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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世事难料 第十节 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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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青和狄珏走了。苏览月没有去钱行。

    巴巴的赶来相送的,却是开封府总捕头陈胜武。陈胜武因为拥有七巧健体馆的股份,月月可从吕秀才手里收到沉甸甸的现钱,这两年腰包眼见着鼓了起来。因此封给狄家叔侄的一份程仪,竟也颇为丰厚。狄珏又乐成了花。

    “我有一个不争气的儿子。”陈捕头忧郁的扯着狄青说。

    狄青一时没搞明白陈捕头的儿子不争气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是人家先是帮助自己的侄儿寻到自己,又送了这么丰厚的程仪,所以狄青也只能耐着性子听陈捕头继续说下去。

    好不容易絮絮叨叨了半个时辰,狄青才终于听明白了原来陈捕头那位小儿子两个多月前因为某些原因,和他一个姓梁的兄弟一起离家投军了。

    “我估摸着他俩有可能上西边去了。狄兄弟你要是能碰着他们,见着咱们在京城相识一场的份上,一定想办法帮我把这俩兔崽子给弄回来。我在这儿也替梁师傅多谢你了。”

    狄青自然答应如果幸能相遇,必会尽力劝解两个少年人早日归还家里,莫再叫亲人思念忧心。

    饶是如此,陈捕头仍然高兴不起来。他何尝不知道这种相遇的概率几近大海捞针,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可是一想起当年自己的大哥披星戴月的赶回家中,却只能抱着老父亲的灵牌号哭的场景,陈捕头就觉得鼻头那个酸啊……

    时间转眼进入了宝元元年的七月,阴霾一扫而空,简直称得上是好事连连。

    对一些小女子来说,喜庆的气氛和夏日的气温一样节节升高——陈七巧终于出孝了!

    对于古人所谓的“守孝三年”,苏览月虽然在后世的时候就知道。但是真正了解还是在转生到宋之后。

    父母乃至祖父母去世,未婚的男女三年之内都不能嫁娶。如果这男子是为官之人,则要休上三年丧假,回老家为逝者守孝。这三年长假称为“丁忧”。如果皇帝觉得某个臣子太过重要不想让他离开而不准他的丧假,这种行为称之为“夺情”。然而这情也不是轻易夺得的,通常皇帝的这种行为,会招致谏官的批评。因为这时代人们普遍认为,忠臣出孝门——只有孝亲孝家的人,推而广之才能孝君孝天下!

    当然也会有官员不乐意为了长辈的去世使自己浪费三年的光阴而隐瞒丧事不上朝廷的。这种行为一旦被朝廷发觉或被旁人告发,立即会被御史弹劾,可能会失去皇帝的宠信甚至可能丢掉乌纱。

    陈七巧自景佑二年十七岁时开始守孝,整整三年,现在已经二十岁了,孝期已满,终于可以嫁人了!

    说也奇怪,女人往往到了出嫁时才会发现,自己要嫁的人与少女时代的幻想竟然可能全然不同甚至相反!昔年在真定府的时候,陈七巧她爹就想给她订门亲事,好约束一下这个野丫头。那时候的陈七巧带着还拖着鼻涕的谢小梨满真定府踢馆踢得不亦乐乎,心气高得看不上寻常男子,一心想嫁一个身手高强,功夫远在自己之上的英雄好汉。哪知道那些慕名而来的小子,一个比一个不顶事,让她一对粉拳打得屁滚尿流。眼见着上门提亲得人家日渐稀少,陈七巧自己也狠了心:“罢了,都是些中看不中用得的东西!要我嫁给这些三脚猫把式,不若不嫁!”

    于是那时芳龄方才二八的飒爽小佳人,竟暗自下了终身不嫁的决心。

    哪知道到京城投靠叔叔家去,遇到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吕秀才,竟而一缕柔情缠绕,再无法可解。

    “我怎么竟然会嫁给一个连只鸡都打不过的酸秀才呢?我当年明明是下了决心要嫁个英雄好汉啊!”

    陈七巧这纳闷。

    “这大概就叫以柔克刚吧……”梁爱玉安慰她说。这词有点怪,谁是柔?谁是刚?

    苏览月和谢小梨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这叫一物克一物?”

    “这叫报应不爽。”谢小梨平日里最喜欢看到陈七巧做了错事被秀才搬出孔老夫子的长篇大论来教训时蔫蔫的样子。了不起,秀才!

    “哎哟!”苏览月。

    “哎哟!”谢小梨。

    不用说也知道,两个大脑锛儿!

