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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十三投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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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的雨,陡然急促起来。哗哗雨声,顺着敞开的大门,直灌进屋里。丝丝潮湿寒意,漫上身来。柜台上的灯烛,被风吹得似要熄灭,屋里忽明忽暗。满地的鲜血,更显狰狞。

    掌柜的叫来伙计,趁着下雨,把尸体搬了出去。七个贼人,都没有活下来。于飞的天魔掌,掌力霸道。中掌者,全是筋肉碎裂。即便当时没死,流干了血,照样活不成。

    这穷山僻壤,也没有官府。车马店开门做生意,掌柜不愿惹上麻烦。叫来几个伙计,把尸体拖了出去。趁着下大雨,抛河谷里了事。不是大水冲走,就是野兽吃掉。

    几个贼人常走江湖,身上都带着伤药。于飞搜出几个瓷瓶,递给了芸娘。柳十三伤势不轻,需得赶紧施治。这深更半夜的,也请不来郎中,只能先裹上伤药,止住流血。

    一通忙活,自不用于飞插手。于飞闲着没事,披上蓑衣,去了马圈。一见玉狮子,于飞不由大笑。马圈里,原本有四五匹马。玉狮子一来,全给撵去角落挤着。

    偌大的马圈,空空荡荡,玉狮子趴在正当间。眼睛半眯着,神态恣意。可怜几匹驽马,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一半身子,都淋在雨水里。整个马圈,全被玉狮子霸占。

    取出酒壶,喂玉狮子喝了两口。嘻嘻笑着,拍拍马头,转身向大厅去。柳十三裹好了伤,坐在椅子上。精神虽是不错,但脸色苍白,想是失血太多。此后数日,可得好好将养。

    芸娘整理了头发,回复了平静。见于飞回来,招呼着坐下,说起今日遭劫之事。掌柜的有眼色,端来了茶水。

    此次,芸娘和柳十三,却是从洛阳返回。

    柳十三心有大志,不甘心做个山匪。虽在东京犯了事,却依然没放弃招安。他去过武胜军,也去过洛阳。奈何,根本找不到门路。钱财花出去无数,却连水花也没有。

    一次酒宴上,他结交了一位商人。七转八绕,竟在孟津县有条门路。原来,孟津知县田茂,有一幕僚,人称谢先生。商人与谢先生熟识,交情匪浅,愿为引荐。

    柳十三大喜过望,备下厚礼,随着商人,去了孟津县。谢先生在孟津,手眼通天、无所不能。知县说句话,不如他的话好使。拜见这等遮奢人物,礼物自不能轻了。

    时日不长,谢先生有了回音。禁军不成,可以补入厢兵。柳十三颇为失望,厢兵是个啥,他岂能不知?那就是一群杂役,饿不死,也活不好。还不如当山匪,起码活的痛快。

    这事自然没成。但不久,伏牛山干了桩大事。一次劫道儿,竟劫下三车金银、四车霹雳弹。卧牛山寨发了大财,人人雀跃。但是四车铁疙瘩,谁也没见过,却不知何用。

    “莫不是霹雳弹?”纪览一声惊问。

    霹雳弹虽未见过,但听得多了。无论是渭州,还是延州,都有大胜的消息。说的最多的,莫过霹雳弹。声如霹雳,中者皆碎,传的神乎其神。霹雳弹威名,早已天下皆知。

    纪览略一摆弄,很快就明白了用法。

    找了处河沟,引爆了一枚。火光一闪,霹雳弹剧烈炸开。泥土翻飞、乱石迸溅。离得稍近的,被气浪掀飞了出去。虽未受伤,却是魂飞天外。趴在地上,浑身抖成一团。

    好半晌,耳朵里嗡嗡直响,心里砰砰直跳。傻愣愣的,回不过神儿来。这一炸,整个山寨都吓傻了。河谷里,炸出一个大坑,足有两丈方圆。硝烟弥漫,周围一片寂静。

    这四车霹雳弹,愁坏了柳十三。留着吧?却是扎手。如此军国重器,留在山寨,迟早招祸。扔了吧?太可惜。卖了吧?卖给谁呢?寻常人也不敢买。敢买的人,怕是要造反。

    琢磨了四五日,想出了法子。献给官府,岂不是大功一件?那换个招安,还不手拿把攥?当下,揣了一枚霹雳弹,带着三五随从,就要去孟津县,找谢先生。

    芸娘上得山来,一直没再下山。如今,两人成亲日久,却有些静极思动。正好一起下山去,顺路逛逛洛阳城。

    本来事情办的顺利。谢先生惊闻霹雳弹,再坐不安稳,立即禀报知县。知县田茂传下话来,只要将霹雳弹,送到衙门,定为柳十三请功。到时朝廷赏赐下来,何愁没个出身?

