”
“其实我不怎么会弹,就是随便弹着玩的。”
沈半夏有些怕这位段家的小少爷,觉得他喜怒无常,不好相处,很怕说错什么会触到他的雷区,没讲几句话就想走:“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你去哪儿?去找我哥?”段盛鸣果然又开始阴阳怪气了:“你就一分一秒都离不开他是吗?他就这么好,我就这么差,你跟我多待一会儿都不行吗?”
这位少爷又乱想了,沈半夏想走没走成,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
段盛鸣扶着琴在凳子上坐下,手去摸膝盖,似乎有些疼痛难忍的样子。
他看了沈半夏一眼:“我腿疼得走不了了,你扶我去个地方。”
沈半夏只能过去搀住他。
她扶着段盛鸣离开办公室,往前走,一直到前面出现一行人,最前面是被众人簇拥着的段融。他个子很高,气场又太强,沈半夏一眼就看到了。
段融的目光落在她扶着段盛鸣胳膊的手上,眸中细微地沉了下,很快就掩过,把手中一份文件摔给崔山,让他带大家先走。
段融朝他们过来,把沈半夏的手从段盛鸣胳膊上拽下来,把她扯到自己身后。
段融目光往下,冷冷瞥了眼段盛鸣的假肢。这假肢是严琴花高价特意订做的,又请了不少医生帮助段盛鸣适应,段盛鸣就算再怎么废物也早能用这对假肢健步如飞地走了。
“假肢用着不合适就再换。”段融一只手把沈半夏牵着,另只手抄进裤子口袋。
段盛鸣穿戴上假肢差不多有一米八二,段融比段盛鸣还要高出五公分,居高临下拿眼睛俯视着他,说:“就是别麻烦你嫂子,你一个男人,好意思让女孩扶你?”
别人都注意照顾段盛鸣的心情,段融从来不会。一直以来,他都拿段盛鸣当正常人,说话很直,从来不拐弯抹角。奇怪的是,段盛鸣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反倒觉得段融对他的这种态度更让他感觉到自在,仿佛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两条腿断了就断了,没什么大不了。
为了气段融,段盛鸣故意笑了笑,说:“嫂子看我太可怜了,自觉要来扶我,我能说什么?”
“可怜?”段融说:“别学会一个词就乱用,真正可怜的人你见都没见过。”
“也是,我或许真的算不上可怜,十八岁之前的你才算可怜,被爸妈抛弃,跟着穷困潦倒的舅舅生活,整天被人追债,吃了上顿没下顿,大冬天里连件暖和点儿的衣裳都买不起。你这种的才叫可怜,是吧?”
段融脸上毫无波动,他这个人一向淡薄,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但沈半夏不能无所谓,当即冲着段盛鸣反驳:“他是穷过,可他从来都没有像你一样觉得自己可怜过,他活得比你们任何人都高贵!”
段融刚才被人揭短没有动容,沈半夏的话却让他心口一热,侧低头看她。
段盛鸣听得笑:“嫂子,你说实话,如果我爸妈一直不肯认段融,如果他一直是个穷小子,你还会跟着他吗?”
“当初伯父伯母会认回他,是因为看到了他的价值,”沈半夏一心维护段融:“不是段融求着他们认,而是他们需要段融。没有段融的话,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地享受荣华富贵吗?恐怕你们家早几年前就要垮了!段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比你清楚,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因为他身世显赫才喜欢他,而是因为他是段融我才喜欢他。而且你太小瞧他了,就算他没有被认回来,他也可以过得很好,真正过不好的人是你们才对。”
段盛鸣听得怔愣。这几年,喜欢段融的女人有很多,但没有一个像沈半夏这样,对段融的喜欢不掺任何杂质,她是打心眼里喜欢段融的一切。
段盛鸣不甘起来。他跟段融是兄弟,一个爸一个妈生的,可为什么两个人会天差地别,段融能遇到沈半夏这样的女孩,而段盛鸣有过的那些女人,全都只是看中了他的钱而已,没有一个对他是真心的。
他看着沈半夏,拿话刺她:“怪不得段融为了你都能把他亲生父亲送进监狱。”
这件事一直是沈半夏不敢回想不愿意触及的,不管段向德做过什么,他都是段融的父亲。现在仍有不少人暗地里骂段融冷血,连亲生父亲都能害。
段融平时从来不会提起段向德,自从段向德入狱以后,只去看过他一次。
那天探监回家,段融一个人默然无声地待了很久。他不说话,脸上没有表情,却要比那些把喜怒都摆在脸上的人更显落寞。
段向德毕竟是他父亲。
沈半夏低下头,不再说什么了。段融把她往怀里扯了扯,紧握住她的手,扭过头,一派冷沉地看向段盛鸣:“你要是实在太闲,我可以把你送进去给段向德做个伴儿。”
“哥,”段盛鸣难得叫一声哥:“他是我们父亲!不管他做过什么,他都是生了我们养了我们的人,你至于为了个小丫头片子害他坐十年牢吗!”
段向德其实没有养过段融一天,段融没反驳,面无表情地盯着段盛鸣:“你有意见不该跟我说,而该去问问法官为什么要判他十年,不服气你就上诉。”
段融牵着沈半夏离开,段盛鸣在后面喊:“爸是被你害的!就算他真的做过坏事,可他没有对不起你过,所有人都可以害他,只有你不行。段融,你晚上睡觉不会做噩梦吗?想起爸的时候你就不会愧疚吗!”
段融步子没有停过,若无其事地继续拉着沈半夏往前走。
沈半夏抬头看他,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她不想让段融不开心。
而他是那种即使不开心,都从来不会说出来的人。
进了他的办公室,门刚关上,沈半夏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段融揉揉她头发:“怎么了?”
她眨眨开始泛酸的眼睛,问:“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
“段融,”沈半夏抬起头,看着他:“你不开心为什么不跟我说?”
“没有不开心。”
“真的?”
“嗯。”
段融不算是在说谎。他在情感上很淡漠,在乎的人除了沈半夏外,只剩了一个把他养大的舅舅。只是很偶尔的时候,他会突然想到十八岁那年,段向德去附中找到他,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你都长这么高了,比我都要高了。”
段融在还没有记忆时就被家里的人抛弃,对父母没什么印象。但或许真的有骨肉血缘这种东西的存在,在看到段向德后,他莫名觉得那位长辈格外亲切。
即使段向德面目严肃,没有对他露出一点儿笑意。
很快知道了段向德就是他的父亲,可段向德不这么认为,怀疑他是别人的儿子,对他的怀疑需要用亲子鉴定这种医学手段才能消除。
把他接回家后,段向德跟段融的关系没有任何进展,两个人就像陌生人,除了生意场上的事外,连交流都很少。
可是每次见到段盛鸣后,段向德都是慈爱的。
段融即使对人心冷漠惯了,也不得不承认,每次看到段向德关心段盛鸣时,他是羡慕的。
他一直活得清醒寡凉,因为父母都不爱他,所以从不奢求还会有人真心爱他。长大后那么多喜欢他的女孩,不过都是看中他的外形或是金钱地位,那种喜欢风一吹就散了。
只有沈半夏,是因为他是段融才会喜欢他。
所以段向德必须坐牢,不然他会对不起他的小姑娘。
段融把沈半夏抱进怀里,亲亲她的耳朵:“只要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我就会很开心。”
别人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一个沈半夏就能让他过好这一生,也只有沈半夏能让他过好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