    苏拂云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团扇,望着这些姑娘们微笑。

    苏览月近来时常召集人到苏府聚会,一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让苏府的后院热闹非凡。苏拂云微微笑了,她隐约能猜到小妹的心意。无非是想让她在热闹中去淡忘一些不该想起的事。

    她病愈后也曾被召入宫中。曹皇后关切的问起她的病情,责备她不会照顾自己。苏拂云和这个母仪天下的女子性情极是相投的,平素竟引为知己,大有“知我者,皇后也”之感。但是当皇后问起她如何竟会病倒的时候,苏拂云突然觉得难以回答。即便说给她听,这个女子会懂吗?对她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比身为皇后的责任更重要的了吧?

    “贪凉,受了风而已。”苏拂云悄然化解皇后的问题。

    然而回到家中,还有更大的考验要去面对。仿佛是受了小卢学士的喜事的影响似的,突然之间上门来向苏拂云提亲的人多了许多。

    其实对这件事,比苏拂云更觉得苦恼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苏览月,在她看来苏拂云的年龄仍然不过是个少女而已,一旦嫁了,姐妹势必不能再像现在这般总是在一起。可是此时的习俗,苏拂云正在适婚的年龄,这却是无法可想的。苏览月只有闷闷不乐的份,却想不出什么办法,也不敢瞎出什么主意去阻拦这件事——毕竟一个女子若耽搁了适婚的年龄,今后会如何,是很难确定的。

    而另一个苦恼的人竟然是苏侍郎!苏侍郎苦恼什么呢?人多啊!挑不出来啊!

    苏拂云的美貌、才情和品行,早已声名远播,且她身上还有皇帝钦封的县主封号。这样一位少女,不知道被多少世家子弟视作天赐佳偶的不二人选。今年的大考已经结束,朝廷即将在七月放榜,这些人唯恐苏家也像别的人家一样争在放榜之后挑选其中佼佼者聘为东床,是以赶着来提亲。

    提亲的人太多,身世家门多是上上之选,直挑得苏侍郎眼睛都花了。

    他还和徐氏一起将苏拂云叫到眼前,想将名帖交给她,让她自己去选。反正一个个都是世家大族,人中龙凤,选了哪个都不会错。

    苏拂云却臻首微垂,不肯接过:“全凭父亲作主,女儿当无异议。”

    苏侍郎还当是女儿家面薄羞涩,徐氏却略略看出些端倪。私下里母女闺中倾谈,询问苏拂云是否已经有了心上人,苏拂云却一力否认。徐氏又转攻苏览月,知道这姐妹俩情深,说不定小丫头知道些什么。哪知道苏览月却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

    姐妹俩这种反常的表现,反倒让徐氏更加疑心。毕竟是成年的女子了,对这些少女情怀也都是过来人了。细细回想近来发生的各件事情和种种蛛丝马迹,竟而猜出了七八分的细节。这才省悟苏拂云那一场大病,病因竟在心里,不由得大是怜惜。

    然而这些话,却是不便与苏侍郎讲了。见苏览月不断招些女孩来府中为苏拂云解闷,这份用心良苦,让徐氏又是感激又是欣慰。

    于是热闹的七月里,陈七巧欢欢喜喜的嫁了。

    这一日朝廷放了榜,司马光的名列进士一甲。

    这个七月,算是这一年最好的日子吧?

    炎炎夏日,苏览月躲在凉意阵阵的水榭中,枕在苏拂云的腿上。姐妹两个密密私语。

    “姐,我们可以不嫁吗?”

    “那怎么可以?姐姐总归要嫁人的。你看七巧,不也即将为人妻了吗?你也迟早会长大,会有一个好夫婿的。”

    “可是这世上如果没有我看得上的男子呢?”

    姐姐失笑,用团扇轻拍妹妹的额头:“你才见过多少人?莫忘了这世间像君实大哥那般的男子,难道不值得嫁吗?”

    “君实哥哥自不必说。可是……姐,如果可以不嫁,如果可以选择,你……会选择嫁吗?”

    这个问题,姐姐却回答不上来了。她只知道自己十七岁的年龄,已到了非嫁不可的时候。父母总会从那一堆名帖中寻出一个他们认为家世、才学和人品最佳的,成为她的夫婿。然后她就要穿上嫁衣成为人妻了。

    她从未想过,如果……假如她可以自己选择嫁与不嫁的话会怎样?

    她想不出答案。

    她轻轻挥舞团扇,赶走靠近妹妹的流萤。

    妹妹则用乌溜溜的眼睛,凝望的她。

    在此时,姐妹两个都没有预料到——

    分离,比她们预想的来得更早,更快!

    第七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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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近在想,要不要用“时光飞逝,转眼苏览月已经十六岁了”这样的方式来让她长大。大家好像对她一直不长大感到不耐烦了。但是无论如何,我必须得先给苏拂云安排好一个归宿,才能让她长大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