    柳十三很兴奋,心心念念,终于柳暗花明。当即,他安排身边随从,回山通知纪览,把霹雳弹送到孟津县。他自己陪着芸娘,去了洛阳城游逛。心愿得偿,自是游玩的痛快。

    谁料,回程行至丹凤地界,却冷不丁被人截杀。七八个贼人,个个持刀拿剑,不容分说,一拥而上。几人凶神恶煞,招招要命。芸娘毫无武艺,全靠柳十三抵挡。

    边打边逃,到了此处车马店。柳十三浑身是伤,再无力支撑。若非于飞出手,他们夫妇二人,只怕已踏进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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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是什么人?”于飞问道。

    “不知。”柳十三摇摇头,他也是茫然。身在绿林道,打打杀杀寻常事,但总有个缘由。哪像此次,一言不发、只为杀人。柳十三眉头深皱,有过节的仇家,都捋了一遍,却想不出所以。

    此刻,天光大亮。雨已经停下,空气里透着清新。芸娘雇了人,用床板抬着柳十三,沿着山道行进。此地,离着山寨不远,穿过峡谷,再翻过两个山头,就是卧牛岭。

    这里没有郎中,山寨里倒有。多年来,纪览一直招募流民,在后山上开荒耕种。如今山寨里,算上男女老幼,足有上万人。难免有个头疼脑热,没有郎中看病,那怎么能成?

    芸娘看出于飞不妥,心下惊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将过往种种,一一和于飞说起。此时,于飞才恍然,原来在东京城,自己与这两人早有交集。算上这次,已是三回了。

    “莫再叫殿下,我如今姓种,名玉昆。”于飞说道。

    “好,那我叫你昆哥儿?”芸娘善解人意,微微笑着说道。但躺着的柳十三,却腾的撑起身子,惊叫道,“白马银枪?”

    绥州之战,早已传遍天下。白马银枪、斩将夺旗,最是让人热血振奋。无数弱冠少年,以白马为荣、以银枪为傲,争相从军。柳十三关注边地战事,如何会不知其名?

    柳十三满脸涨红,神情激动。哪里还躺的住?猛一翻身,滚下床板来,扑通一声跪倒。“柳十三愿追随殿下,誓死不悔。”

    “你这是?”于飞一惊,忙伸手扶住。“快快起来。”于飞真没想到,白马银枪,竟有如此威名?刚一转念,却见旁边的芸娘,也一矮身,跟着跪了下去。

    抬床的两个山民,没甚见识。但殿下这称呼,他们还是知道。那可是天家的称呼。他们八辈子,也没有见过。两人神色惊慌,有些手足无措。见芸娘跪下,也扑通趴倒在地。

    “跟着我,可是要上阵冲杀。”于飞说道。

    于飞昨夜救人,就是因为看到,芸娘有情有义。再知道了过往,曾与这二人有过交集,他对柳十三并不排斥。但他如今,有官无职,只是种诂的传令兵。贸然带人回去,怎么安置?

    转念又一想,却是有了主意。他如今,可是执行任务。柳十三在此立寨,自然熟悉地理,也不缺人手。到时,助他截住车队、追回箭矢,岂不是大功一件?有了功劳,一切好说。

    “水里火里,任凭驱驰。”柳十三喝道。

    “好,你先起身。”于飞扶起柳十三,转头说道,“都起来。但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小的,小的晓得,晓得。”两个山民,结结巴巴,满脸惶恐。爬起身,弓着腰,依然瑟缩。于飞无奈,小民百姓,活的卑微。只是听见殿下两字,已紧张的如大山压头。

    挥手让他们站远,于飞凑近柳十三。说道,“我来此,却是有要事,要截下一队车马,你可能助我?”

    按照时日推算,装着箭矢的车队,还走不出伏牛山。出发之前,庞籍和种诂,都有推测。这伙人不敢走大道、近道,只会沿着秦岭山道,绕过洛阳,再向东去。所以,于飞才追来丹凤。

    来龙去脉一说,柳十三恍然。怪不得,好端端的白马银枪,跑到荒僻的深山里,原来是这么回事。略一沉思,柳十三说道,“殿下放心,他们进了伏牛山,那就别想再出去。”

    柳十三在伏牛山,已经盘踞了十多年。沟沟岔岔,了如指掌。当下对两个山民说,“不走峡谷,直接翻山,去老界岭。”

    “啊?”山民很惶恐,翻山去老界岭,道上可是危险。一个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但柳十三有计较,出伏牛山,老界岭是必经之地。而且,那里地势险要,适合伏击。

    “走一趟,一人五十两,白银。”柳十三说道。

    老话说的果然在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两个山民,登时激动起来。巨大的财富面前,危险也变得寻常。抬着柳十三,退出峡谷有两里地,拐上了一条岔道。

    这条岔道细窄一溜,斜斜向上延伸。上到半坡儿,却陡然变了方向。仅容一人的山道,弯弯曲曲向东去。一侧山壁嶙峋,另一侧,峡谷幽深、崖壁陡峭,看着就眼发晕。

    走这样的山道,容不得不小心。何况还抬着人,是以行进不快。骄傲的玉狮子,也走的小心翼翼,紧紧跟着于飞。

    若非本地人,根本找不到这条道。险是险了点,但翻山过去,比起走峡谷,起码快出一天时间。

    老界岭,乃是伏牛山咽喉,驻守着山寨人手。柳十三当初,在卧牛岭立寨,就是看上了地势。东有老界岭,西有大峡谷险地。正把卧牛岭,围在当中。无论何方来敌,都能从容应对。

    只是,到了老界岭,才知山寨出了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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